一念 第11章 第 11 章

“茯兮，茯兮”

茯兮想事情正想的出神，听到后面有声音，转身一看，莲夙站在自己身后，捧着一大把新折的紫莲。他献宝似的，把那紫莲往茯兮面前一送，表情很是呆傻。

茯兮接过，放在鼻间轻嗅一下。然后宠溺的摸摸他乱糟糟的脑袋。他对这个动作很受用，眯着眼睛一脸享受。

然后他看到天厌兽躲在莲花丛里，往这边偷瞟，立马兴奋的跑过去，天厌兽吓得拔腿就跑，这几天他是被它这个主人给折磨透了，身上的毛都掉了好几块。它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主人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模样，自己真是不幸哀哉。

茯兮看着这一人一兽，满山遍野的打打闹闹，忍不住莞尔一笑，但一想到他们被困在这里，无人知晓又有数不尽的担忧。

他们这几天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个地方，茯兮一开始只当碰到了鬼打墙施法解除，可是却一点用都没有。直到她看到莲夙摘了一朵莲花，而那莲花在一会之后消失，顷刻那朵被摘的地方又从新长出一模一样的莲花，她才恍然大悟不是什么鬼打墙，他们是进了幻境，至于这个幻境是何人所造，又为何而造她就不得而知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造镜之人，与莲夙一定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这镜中的莲花花香，竟与莲夙身上味道一致，这绝不是巧合二字就可以解释的。

莲夙与天厌兽疯玩了会，就累了，跑回茯兮身边头枕在茯兮头上和茯兮说话。他说话语句颠倒，逻辑混乱，可茯兮却都能从中领会他的意思，每次都温和的回他。

莲夙说的起劲，茯兮听得认真。天厌兽就趴在二人身旁看着，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画面和谐极了。以前的主人每天也是笑盈盈的，可是它总觉得他不开心，甚至觉得他很悲伤。如今的主人没了灵智犹如稚童，可一颦一笑却发自内心，毫无束缚。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它这样想，可一想到某件事它又害怕了起来。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茯兮也慢慢适应了幻境里的生活，也可以说是享受。

她从出生以来，就过得忙忙碌碌的，以前做人的时候，忙于生计，一刻也不敢懈怠。后来成了仙，事少了，但她又开始忙于修炼，只盼有朝一日可以飞升上神，做个逍遥混世的神仙。可是等她飞升上神，却接到了天庭的任命诏书，做官不易，做神官更是难，她时时刻刻，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差错，可是也有意外的时候。她曾想可能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吧！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活了数百年，最闲适的日子居然会是在这个幻境之中。

“茯兮，茯兮……”

莲夙一边跑一边高喊茯兮的名字，他身后天厌兽一脸担忧的跟着。

茯兮教了他很多话，可他就只会这两个字且发音不准。

茯兮放下了手中的笔墨，从石台走了下来，然后被莲夙扑了个满怀，她习以为常的稳住对方，先把他头上的枯草碎叶拿掉。

“殿下，我说了多少次了，下次慢慢的走，不要跑那么快，摔倒了怎么办”

“给你的，好玩这个”

他笑呵呵伸出手，一道碧绿的影子出现在茯兮眼前，待看清那是什么？茯兮瞬间汗毛直立，被吓得连连后退。

平常莲夙只要看到什么新鲜玩意都会拿回来，给茯兮。有时是花，有时是艳丽的果子，有时也会有小动物，茯兮说了他几次都不听，还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耍性子，茯兮心软只好随了她。可是她没料到，莲夙今天居然会抓一条毒蛇回来。

天知道她有多怕这个，虽然已不是凡人之身但是茯兮对这种冷血动物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莲夙不知道呀！他只是单纯觉得这小青蛇实在有趣，也想让茯兮玩。看茯兮连连后退，他还傻呵呵的追到面前。

茯兮情急之下施法击在他的手腕，莲夙只觉得手腕一麻，手一松，小青蛇掉在地上。一得自由青蛇就麻溜的滑走了。

看见自己的玩具，就这么在眼前消失，莲夙立马不干了，他红着眼睛委屈的看了一眼茯兮，然后头一扭，气冲冲跑了。

茯兮赶紧追过去，向他解释。可还没挨近他，就被一阵黑暗的飓风刮到在地。那飓风又凶又急，威力强大，茯兮感觉五脏都被撞得移了位，全身上下无一不痛，痛得她脑子里有片刻是一片空白，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她用手背抹掉。

她慢慢的爬起来，警惕的盯着莲夙的背影，莲夙没有跑也没有走，他就那么背对茯兮僵直的立着，他身着天神华衣但整个人却沐浴在一片黑暗之中，神奇的是居然毫无违和，仿佛他与那片黑暗天生便是一体。接着他的身周开始密密麻麻的长出很多枯藤一样的触手，那触手颜色红艳，茯兮只一眼就认出就是那日袭击她的东西。她心中大骇，莫名产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有些事似乎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她唤出金剪刀，时刻准备动手。

莲夙他慢慢转身，茯兮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茯兮感觉此刻的莲夙很可怕，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可一举一动都那么陌生。仿佛面前这个人只是顶着莲夙皮囊的陌生人。

“殿下？”茯兮叫他。

她没有等到回答，因为下一刻这张脸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变得扭曲，然后出现了两种表情，一种表情纯洁无害，一种冷漠冰寒，最后纯洁无害被冰寒所吞噬。

天厌兽跳到他们中间，把茯兮保护在了身后，它朝莲夙吼叫，声音振聋发聩。

莲夙眉头一皱，猛然冲了过去，他速度极快，天厌兽甚至都没看清，就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鼻口满是血。

金剪刀对付那些触手。

茯兮化出配剑，挑了个刁钻的角度刺了过去，莲夙堪堪躲开，衣袖被划掉了一截。他盯着茯兮表情有瞬间的迷茫，然后突然暴怒。

出手狠绝，招招致命，茯兮没有几招就开始招架不住，最后直接被一掌打翻在地。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鲜血。天厌兽红着眼睛冲过来咬住莲夙的手臂，它不是真的想咬伤莲夙，它只是想阻止他，因为它害怕有些事会再度重演。

莲夙被咬住手臂，表情变得仿佛要吃人，他揪住天厌兽头上的毛，把它从自己手臂上扯下来，然后化出一把利剑，眼看就要捅过去。

茯兮也顾不得许多，飞身过去握住那把剑剑身，剑割开血肉的声音令人心惊，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凹。

他们四目相对，他眼中一片阴翳。

“殿下”茯兮嘴唇颤抖的唤他。

莲夙的目光一滞，然后脸上从新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周身的黑暗顷刻间消失无影无踪，他迷茫的看着茯兮，接着眼睛一闭，往后直直倒去。

茯兮眼急手快的扶住他的身子，用法力探了一下他的灵脉，依然是一片沉寂。茯兮若有所思的看着莲夙，天厌兽慢吞吞的走到她身边。

“殿下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黑暗的力量，天厌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厌兽凄厉的哀呜了一声，茯兮与它四目相对，透过那双灯笼大的眼睛，茯兮窥见了一些画面。

荒凉黑暗的漠荒战场，两军对战，莲夙领着天兵奋勇杀敌，可是当敌军退去，他迎来的不是欢呼，不是称颂，而是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背后一刀。莲夙仰天大笑，明明在笑，可是茯兮却听到了他的哭声。

画面一转，莲夙满身是血，他在疯狂的杀戮，那些天兵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手中锋利的神剑全数斩杀。残缺不全的尸体堆了一地，血流了好远好远，从地底钻出无数邪异的触手，它们津津有味的吸食那些血肉，莲夙失神的看着，接着他仿佛全身都脱力一般，跌坐在地上。他的表情像哭也像笑，他痛苦的抱着头，疯狂的朝天嘶吼。整个漠荒如同无间地狱，而他就在那片地狱里苦苦挣扎。

如果换作其他人，看到这些，一定会觉得莲夙残忍，并且还会惧怕这个修炼黑暗之法的人，保不准甚至会亲手了结，以免他将来为祸天下，因为他所修所练实在太过强大。可茯兮只觉得心很疼，疼得她喘不过气，她用手狠狠的捂住心脏的位置，可是那份疼痛依然不减。她好像能感受到当时莲夙的绝望，被所有人背叛，他当时一定很茫然吧！也很疼吧！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呀！

当时她看到莲夙时，他被那些触手禁锢着，她还以为是有人所为，如今想来可能是当时他无法控制自己，又怕伤了天厌兽，所以才自己把自己绑了起来。

这个幻境，她又想难道这个幻境，也是莲夙所做，目的是为了囚困自己。茯兮用力抱紧莲夙，他身上淡淡苦香，在她鼻间萦绕，她低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