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雪空发现,房间里只有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以及躺在病床上的姐弟。
也是,如果挤得都是人,反而不方便,又不是要打群架。
“入梦”并未立刻开始。
五条悟先给名雪空解释了一下松沼的术式,松沼是以《回家》为媒介触发的,但并不代表可以随意诅咒人。
其实,为了分析出松沼的施术条件,高专以及上层曾多次派遣辅助监督和“窗”去往医院、中过术式后又醒过来的人的家中进行有偿询问。
但调查比想象中困难许多,被咒者十分坚定地拒绝透露有关松沼的任何信息,并不断重复:是松沼大人为他们承受苦难,他们并不是被诅咒,而是被祝福了。
……只能说如果任由其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松沼说不定会建立出一个不逊于盘星教的教派,并且是一个只属于特级咒灵的教派。
这种魔幻现实能行?!
咒术界高层立刻像被踩着尾巴一样急了!他们支棱起老骨头,发动所有手段去调查松沼,同时也暗中调查了这些人的家庭背景,甚至一毛不拔的老头也开始贡献家底去悬赏。
所幸撬不开嘴的并不是全部,一小部分人犹豫了些时间,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选择将自己的见闻告诉了调查人员。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经历太过离奇怪异,他们害怕了。
据这些人透露,他们和松沼做了交易,用“汤”作为媒介,将自己痛苦的记忆移交给松沼,一切由松沼为他们承担。
而那些不想失去记忆的被咒者,则被困在了回忆中,并且回忆因人而异,有的陷入痛苦的轮回,有的则沉浸在过去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里。
但也并非没有转机,如果被咒者在轮回之中自发性地与过去释怀,即便不做交易也可以苏醒。
只是哪能那么简单呢?
没外力干涉,一遍遍重复在此生最大的执念里,只是深入泥潭,不断地跌落,现实中永久成为一个植物人罢了。
所以很多人循环两三次后就无法承受,选择了舍弃记忆,奔向现实;还有部分人选择了那些美好的记忆,抛弃现实。
被迫作出这种选择的人苏醒后应该是憎恶松沼的,但他们很快就尝到了丢掉执念的甜头,如同深受病痛折磨的人不间断地吃止痛药,即便明知这对自身健康无济于事。
因此,全然承担他们痛苦的松沼,就如同为了解救世人苦难而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有了神化的倾向。
所以松沼蛊惑人心的手段可见一斑。
粗步估计,松沼的术式有两个触发条件——
一、看过《回家》这本书。
二、因《回家》而唤起对家庭以及家人潜藏的执念,并且这种执念对其造成了负面影响。
五条悟没告诉名雪空的是,在自己去纪念会找他之前,总监会下达了秘密带走鹤睦里调查的指令,只是调查专员在五条悟的威胁下,被迫将指令转交给了他。
五条悟看向名雪空,“准备好了吗?”
名雪空点头,闭眼,深呼一口气再呼出,“快开始吧。”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憷,他从来不是那种勇敢面对风暴的勇士,只是个怕疼怕麻烦的胆小鬼。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配合五条悟他们,没有丝毫露怯。
夏油杰拢着衣袖,缓缓道:“根据「束缚」,我必须保证你的精神安全,如果出什么事我也会受到无法估量的报应。”
他召出那个名为“反枕”的小妖怪咒灵,似乎知道名雪空就是它接下来的被施术者,发着像是活动筋骨时骨头咯吱作响的声音,好奇地凑近了他。
名雪空默默把脸上的眼镜咒具摘了下来,放进兜里。
五条悟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出手揉了揉名雪空的脑袋,笑着说:“好好睡一觉吧老师,很快就没事了。”
名雪空躺在姐弟俩旁边空出的那张病床上,枕头发出一股消毒药水的气味,倒也不难闻,但是三人的注视下,再配合着头顶惨白的顶灯,像是病人麻醉后躺在病床上准备手术。
五条悟掀掉眼罩,从兜里掏出一块刻满咒字的石头,平平无奇,就像路上随便捡的。
在那细若游丝的咒力浮现的一刹那,五条悟立即将其收入路引石内,六眼运转飞快地辨认其轨迹。
下一秒,两人先后翻过窗子,几个起落消失在视野内。
家入硝子给两姐弟换了一袋葡萄糖,顺便拿一床崭新的被子盖在名雪空身上,惨白的灯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给那紧闭双眼的精致五官平添几分脆弱,硝子看了眼他搭在床边细嫩的手背,终究没给名雪空也扎上伏黑姐弟同款输液针。
不着急,等吃午饭的时候再说吧。
从抽屉里抽出一本书,往嘴里扔了两颗薄荷糖,家入硝子坐在椅子上开始消磨时间。
她是在松沼事件之后才知道有鹤睦里这个作家,也是最近才看他的书的,既然能产生松沼那样奇特的咒灵,怎么想他的作品应该都很有趣。
事实上也确实挺有趣。
……
……
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
林子深处架了一口奇怪的大锅,烟雾直直飘向低垂的天空,薄暮冥冥。
人们神色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尽头——
……
名雪空被噩梦惊醒。
……
睁开眼,房间静悄悄的。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沉寂、朦胧。
呼吸间吐露着热气,整个房间只有名雪空因呼吸不畅而十分明显的喘-息声,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转动脖子去打量身边的环境。
带着水腥气的风吹着白色的纱质窗帘,不住轻抚木质的床栏。窗外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之前在做什么来着?
似乎进入了那个名为“伏黑惠”的男孩的回忆中才对,五条悟说这孩子也是咒术师,有咒力和术式保护的他或许在回忆中能保留自我,从而帮助名雪空。
而且这个叫伏黑惠的孩子没什么太复杂的过去,除了有个出生即失踪的渣爹外,和继母继姐生活在一起,并且很快就遇到了他五条悟。
五条悟说,如果是「遇到他之后的回忆」,就完全不用担心了,直接去寻求最强的五条悟的帮助,然后好好等到术式解除就好。
不得不说,这种了解实际情况后的保证很让人安心。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力地下床,名雪空穿上脚边准备好的拖鞋,嗓子干疼,扭头却刚好发现桌子上还有一杯温水,蒸气袅袅,似乎倒出来不超过二十分钟。
有谁在照顾自己吗?
客厅门厅和玄关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却空无一人,名雪空发现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六十平米左右。
另一间卧室似乎也有人生活的痕迹,但因为不向着阳光,所以显得有些阴暗潮湿。
除了自己醒来的那间房间,这间卧室住得又是谁呢?
名雪空看向镜子,自己的长相没有丝毫改变,衣服也是和在高专一样,似乎想起什么,他摸摸口袋,一直随身携带的小册子甚至五条悟送给他的咒具眼镜居然也好好地放在口袋里。
虽然不能起什么作用,但有这两样熟悉的东西陪伴,名雪空稍感安心。
他准备下去看看,说不定会遇到伏黑惠,按理说这是伏黑惠的记忆,自己距离他应该不会太远。
在玄关那里找到一把备用钥匙,试过后发现果然是大门的钥匙,名雪空才放心地把门一关。
如果兰波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欣慰,毕竟这孩子曾多次把自己锁在门外。
对于这一点,名雪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不像预想的那样直接变成“阿飘”,而是实体,并且身体状况也不太好,头顶虚弱buff。
那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间房子差不多类似一个安全屋。
虽不能太随遇而安,但总比在大街上流窜好。
头仍是晕乎乎的,下楼来到外面的街道上,两旁是陈旧的居民楼,小广告、电线杆,还有腐蚀大半用来补房子的铁皮,名雪空甚至看到了一排四层的木质公寓,远远就一股扑面而来的陈木头味儿。
要知道,这种破旧的木质危房他以前只在横滨的贫民街看到过。
而在名雪空所在的时间,这种楼层过高并且安全不达标的危房公寓早就统统勒令拆除了。
看来,这地方或许存在于2010年以前。
名雪空继续往前走,隔音很差的窗户里传来妻子喋喋不休,丈夫咕哝狡辩的声音,就在他想加快速度时,一个东西“啪”地沉重地砸在了名雪空头上。
本就脑子晕晕、不甚清醒的名雪空差点给砸个大马趴。
懵过之后,名雪空摸摸自己的头,发现脑袋没有开瓢,也不是很疼,低头一看,砸在他脑袋上的是个斑点狗造型的布制玩具,他下意识抬头找寻罪魁祸首。
“危险——!”
似乎想捡掉下楼的玩具,那个黑色头发莫约两三岁的孩童已经跨过窗沿,即将翻出来了。
那可是三楼的高度!
然而现在上楼已经来不及……仔细一看那小孩似乎长得挺像伏黑惠的?
思考不到一秒,名雪空眼一闭再睁开,准备徒手去接。
疼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因为睁着眼,所以他清楚地看到一双手从容地从窗子里伸出来,把小孩抱了回去。
然后那双手的主人跨过窗子,却过分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仿佛没有重量般,他视线沉静地落在名雪空身上,准备等名雪空离开再捡玩具。
但名雪空没离开,对方似乎以为自己看不见他,但实际上他看得清清楚楚。
“……伏黑惠?”名雪空试探道。
这不合理!
为什么回忆的主人变成阿飘,自己这个外来者却要带着笨重的肉身受罪!!
感谢宝贝们地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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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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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