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津岛修治被灌入脖子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喷嚏,脚下光滑的冰层让他重心不稳,腿一弯就要重重摔在冰面上。jiujiuzuowen所幸的是费奥多尔仍旧紧握他的手,基友的突然跌倒将他拽得个趔趄,挣扎半晌后最终艰难地站稳,不至于让两个冻到瑟瑟发抖的孩子摔成一团。
他眼神死的捕捉到了附近唯一的不和谐物,在一眼望不着边际的冰层之中有艘破冰船,孤零零的停留在那儿。
“这个时间……该说果然么。”费奥多尔语气飘忽,眸间罕见的带有些许震惊,似是有什么事超出他的预料,下一秒情况危急到就要原地升天一样。
果然不该对系统抱有太大期望。
两人凝望着远处,计算出破冰船与他们大致的距离后,一阵无语凝噎。
回想起不久前才将他们轰飞的冲击波,在冲击下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痛楚,津岛修治颇为崩溃地抱紧胳膊,大声嚷嚷着:“系统也太憨了吧!”
距离长暗岛出现还有不到三分钟。
他放弃站起身,干脆利落的一屁股坐下,捂嘴嘀咕:“虽然早就知道它对世界线崩坏的定义有些问题,没想到居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结晶体早已沉入深海之中,这个时间点,饶是他也无能为力。
“只在意结果吗……”费奥多尔喃喃自语着,之后释然一笑,忍者凉意跟修治并排在冰面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破冰船的所在,准备欣赏常暗岛出现的瞬间。
“我都做好了再跨越俄罗斯一次的准备了,也算省了不少事儿吧。”
“被判定‘崩坏’之前回溯这个能力完全用不了。”津岛修治皱起眉头,颇为自暴自弃的在冰面上摊平。他打开系统面板,翻来覆去把已解锁的部分看了个遍,到处都没有“读档”一类的字眼。
将这一切当做游戏来看的话,他跟费佳属于没走完新手引导任务就自己浪的玩家,异能大概是完成新手任务之后才有的奖励。他们就这样连白板装备都没有,混进了高难度世界背景级别副本,避开所有副本小怪后,直接把关底boss偷了出来。
后果就是毁坏了世界线,导致游戏后续主线剧情无法接上。
津岛修治拽过基友半拖在身后的披风,十分不客气地盖在自己身上充当被子,抱怨道:“好痛的,完全不想再来一次了。”
“身上的伤也会被回溯,忍忍吧。”确认过之前为了保护修治受的伤尽数消失不见后,费奥多尔安抚性的揉了揉他的一头卷毛,并没对修治二十多岁的人装嫩一事发表意见。
冲击波如同预想那般袭来,费奥多尔这次不再躲避,强忍住刀割般的疼痛,顶着满脸伤痕死死盯着远方直奔天际的黑色异能波动。他感到修治拽住自己披风的手攥得更紧,也多亏对方的死不放手,自己才不至于再一次被冲击波轰飞。
世界又一次在他们面前破碎,不同的是这次两人都有了经验,轻车熟路的屏蔽掉了被迫见证末日人们的哀嚎,颇为无趣的等待着系统警示框的出现。
“哇啊——”虚无空间再次降临,津岛修治拖长声音,意思意思给个面子震惊一下。
“别叫了,棒读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修治很快闭嘴,揉了揉受冲击波影响酸涩刺痛的肩膀,瘫着脸随手捞来一块提示面板,径直选择了【自选时间】按钮:“这种景象看一遍就够了,两遍会审美疲劳的。”
系统在他接手后终于停止了疯狂刷存在感的行为,警鸣声暂且停止,不再迫害两人的耳膜。
费奥多尔抹去脸上的血迹,凑过来看着面板展现出来极尽详细的时间轴,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
津岛修治也点点头:“已经可以确认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某个时间点。
这个世界对所谓的“崩坏”定义很有趣。
按照正常轨迹,常暗岛本该是在弗瑞德里克·亨利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出现。海洋女神号上没有妨碍他的人,没有突如其来的爆//炸,自然不会有某些不安定因素阻碍他将结晶体扔入太平洋。
费奥多尔最初的干涉是在穿越后的第4天。
他着手伪造假资料,给这位一无所知的半退休特工冠上叛徒的名号,拦截了所有上级给他的通讯,使他成为了一个孤立无援的任务者。单单是这一点,已经跟世界该有的发展截然不同,但是系统却判断这一切没问题。
如果说这些不足以阻碍他的任务,后续前来抓捕他的特工会继续让常暗岛顺利出现,那么津岛修治的全盘干预已经将一切扰得一团糟。
制造出常暗岛的异能结晶体十分特殊,是名为欧内斯特的北美异能者的遗留物,弗瑞德里克所携带的是仅存于世上的最后一块。如若丢失,美方不可能再有机会制造出第二个常暗岛。
他将本该在太平洋释放的结晶体夺走,亨利任务失败,同时还要面临着将他视为叛徒的曾经同僚的拷问,也不知他能否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修治不可能好心到费力气再将结晶体送回,它错失了在太平洋释放的唯一机会,常暗岛绝无现世的可能。
直到这个时候,系统的判断仍旧是“正常”。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两人同时睁开眼。
与北冰洋上彻骨的寒风不同,咸涩的海风吹拂着面颊,说不上多温和,却比几乎将他们所有温热吞噬的冰面强得多。
他们回到了海洋女神号停靠的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港口,津岛修治刚将小洋裙扔进垃圾箱的时间点。
费奥多尔瞥了眼四周环境,大致确定了方向,准备带着基友前往此地的据点:“很遗憾,我也是匆忙赶到勘察加州的,这边的安全屋比不上莫斯科,没有蟹肉罐头。”
津岛修治平日总是一副摸鱼为上不靠谱的模样,正经起来却是不可多得的好搭档。如今的局势不是能让他惋惜吃不上蟹肉罐头的时候,哪怕费佳刻意提起也只是很随意的无视掉。
他随口提到:“回去得通知联络人吧,战斧那边的。”
费奥多尔点头,表示了解:“嗯,可以解除对船长的控制了。”
“欸……”津岛修治微微一愣,“精神操控系的异能吗,战斧里居然有这种异能者,不可小觑呢。”
“异能放他身上并没有多大培养价值,但作为傀儡的话就不一样了。”
“条件很苛刻?”
他伸手比划了个数字二,头也不回的轻晃着手腕阐述着异能的缺陷:“发动异能的条件是必须跟目标对赌,什么都可以,胜者可以命令败者无条件做一件事,但同时只能操纵一个人。”
“然后失败的话,反而会被迫听从目标的命令吗……”津岛修治半托着下巴接下后半句话,表示理解。
常人很难插入两人之间的交流,哪怕无意间听到,也会因为无法理解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含义而感到一脸懵逼。
谈论的话题有点危险,是关于费奥多尔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战斧”手里坑来一艘单独起航北冰洋的破冰船的。
那艘专门搭载他们避开了“战斧”视线的破冰船,早在登船时修治便注意到了船长状态的不对劲。方法很简单,只要活用与现实世界完全不同的、只适用于本源是漫画一类世界的真理——人物瞳孔是否有高光这一点来判断该人的精神状态,是否被//操纵,准确率高达90%。
船长的眼神没有丝毫焦距,如同一只灵魂被抽出的木偶,在他们面前的仅仅是空无一物的躯壳,就这样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专心致志掌托将他们送往北冰洋的某处。
在听到费奥多尔的答案后,前因后果已经很明了了。
“战斧”内部中高层的某个成员被费奥多尔抓住了把柄,大致是捅露出来足以将他视为叛徒处死的事。而他为了毁灭证据顺带灭口,应邀前来寻找费奥多尔,想用自己的异能将一切罪证消灭。
到这里已经可以替这位勇士点蜡了。
他的异能虽是最受忌讳的精神操控系,可惜前置要求过于繁琐,可控制人数也只能有一人,一不小心还会遭反噬。换做给真正脑子灵光之人使用的话确实是效果极佳的异能,可惜世上总是自以为是的人多,比如未来的干部A,他们很残念的是同一类人。
两人赌的是21点,结果毫无悬念,这种无趣到费奥多尔和津岛修治早八百年都不屑玩的游戏,对方再怎么出千也无法更改游戏结果。
“我用他跟其余组织勾结的证据将人引出来,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津岛修治点点头:“听从[死屋之鼠]的命令,你这样说的。”
只有这样,他才会是两人共同的棋子。
“那么,有个问题。”津岛修治举手示意,“费佳要不要当‘战斧’背后的男人?会很有意思的。”
费奥多尔:“……”
说实话,这个问题有些出乎意料。
费奥多尔考虑到掌管一个黑手党所耗费的精力与所能得到的回报,并没有把话说死:“我其实无所谓,看修治你的意愿了。”
想要坐到“战斧”首领的位置对如今的他们而言很难,身体年龄是最减分的因素,但是想要暗中操作,将本就在组织里地位不低的人推上去不是什么难事,需要认真考虑的是这之后的问题。
“战斧”跟港口黑手党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地盘范围。一个是遍布俄罗斯全境的黑手党组织,一个是主要盘踞在横滨,未来类似黑夜中的守护神一类的存在,管理难度不可同类而论。更何况如今俄罗斯局势并不明朗,接手这个组织等同于全盘接受烂摊子,想将一切处理好耗费的心血不比当总统少。
……仔细想想这种情况下还不如直接当总统来的容易。
挥去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费奥多尔把话题矛头扔回给修治:“这个世界Port Mafia首领的位置不能坐,但是在‘战斧’扶持一个傀儡首领,你做真正的掌权人还是没问题的。”
“嗯……好麻烦啊还是算了。”
果不其然,津岛修治的性格还是那么怕麻烦,能偷懒的情况下绝不好好干活。
“我还以为你有梅勒斯就足够了,不打算踏入光明的那一方了吗?”他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这一点依旧让费奥多尔感到疑惑,一时半会看不透他目前在想些什么。
回荡在小巷内的脚步声只余一人。
“因为是虚假的。”
高楼间的阴影遮掩了最后一丝阳光,仅有的热度也被阴暗处冰冷干涩的空气吞噬。孩童低着头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停下脚步,过长的发梢遮住他的眼睛,没人能看见其中无法掩饰的空洞。
费奥多尔站在阴暗窄小的巷子内,回头看向停下脚步的津岛修治,神色晦暗不明。
他背对着光,踩在光暗交汇的分界线上。
“在这里追寻……没有意义吧。”
——
那之后两人一路相顾无言,谁都没有打破这份沉默。毕竟双方都清楚现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好时机,只能吐露出苍白无用的话语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将事情翻篇。
“那么,最后的实验。”抵达附近的安全屋后,费奥多尔锁好门,看向情绪低沉萎靡的修治,“使用书吧。”
用书,创造出新的常暗岛。
津岛修治叹着气,应声召唤出书,坐在桌前将提前思考过的语句誊写在书的空白页上。那枚异能结晶体被他们随意丢在一旁,仿佛只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在歪斜的桌面上咕噜噜滚到墙根处停下。
费奥多尔待在电脑前,看到黑入的各国官方机构逐渐察觉到太平洋中心突然爆发的能量,低声说道:“稳定下来了。”
“系统并没有提示‘世界线覆盖’这种话,代表着这个世界的发展被认可了呢。”津岛修治趴在桌上,随意把玩着那支几秒前刚改写世界的笔,依旧没什么兴致。
书的原理是根据被写上的故事,将与其对应的可能世界召唤出来替换现实。也就是说,在津岛修治落笔的瞬间,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最初的世界了,而是被八千兆亿分之一的某个可能性覆盖后的现实。
神盖上了玩具箱,嘲讽地笑了。
系统竭力维护的从来不是这个世界的稳定。
毕竟上位世界不愿看到舞台背后的戏码,要的只是完美无缺站在聚光灯下的傀儡戏。
无需知晓常暗岛形成的缘由,要的只是它在大战末期出现在太平洋上这一结果罢了。也就是说,只要确保在上位世界面前上演的部分没有异常,这个世界就能延续下去。
“我可是很讨厌当棋子的。”
费奥多尔嗤笑出声,自电脑桌前站起身,平日里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态度不再,他来到修治身旁抽出书,眼神冰冷。
系统仿佛有一瞬间出现乱码。
“虽然不知道当初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我和太宰治脱离了这个世界,越界到上层的现实中……”
“别认为我们会乖乖回来扮演小丑。”
津岛修治回望着他,空洞的瞳孔中倒映出费奥多尔难得一见的模样,他并不畏惧费佳暗中仿佛酝酿风暴般愤怒的视线,只是沉默的伸手抓住书的另一侧。
无数人追寻着的世界本源之书,随着刺耳的撕裂声被轻而易举的撕扯成两半,始作俑者却将它弃若敝屣。
他们否认这个世界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