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做梦?确实,我都快被梦弄出心理阴影了,她老是在梦里揍我。”付一炬倒是很赞同这句话,虽然他皱着眉:“所以你女朋友的建议没错,我确实应该脚踏实地,好好提升一下精神力方面的操控力。”
“揍?”男生觉得他可能弄错了什么?
他抬眼,细细观察坐在对面的这小子。
虽然戴上了口罩,但从眉眼和身段来看,应该是不差的长相,他先前还以为他是春心萌动,结果这明显是还没有开窍嘛。
“你们什么关系啊?”
付一炬:“队友。”
“那它怎么会揍你?等等,它男的女的。”
“是女孩子。”
男生有点傻眼:“嗯,这个,那个,好吧,我觉得,你是不是把别个女孩子当成对手来看了?”
听到这句话,付一炬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迷茫,紧接着,又坚定起来,他肯定地道:“我们本来也算对手。”
他可是知道的很清楚,在启航大厦,那些个老师背地里都拿他们暗暗做比较呢。
男生捂额,他真是很久没遇到过像眼前这人这样的棒槌了,对这种棒槌,那就该一针见血!
“你喜欢她吗?”
付一炬的眼里又出现了迷茫的神色,他遵从自己本心道:“喜欢啊,她聪明、坚强、性格好,为什么不喜欢?”
男生叹息一声,他不是这个意思啊,这怎么和这个人讲不明白呢?
“算了,你以后就懂了。”他摆摆手,接过机械手递来的碗,埋头开始吃。
付一炬一脸不明所以地离开了饭店。
外间天色已暗,深蓝色的天空中偶尔能看见流星划过,看着十分美丽。
但了解内情的付一炬知道,那其实是高速飞行的战舰,最近夜空中频繁出现这种现象,说明战争又发生了。
他快走到烈士博物馆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通讯。
少年设下精神力屏障,将身形隐在一侧的树丛中,接通了通讯。
光脑对面是极高大英俊的男性,身着一身白底金线军装,背景则是深红色的山岩与星空。
“父亲。”付一炬朝男人道。
男人先是看了看付一炬周围的环境,紧接着才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儿子身上:“怎么会去武科大?因为那个可能八叩以上的人吗?”
付一炬“嗯”了一声。
男人揉了揉眉心:“所以是守望启航计划里的人?”
付一炬沉默两秒,再次“嗯”了一声。
男人点点头,不再问他叩门相关的事情,转而道:“你在蓝星也呆得太久了,什么时候上太空战场?邓老有告诉你相关安排吗?回避条例还记得吧,你不能来北部战区。”
“我知道。”他知道不能去北部战区。
由于过往曾有高级别军官为了提拔亲属于是抢占他人功劳的事情,所以军部特别规定,到了一定级别以上,子女亲属不能和该军官同军团同战区。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牧鹅的存在,付一炬才会来到守望军团。
“上太空战场的时间还没确定,邓老没和我们说。”他对自己的父亲道。
男人“嗯”了一声,眼向下看了眼时间。
他垂眸的样子和付一炬很像,由于眼尾下垂,少了睁眼时的冷厉和严肃,只不过白色的军帽帽檐遮住了他的额头和眉毛,使得垂眸时的温软也少了许多。
挂掉通讯前,他对付一炬道:“以后别去抓先锋的线人,你把侦察部吓到,他们直接告状到我这了。”
“哈?”付一炬沉稳的神情绷不住了:“他们还告状?”
“当然,又没有露出马脚,你却发现了,他们甚至怀疑是利恩罗德的红衣主教出手了。”
付一炬嘴角微抽,说实话他也有些忍不住:“说真的,爸,那条线人路线都布置了十年了,我八岁的时候就知道有这条线路,结果现在还有。”
“当时让你知道是为了方便你在蓝星的时候可以找到人求助。”男人有些无奈。
先锋军团的线人遍布全球,尤其是首都,最为密集。
昔年付一炬名字在弗亚通缉排行榜前一万的时候,他不得不把他送回蓝星,但同时也担心一些反叛人士和组织看在高额悬赏金的情况下对他下手,所以才告诉了他这些线人的位置。
倒没想到他儿子过河拆桥了。
“以后不准再这样干了。”男人强调。
付一炬应了一声“好”。
通讯挂掉,影像消失,少年盯着未再投影的光脑,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也想上太空战场,但是很明显,以目前守望军团启航计划的进度,可能还需要好多个月。
他叹了口气,游荡着走回烈士博物馆,一个长卷发的女生正在已经闭馆的烈士博物馆前直播,他绕过她的镜头,从侧门走了进去。
许轻扬正坐在门前刷剧,似乎是个乡村故事,叫《阿香和阿柱的爱情故事》,不过乡村早就是旧名词,已经消失近千年的存在,他实在搞不懂许轻扬为什么爱看这玩意。
付一炬没打扰他,也在门前坐下,想起微胖男生说的脚踏实地,干脆低头开始构建精神力模型,锻炼微操能力。
精神力交织的间隙,他也偶尔会想,任虞在里面做什么。
……
任虞正跪在地上哭,倒不是她想哭,而是她身上似乎附上了什么意志,而那意志在哭,所以她也跟着哭。
她已经经历了两千八百次死亡,即将经历第两千八百零一次。
她也隐隐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有人想要她体验死亡,又或者说,体验这些人奋不顾身死亡的勇气。
虽然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干过什么,但是她隐隐约约明白,她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如今她正跪在地上,满脸悲伤地向利恩罗德的将官痛诉唐国对她做出的恶劣行径,她听见自己对那名将官说:“长官,让我去吧,我想手刃我的仇人。”
利恩罗德的将官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然后以一种咏叹调的语气道:“我亲爱的刘德,你的名字是这么发音的对吧,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出征的士兵名单早已定下,我不得不拒绝你。”
被拒绝后,她在地上哭得更伤心了。
然而任虞的情绪却是抽离的,她虽然知道自己在哭,但是却也有着一定的茫然。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办公室。
曾经的那个叫刘德的人并没有放弃,他去和利恩罗德的人喝酒,他们称兄道弟,指着白兰地说是贵族杂种们喝的垃圾,在出征前夕,他成功灌醉了战舰仓库的管理员,然后代替了他。
后来,他在整艘战舰的食物中下了神经毒素,结果被利恩罗德的另一艘战舰发现,身死于利恩罗德弹射舰光炮的火光中。
前两千八百次死亡中,最多的就是被炸死。
起初她还会觉得痛,后来听到炮火声就发抖,然而现在,她已经麻木了。
冥冥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要坚持下去,要活着,如果反抗不了,那么就享受吧。
所以在轰鸣声再次响起、那限制她的力量略微松开时,任虞张开双手,拥抱了火光。
精神虚空中,黑影们一脸严肃地盯着场地正中的少女。
涂添琢忍不住道:“她这样精神状态真的不会出问题吗?她会疯掉吗?”
“不知道。”零零碎碎有声音道,忽然有黑影转向风黛儿,问她:“风前辈,您知道吗?作为那位的弟子,您应该清楚吧。”
风黛儿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没人开启过十叩,再说了,我师父也不过教了我五年,怎么可能学完他本事?那五年后我就没见过他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来无影去无踪的。”
“确实是这样,那浮屠前辈知道吗?”有黑影又看向角落的一个影子:“您可是那位的长子。”
角落的影子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目光又挪回场地中央的少女身上。
说话的黑影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躲回了角落。
风黛儿却在此时转向了浮屠:“看出来了?”
浮屠“嗯”了一声。
涂添琢奇怪道:“看出来什么了?我都没看出来什么。”
风黛儿撇撇嘴:“你当然看不出来,任虞可是沧山明月的遗珠。”
这话涂添琢还真的听不懂。
浮屠:“我真名叫沧海,有个弟弟,叫沧山,他给他女儿取名为沧明月,任虞身上的血脉和我一脉相承,我没有子嗣,所以她应该是我弟弟的后代。”
涂添琢:“那怎么不姓沧啊?”
他本来是疑问,却没想到忽然有许多影子都出声说话。
“前辈您OUT啦,取名法改变后都可以不和父母姓啦。”
“取名法是2777年改变的,我是当时提案的提议者之一,修改和投票的时候我也参与了,那时候涂前辈都死了三四百年了。”
“确实,前辈死得太早了,他那个时代宗族观念和姓氏传承还蛮重要的。”
“现在不还是有这些老古董派吗?我是这里面死得最晚的,我有发言权,还是有那种传承很多年的家族特宝贝他们那个姓氏。”
“死得晚又怎么了?还不是死了?还不是只有精神体?怎么的,死得晚你还骄傲了?”
“这里面都是你的前辈,放尊重点。”
“前辈晚辈也很规训好吧,这也该摒弃!我们该追求自由!”
眼见着快吵起来,涂添琢忍无可忍:“都闭嘴!全是死人,吵什么吵!”
瞬时鸦雀无声。
那跳得最起的自称最晚死的黑影撇撇嘴,嘟囔道:“涂帅,史书上写您可是写得沉稳大度、睿智理性,还有个著名的故事叫不动声色,说您眼睁睁看着五大将在您面前吵,您都能面不改色,然后用言语给他们下套,让他们愿意执行您的暗渡者01计划,您现在怎么就不不动声色了?”
涂添琢:……
史书写他的时候他都死了,他哪知道他们写了啥。
不过下套——似乎不止一回。
“下套?”风黛儿惊叫出声。
与她一同出声的还有另外三个黑影,涂添琢的五大将,除了精神力不够强的一位,另外三位可都在这里。
“是啊是啊,史书还说蒋中将一直想反叛,自创一个军团呢。”
众黑影的目光瞬间转向另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
黑影和他们对视两秒,直接问道:“史书编者是谁?”
重重的精神力黑影们嘀嘀咕咕,最终讨论出一个答案:“俞萧,他爸好像是守望军团的中尉,叫俞中。”
高大黑影明白了:“这也太小气了,当初我也就揍了俞中十多回,顺便觉得他性格不行,卡了他两回晋升——现在看来,这一家子性格都不行,早知道当初多卡他几回。”
众人心道:难怪嘞。
高大黑影有些不爽,他朝风黛儿道:“能帮我给任虞带个话吗?让她出去找人重编史书。”黑影顿了顿,补充道:“我给报酬。”
风黛儿揉了揉眉心,偏头看场地中央又死了一次的少女:“等她结束,我试试吧。”
蒋中将满意了。
浮屠目光却一直放在任虞身上,他有个疑问:“她这样,真的不会崩溃吗?”
他记得很清楚,十叩的死亡之旅,在他父亲口中,死亡率极高。
“应该——”风黛儿声音停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面色逐渐变得惊恐。
迅速地从精神体中分出一小团,模拟成塔罗牌的模样,她双手快速地动作起来。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牌——审判正位。
她面色刷地变了。
审判正位,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