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然后再也说不出什么。
卓衍此刻只觉心里难安。
悄悄潜入他人的院子,却又被这样发现了,该用什么理由掩饰过去……若说迷路也不会这么巧,起码在之前就可以问路……
他强迫着使自己冷静下来,放松僵着的身子,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什么理由。
在以前,他本可以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的,少有出乎意料的结果,这回却失算了,果然离教了就事事不上心了……
“公子,”梨悦抚平了衣袖,声音依旧柔和平淡,“元宵之前,我们可曾见过?”
早以为她会先问他为何在这儿,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不知所措。
她轻叹了口气,直接道:“公子先前已遇着友人,如今却在这里,梨悦便猜想,你是有意来寻我的吧。”
他犹豫了下,轻点头。
“既然来了,便不要急着走了,难得遇一命途相似之人,不妨饮点果酒,叙叙自己的事吧,”尽管知他看不见,她还是微微一笑道,“公子稍等片刻。”
然后转身走入房门。
卓衍稍微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本是自己所期待的,为何还要惴惴不安?本来不必如此紧张,怎么还会……
梨悦走出门来,只带了果酒与银樽,她便递给了他酒壶,他只手接过。
她又轻轻抓住了他的左手腕:“公子,请随我来吧。”
他静默地随着她走,一步一步,到了一个石桌旁,坐到了石凳上。
夜色微凉,四周都是一片寂静。
寂静得,甚至让他有些心慌,听着银樽击石声,他已觉坐立不安,这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还好这道亲切的声音又响起了:“不知你饮不饮得惯,若是不喜,可以试试我屋里的糕点。”
梨悦把酒满上,自己先饮下了一杯,清香甘醇的果酒入喉,回味悠长。
卓衍也缓缓饮下,轻声道:“美酒,自是饮得惯。”
“这是我兄长带回的,他在外地经商,四处奔忙,总会叫人送些好东西来,”她笑,又问,“公子可否用过晚膳?”
“还未,不过不用麻烦。”
“如何麻烦了?现在也闲来无事。不过既然你现在不用,那就先饮酒吧。”于是梨悦又满上两杯,轻抿了一口。
对面人淡然依旧。
“这些年,万事难料,好在也过来了,”她说道,语气有些悠远,“这大抵便是柳暗花明了吧。”
卓衍静静听着,不语。
“不过,总有一些事,是挂念不下的。”
她一直望着他,眼里闪过万千情绪,半刻才问:“你……不妨说说自己平日里,是如何过的?”
“没有什么,”他顿了顿,再道,“忙于事务,闲暇之余自己待着,品茶,听友人念书,听外界传闻。”
“听起来也不错,只是无聊了些。”
“只能如此了。”他笑了笑,面容温和。
月下,花前,美人,美酒,闲时。
多好。梨悦摇摇头,轻笑,又饮下了半杯。
“最快乐,还在儿时,”她眉眼温柔,语气亲切,“那时候,也许会遇到一个人,一个很好的、很难忘的人。”
“嗯。”他轻轻道。
“我还记得他与我在街上吃的东西,他也从不说我什么,只是笑,问一些话。”她说着,轻轻笑。
他不语,停在杯上的指节微微僵了一瞬。
“以前年小,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他离开了,有些事、有些话就不住地想,长大了才明白他当初的意思,但他已经不在了。”
“没事儿,一切都过去了。”他随口接了一句。
她脸上的笑却瞬间停滞了,片刻才恢复自然的神情。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她直直地望着他,脸色稍显苍白,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可是,”梨悦说着,握紧了杯子,“我一直相信他会来找我,所以一直在等……你说,他会吗?”语气轻颤。
卓衍张口欲言,终是不语。
停顿的时间越久,她的心就越是像跌落到了谷底。
等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她怎么都不明白。
也许此时她该笑着道一句,公子见笑了。但,还是不甘心啊,不是他来找她的吗?来找她,却不想见她。
有片刻沉静。
梨悦终于忍不住颤声道:“衍哥哥……为何你……不肯与我相认?”
他心中一惊,微微抬起头来。
“你不会忘了我的吧……”
“并未,”他道,心里叹了口气,“只是,物是人非了……悦儿。”
“有什么说清楚!”梨悦闻言,突然站起身来,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卓衍才知自己又说错了一句话。
“我从未忘了你,我愿你能过得好。”
“还有呢?仅此而已吗?”她问。
“……不知道。”
“那你的眼是怎么回事儿?”她换了个话题。
“十年了,一言难尽。”
“那……便以后再慢慢说吧。”
梨悦轻声一叹,干脆走近他,牵起他的手,温柔地笑:“你说你没有家人了,那以后……让我照顾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