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不执,便好似能听懂一般不乐意的嘶鸣几声,将庄梦蝶甩下马背,而后气冲冲地跑掉。xiashucom
但是当庄梦蝶沉默着走到它身边时,它又会亲昵地舔着庄梦蝶的手心,半跪下身,邀请庄梦蝶上马,然后继续驮着她在王府中慢悠悠的闲庭信步。
谷万里在庄梦蝶的示意下逐渐将王府里的下人们遣散,她没有问庄梦蝶为什么,因为她知道,对于庄梦蝶来说,再也没有比失去庄非鱼更痛心的事了,庄梦蝶的心或许也早在彻底失去庄非鱼的那一刻死掉了吧。
可即便庄梦蝶失去了一切,她谷万里也不会离她而去,她依旧无怨无悔的留在庄梦蝶的身边,默默地关心着照顾着庄梦蝶,谷万里不知道,如若自己不是当初的庄非鱼送到庄梦蝶身边的,她是不是也会被庄梦蝶也遣走,不让她留在她的身边?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这个问题谷万里也一直深埋于心底,这些年来庄梦蝶带她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也不忍再让庄梦蝶想起任何能勾起她伤心往事的事情。
沉寂如一滩死水的日子一天天了无生趣的过着,庄梦蝶心情好的时候,会带着谷万里和不执在王府的后花园里随处走走,然后戏谑地说,她已经可以预见她的未来了,白发苍苍的她的身边,一直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随侍,还有一匹早已不再意气风发的老马,一起慢慢地老去……
那么这座原本属于庄非鱼,如今早被庄非鱼抛弃而属于她庄梦蝶的府邸呢?
每每想起这个问题,庄梦蝶便总是敛目不语,因为她希望这一座府邸永远不会老去,那一座承载着她美好回忆的府邸,会将她那份深深的爱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这世间又有什么是可以长久,可以亘古不变的呢?天下尚且会易主,江山尚且会更迭,更何况区区一座王府?
有时,庄梦蝶用手抚摸着妖娆美艳的似锦繁花时,便不忍去想这里花萎树枯,池干地裂的萧索模样。
那一幕幕荒凉的场景如同尖针般扎向庄梦蝶的心房,但她也知道,那幕景象迟早会随着这一座王府的败落而慢慢呈现。
究竟我与这座府邸,谁会先耗至油尽灯枯?第一个支撑不住?
但愿是我罢……
如果是我先于这座府邸离开,那么或许日后这座府邸还会有新的主人,有了新的主人,它便不会这般死气沉沉罢,它会随着新主人的进驻而再现生机罢。然后,属于我那难以忘怀的回忆便会在新的欢声笑语之中悄然风逝,再也无人记得……
其实……我能保有的,也仅仅是我脑海中回忆罢了……
我弄丢了二皇兄,也弄丢了非鱼,除了深埋于心底的回忆,我已经彻底一无所有了罢……
……
一天深夜,忽然一声凄烈的惨叫声从庄梦蝶的卧室内传了出来。
谷万里闻声慌慌张张地奔到庄梦蝶的卧房内,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却只见仅着睡袍的庄梦蝶跪倒在诺大的鱼缸旁,手中捧着一条毫不挣扎的金色鲤鱼,无措地看着谷万里,惊慌道:“小谷,我正想入寝,忽然发现它不动了,为什么会这样?”
谷万里急忙扶起庄梦蝶,见她的衣服湿了大半,生恐她着凉,赶忙往庄梦蝶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庄梦蝶浑然不觉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条明显已经死掉了的锦鱼,久久沉浸在震惊带来的茫然无措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为什么?”
眼见谷万里只低头忙碌,不肯回应,庄梦蝶情急的抓住她的手大声的叫了起来道:“要怎么救它?谷万里!它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你快帮我救救它,我不想它死,你快救它,快啊!”
谷万里看着眼前好像随时会哭出来的庄梦蝶,不经意地轻叹一口气,轻轻的说道:“主子,它死了……这条鱼已经死了,救不活了……”
庄梦蝶的眼神中刹时涌起心碎的绝望目光。
谷万里又怎会不知这条鱼对庄梦蝶来说意味着什么?即使她为了避免心酸而刻意的回避那段过去,可是目光依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循向它所在的方向。每每它在水中发生声响,庄梦蝶便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急忙奔过去,直至确认它只是顽皮淘气后,才放松的露出一丝温柔怜爱的笑意。
这条美丽的金色锦鲤,是一个不再存在的人留给庄梦蝶唯一的一份礼物,再也不会有第二份。而现在,连这唯一的一份纪念也被上天无情地收回了……
庄梦蝶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金色鲤鱼,她的眼前浮现着那个抓着它一脸狼狈而喜悦地朝着她奔来的大孩子,他炫耀的向自己欢快地叫喊着“抓到了,蝶姐姐,我抓到了!……”
他俯在缸前,坏笑着戏弄缸中的鲤鱼,玩的不亦乐乎,而自己就站在一旁,只看着他欢快的笑容,便好似感染到所有愉悦一般莫名的开心起来……
恍惚间,这些画面都顷刻间模糊,仿佛被一层看不清的薄雾笼罩,连带着那份快意爽朗的笑容都变得无法辩识了……
庄梦蝶忽然像疯了一般地冲了出去,谷万里吓了一跳,正想追过去却被脚下的水渍滑倒,眼睁睁地看着身着单衣的庄梦蝶跑到外面,急得只能放声大叫道:“主子!你慢一点啊!主子!外边冷你这样出去会冻坏的!”
庄非鱼在外忙完回到自己的新王府时已经亥时,转眼间,他已经陷在那朝堂之争中过去了三个多月,尽管还没有开始下雪,但是天气已经很冷了。
靠在马车厢内正想着事情,忽然车身一顿,马车倏然停下,紧接着是马夫的大喝声道:“是什么人?!”
“出了什么事?”庄非鱼蓦然睁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二殿下,王府门前有一个人影,站着一动不动地,不知有何目的。”马夫恭敬地回答道。
庄非鱼狐疑的掀起车帘,隐约可见王府的看门石狮旁站着一个人,只是夜色幽深看不清那人的样貌衣着,一时无法判断是不是自己王府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