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恩仇 第195章 第一九四章 赴秋筵

连正的请示，在场诸位自无不应的。

就在他正要离去之际，南昭文忽忽喝道：“慢着。”连正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柳岁，随后驻足站定，等待吩咐。

南昭文道：“柳堂主，老朽帮你除了一个内鬼，不知有功有过？”

余何意在旁连连冷笑道：“白虎堂又不是专养内鬼为生的地方，哪里来的过错。这是有功，大大的有功，对吧，柳岁兄。”

柳岁受他嘲笑，神情依然自若如故，很温文地说：“当然有功，南前辈除去我白虎堂一大内患，此是一功，累得南前辈自身动手，此是白虎堂一过。”

柳岁的话很客气自然，教人挑不出刺，但也鸡贼非常，先夸你有功，再说自己有过，你确实有功，我确实有过，但功不论赏，过不论罚，端看你要怎样。

南昭文可没闲工夫和他玩这些文人政客之间的弯弯绕绕，他江湖风霜，做惯了直来直往，一刀抹脖，成就是成，不成就是不成。

是以道：“既然有功，老夫托你办一件事。城外济世观中，那里有个子侄晚辈，恐怕失落在此。”南昭文顿了顿，说道：“不需要你费劲搭救，只要来往时，让你手下的人多加留意，看看有无异样。”

柳岁听了，脸色微微一变，顿显为难道：“老前辈，怕你不知道，所以说给你听。那处观宇是长安城达官显贵的游玩去处，等闲杂人是不能靠近的。不过……

“既然是老前辈难得有事相求，白虎堂赴汤蹈火也会做到，就只有一件事，您的子侄晚辈，是为了什么去那的呢？他姓甚名谁，长相如何，请一一告明。”

南昭文点了点头，仿佛在说，理当如此。

然后一五一十的把蒙兆虎的长相、武器、姓名都告诉了，另说此晚辈是觉得那地方有鬼，这才逗留调查，但几日不见他归还，怕他出事，因此让白虎堂的探子前去看问。

这话不能说是诓骗，却也与事实相去甚远，好在余何意不甚在意，也懒得去戳穿南昭文只言片语的真话。

柳岁连连答应，算是承应了此事，约定好最迟两日，就能得到消息，打发走了南昭文。这里一桩事总算过了，外头就有人来传话。

“禀柳大堂主，余副堂主，含霜姑娘请您二位移步相见。”传话的正是含霜身边那两个一母同胞的孪生姐妹。

穿过层层船坞，余何意大阔步按剑徐行，是一派江湖风流，而柳岁迈着四方步持扇缓趋，更彰显华贵坦然。

两人都走到含霜暂居屋外，屋门微敞着，里头隐约有人声似，余何意一把推开大门，走将进去，柳岁紧随其后。

他两人进门时，正对上端坐桌前的含霜，美丽，冷漠，平静。

含霜站了起来，垂目福身行了一礼，余何意敏锐地嗅到一股腥味，是他很熟悉血的味道，他拧眉巡视，含霜仿佛猜到他的心思，便道：“余副堂主不必担心，她已经睡下了，我为她点了一炉安神香，一时不会醒来。明日的筵会，映竹姑娘会代我前去。”

她说话时，余何意看向她，懒得纠正她口中的称谓，而后才觉察到她脖颈处的有一道极细极长的伤口，上抹了纯色的金疮药，因此余何意第一眼未能识认。

含霜也注意到余何意的视线，她看向柳岁，见柳岁并没在看她两个，因此低垂目光，说道：“江姑娘性子很烈，因故我不得不略施下策，才能逼她信我。侥幸事已成了，就不知还有无什么吩咐，这才请二位过来一会。”

含霜闪烁其词的真相并不难猜，无非就是以死相逼，这计谋不算高明，但胜在好用，可难也难在于此，须知她是个不识武艺的弱质女流，倘若江映竹晚夺剑一步，含霜果然葬身在此，那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江映竹被捆缚之后再见含霜，那自然是满心悲愤，更不欲听，叫着要余何意见她，无论含霜怎样委婉曲词，好意相劝，总是无用功。

劝了半日，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听也不肯信，讲到后来，江映竹甚至把含霜也骂了进去，含霜也急起来了。

本来以她心计，想编个故事不算为难，但江映竹这等执拗性情，岂是三言两语扳转的来，筵会又近在须臾，实在没有时间容她再三耽搁，那只有兵行险着，以死一博。

果然，江映竹虽是不肯相信，却也被她悍不畏死的决心吓了一跳，等她夺下含霜手中赴死的剑时，血色已淌了一地，江映竹不是没有杀过人，但不曾杀过一个无辜，月宫门规当中，也绝无一条戒律，能容她欺凌弱小。

事到如今，江映竹终于软下话口，却也不解相问：“余何意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你愿意用性命为他做注。”

含霜是这样说的，“余大侠声名远扬，含霜虽非江湖中人，亦得耳闻，绝不相信他会犯下如此恶行。而白虎堂柳岁对含霜有活命之恩，柳恩人愿意以副堂主赠他，含霜就更相信余何意绝不是此等小人，含霜情知人微言轻的道理。无从劝解，只好一死以证心志，也希望江姑娘你能够再多思量。”

江映竹听了，果然心中震撼，加之前事错综复杂，终于肯道：“好吧，我就信你一回，也信他一回，如果被我查出，大师姐的事与他有关，那么……”

含霜即时接道：“那么含霜立时死在你的剑下，如有违誓，教我魂飞魄散，生世做猪做狗。”

这等前情，实在不必特地提起来说，颇有邀功之嫌，所以含霜一言不发，只待他两个吩咐下文。余何意满意道：“你做得很好，别的不必再想，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给她扮上你的衣物，这件事成后，有什么要求，只管和柳岁说。”

余何意的话，柳岁也无异议，两人都对此结果甚为满意，一切天时地利与人和都已就位，只差一阵东风。

成与不成，就看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