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恩仇 第148章 第一四七章 玉树无花

红儿也微微笑了，似在追忆之中。

“那时我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是法王的女儿，就肆意妄为，践踏教中法条。我爹死后，再也没有了。”

“小姐。”武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正因如此，眼下时值圣女交替之年，咱们绝对不可以轻忽。”

红儿摇摇头道：“也正因如此，你更该知道我的脾性，我要做的事情，谁也劝拦不住。当年我救你，是为报你替我说话的恩情，现在钟素素枉死，她对我曾有活命之恩，我自然也要替她报仇。何况我见江天青屡有复位之心，他日必是劲敌，左右是要对上的，早也是如此，晚也是如此，那又有何区别。”

“可是！”

“好了，不必再说了。”

在红儿坚定地眼神中，武涉终于无奈地闭上了嘴。

“你看钟光刚才话中，有几分可信？”红儿问道。

武涉回想了一遍，就算是以她挑刺的眼光来看，钟光方才的伤悲悄怆也不是扮出来的，因此说道：“她说的应当不假，不过具体究竟如何，咱们还得再探访探访。”

“嗯。”红儿点头，“就拜托你了。”

武涉慢慢地走到她身侧，揽住红儿，拍了拍她的肩背，小声道：“你可以哭一会儿，没关系，不会有人知道的。”

红儿僵着不动，过了一会儿，她咬住唇瓣，低低的说：“她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武涉安慰道：“不错，她泉下有知，得知平生还有你这么个妹子记挂她，想念她，她也会高兴的。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幻梦一场，到最后都是会死的，不要为此难过。”

红儿静静地听着，伏在武涉肩上，须臾，眼泪夺眶而出，大颗滚落。

过了晌午，其时日头酷烈，没半点云彩，晴空万里湛蓝，晒得长乐城整个火炉一似，街市外行人早散，车马行中的马匹嘶嘶饮水，热气蒸人，官道上的青石都被晒得滚烫，立不住人。

妙音园外，一个当值的仆役望一望天色，热的顶捱不住，吐出舌头来哈气，看了看面前站在日头下，满脸通红的瘦汉，忍不住劝道：“你回去吧，也让我好回去歇歇。”

瘦汉弓着背，点头哈腰得说：“你自去休息吧不妨，小的在这等等。”

仆役心中不满，骂道，这个泼才，这样守在门外，教老子怎么好回去躲懒，被人抓见了还当我没办事儿呢。

不过面上他还是和声和气地说：“你这么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天气这么热，不如去吃两盏酒，慢慢地坐等，到晚时天凉了再来理会。”

瘦汉摇了摇头，只说：“我再等等吧，再等等。请小哥帮我再去问问。”说着，他自怀中伸出两手去握仆役的手，顺势塞过去半两碎银。

这仆役向来只是守门，不曾在里头侍奉主客，更没见过打赏，难得有些外快入手，登时眉开眼笑，心里的火气都没了大半，口中只应“好。好”

两人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有人走过来，仆役见了熟人，招呼道：“满生，怎么讲？”

满生也被热的大开了衣襟，下摆匾扎在腰间，一条杂色的彩绦绑进去，大步迈过来，先对瘦汉开口道：“卢好人，不须等了，余大侠说事情已办妥了，叫你回去等着吧，这两日就见分晓。”

原来门外苦等挨晒的，正是卢好人也。

卢好人得知这个消息，却无什么喜色，还是问他：“能不能让我进去，见大爷一面。”

满生才被余何意差使搬了两趟青石板砖，热的浑身黏腻腻的，只想赶忙冲个凉再坐着喝几盏凉酒歇歇，却还被打发来回话，心里早一肚子火了，赶上卢好人不知好歹的纠缠，嘴里没好气道：“见什么见，余大侠贵人事忙，是你能说见就见的吗，不知自己什么身份？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撒泼，说了回去就回去，否则余大侠发起怒来，到时候悔之晚矣。”

卢好人被骂的一愣一愣的，那也不好再做纠缠，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满生打发了卢好人，身侧的仆役笑道：“好哇你个满生，现在搭上了贵客的大树，越来越有派头了。”

“嗐，什么派头不派头的。”满生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只不过这汉子太不会做人事，叫咱们通禀了这么久，连点辛苦费都没有，谁耐烦给他报上报下的，这么个热天，走走走，吃酒去。”

那仆役捏了捏手上的碎银子，笑了笑，点头道：“就是，这些泥腿子讨饭的人就是这点不好。走走，我请你吃一盅。”

“欸，那怎么好意思让你费钱，我来吧。”

“这有什么，几盏水酒，能值几个钱，我来我来。”

两人勾肩搭背，结伴往里走得远了。

妙音园后苑，数十丛柳枝绿如烟，一两荡荷花红照水，偌大个水潭上凉亭明明，盆中栽着绿艾，瓶里插着红榴，桌上是一些异品佳肴，蔬果新鲜，当垆坐着个绝色佳人，身着翠衫红裙，远处郁郁山峰叠翠，云烟笼罩。

余何意在亭下练剑，自得了‘听锋’以来，都不能如指臂使，余何意也就疏于练剑，目今功力更上一层，便思极练功。

只见他跃起平刺，左足探出，向下横扫，使得是偷云换日，倏忽纵跳如飞，剑由刺改挑，向上斜穿，使得是花开并蒂，既而抖腕翻剑，刺、穿、挑、抹、横、冲，招式变幻奇殊，剑势如风带雨，连绵不绝，愈攻愈勇。

一套剑法使发了，余何意周身热血腾腾，战意冲天，看向正筛酒的江天青，目中邀战之意几乎不言自明。

江天青斜看向他，笑道：“这套剑法甚少见得，难道就是清风观秘传吗？我看你使第三招时，左胸中门大开，使第六招时，阳关、腰俞中虚，第三十二招，上首无防，可见错漏太多，不须比了吧。”

余何意微微变色，料不到江天青眼光竟然如此毒辣，将他剑法中有所疏漏之处一一指出，可见若是比试时，必能捉其要害，一击建功。

余何意因而拱手道：“妙音娘子果然慧眼识真金，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