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红茶蛋糕的时间 第3章 第 3 章

“啊，魔药订单？”小魔女呆呆地复述了一下歌洛莉丝抛出的话语。

“是的，魔药订单。”

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在擅长的领域里，小魔女的声带终于开始积极工作，不再只发出让大小姐感觉到尴尬的一个单调音节：

“要什么类型的？”

“治愈药、精力药、元素药、补魔剂，大量购买有优惠。如果有定制需求，需要先描述想达到什么效果。”

“……还能有定制服务？”对魔药不算了解的歌洛莉丝在魔女一长串的话语中，敏锐地抓住了定制两个字。

定制，听起来就很烧钱，很能提供出魔女所需要的金钱。

歌洛莉丝开始思考怎么编造出一个需要使用定制魔药的合理场合。

好像有点难想到……大小姐认为自己没有什么烦恼。

还是随便买点售价高的魔药吧。歌洛莉丝想。

“嗯，不是太离谱的要求，我都会尽力为你完成。”在这个领域上颇为自信的小魔女说道。

茜尔扫视了两眼面前的大小姐。

歌洛莉丝的举止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优雅。

她坐在那里微笑的样子美得像是一副油画。

但是茜尔可并不关注这些，小魔女幽绿的眼睛关注的是她的穿着。

那头金色的螺旋卷发用有着闪亮宝石的墨绿色绸缎蝴蝶结半扎在了脑后，制服领结上也有一块明黄的晶石，跟制服同色的墨绿色小披肩上别着一枚看起来就很名贵的鸢尾花和十字星组成的宝石胸针，这是大贵族谢菲尔德的家徽。

她再看丝绸衬衫羊腿袖子上的袖扣，白皙手指上的细链指环……

宝石、宝石和宝石。

用昂贵和美丽事物构成的大小姐。

虽然不知道歌洛莉丝为什么突然对魔药感兴趣了。

但是茜尔意识到闪闪发光的大小姐是送上门的大客户，想到上涨租金的小魔女开始添油加醋：“魔药的魅力就在于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成功的魔女赋予药剂无所不能的祝福！”

看着茜尔一脸认真的推荐自己的手艺，歌洛莉丝想起了魔药课上小魔女做笔记时专注的侧脸。

但不可置否的，本来只是想随便买走一点贵价魔药的大小姐，此时突然升起了一点好奇心。

她想起周末收到的一场邀约，来自埃利斯公爵家的卡萝尔。

埃利斯跟谢菲尔德政治立场相同，关系一向不错。

于是她答应下了卡萝尔的邀约，参加这场明面上为庆祝卡萝尔18岁生日，实际上用于贵族们社交炫耀的舞会。

这对完美大小姐来说当然是游刃有余的。

但是不妨碍她觉得无聊。

金发的千金似乎有点细微的懒倦，她开始描述：“这周末我有一场舞会的邀约。”

“一场无趣，又不得不参与的舞会，你觉得有什么能够帮得上我吗？”

小魔女陷入了沉思。

在歌洛莉丝以为她会拒绝这个一时兴起的定制订单时，魔女小姐冲她点了点头。

“晚宴前给你交单，20金币，先用后付，效果不好不收你钱。”

魔女起身从书桌上的蓝花鼠尾草盆栽上摘了一朵，将花枝递给歌洛莉丝：“你把这个放在窗台，我的乌鸦会追寻着给你送过去。”

“乌鸦？”

小魔女没有再接话，像是又陷入了思考中。

歌洛莉丝解下了披肩上的那枚宝石徽章，把它放到小魔女的面前。

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轻轻传进茜尔的耳朵里：“这是定金，期待你的作品。无所不能的魔女小姐。”

*

歌洛莉丝不喜欢宴会。

在金粉遍布、香气馥郁的宴会现场，看向她的目光多半充满一种充满着对入侵他们领地的外来者的挑剔，充满着隐秘的打量跟幽微的思考。

他们在凝视的，并不是歌洛莉丝。

而是加注在她身上的种种光环——北境公爵谢菲尔德的长女，王国二王子兰斯·伍德的婚约对象，拥有极高魔法才能的天赋者。

她们考量歌洛莉丝·谢菲尔德的外貌、身材、礼仪，衡量与她交好能够从中获得什么。

对此，歌洛莉丝表示，她当然是完美无缺的。

她并不畏惧这些目光，只是由衷的认为这非常无趣。

但这是一位淑女的必备技能，要求自己尽力做到完美的歌洛莉丝能够掌控这个贵族的游戏。

黄昏时分。

女仆送过来了新的礼裙。

歌洛莉丝换上这条不会抢走宴会主人风头，也能够恰好彰显高贵身份的礼裙，静静等待女仆为她佩戴首饰，整理发型。

“呀！”

无聊等待的歌洛莉丝听见女仆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似乎要去驱赶什么。

金发千金沉静无波的面容突然生动起来，她转头看去，放着一根蓝花鼠尾草花枝的窗台，飞来了一只紫色眼睛的乌鸦。

魔女递给她的花枝离开了水和土壤，却奇异得没有任何枯败。

那只乌鸦正在啄食鲜艳的花枝。

“出去外面等我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歌洛莉丝阻止了女仆驱赶乌鸦的动作，她起身迈开步伐走过去，向着乌鸦伸出了手。

那只乌鸦颇通人性地飞到了她的面前，有一根漆黑的尾羽微微闪光几下后脱落，掉落进了歌洛莉丝的掌心，变成了一瓶灰色的药剂和一张纸笺。

果然是魔女的信使。

魔女在药剂方面有着一贯的谨慎，这张纸笺详细地注明了药剂的效果和限制。

【混淆魔药。喝下它，三个小时内你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正常的，你可以在舞会上睡觉，醒来就能回家了。】

【副作用：效果持续期间对魔力因子会十分敏感，可能会注意到平时看不见的物种；不要饮酒，酒精会使你头痛欲裂；不要碰水，遇水效果失效；不要使用魔法，调动魔力效果失效。】

小魔女在写这份使用说明的时候应该又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吧。

在舞会上睡觉？过于新颖的提议啦。

歌洛莉丝晃动了一下药剂，烟雾一样的液体在外力下冒出像是星屑的光点。

她打开魔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出乎意料的，并不难喝，就好像是红茶的味道……？

信使没有离开，它飞到了歌洛莉丝肩上，用翅膀去拂弄她礼裙肩部的宝石肩饰。

代表不详的乌鸦和金发的优雅贵族当然是一点不搭调的。

但是刚刚还在匆忙驱赶乌鸦的女仆像是没有发觉，她像是认为乌鸦停在大小姐的肩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自然地上前为歌洛莉丝整理了一下着装。

歌洛莉丝挑了挑眉。

小魔女的药剂确实有点神奇的地方。

埃利斯公爵在学院之城的房产继承了家族一贯的品味。

由拥有一只单翼的银白马兽拉着的马车轻盈地越过天使像和玫瑰花园，抵达充满金色浮雕装饰的白色建筑时，里面已经隐隐传出悠扬的弦乐。

巨大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整个宴厅笼罩在一种温暖而昏黄的灯光里，淑女绅士们面对舞蹈邀约时微低的脸庞在这种光线的衬托下，显现出一种脉脉含情的羞涩。

受邀而来的基本是跟宴会主角卡萝尔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他们之中有些已经是家族钦定的候选人。

人群在穿着蓝色礼裙的谢菲尔德大小姐到场的时候安静了片刻。

肩膀上有一只乌鸦信使的歌洛莉丝拒绝了侍者递过来的香槟酒，曳动布满星辰的裙摆，上前向卡萝尔祝贺。

“生日快乐，礼物我已经拜托侍者转交，希望你喜欢。”

“当然，我……”卡萝尔扬起快乐的笑容，想起长辈的嘱咐，想接着跟谢菲尔德的来客交谈下去。

歌洛莉丝却直接打断了她：“失陪了。”

“哎？好、好的。”卡萝尔的表情短暂迷茫了一瞬，随即替代的是“本该如此”的笃定神情。

平常会耐心进行社交的完美大小姐看着面前明显受到了药剂影响的卡萝尔，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有点像是童年在北境，捉迷藏躲进树洞里，让祖父找了一个小时，恶作剧获得成功的成就感。

在内心愉悦情感的驱使下，歌洛莉丝无视了所有上前的邀请。

为了显出自己纤细曼妙的好身材，淑女们参加晚宴一般不会用餐。

一贯也是如此的歌洛莉丝却在餐区停留了，她扫视了一下舞宴的餐点。

没有找到伯爵红茶板栗小蛋糕，她拿了一份巧克力榛子蛋糕和一份莓果。

有点满意魔女出品药剂的大小姐摸了摸一直赖在她肩头的乌鸦，试图将莓果喂给乌鸦。

漆黑的信使没有接受她的投喂。

金发的大小姐把一口小蛋糕塞进嘴里，浅浅思考了一下，在这三小时后，受药效影响的人回忆起舞会她种种举止，会觉得不对劲吗？

但是歌洛莉丝很快将其抛之脑后。

她不太想打破这种难得的清静。

就先相信小魔女的药水好了，如果事后不对劲的话，小魔女能制造出无害又能让人记忆缺失的魔药吗？毕竟涉及脑域方面的魔法是很有风险的。

金发的大小姐十分危险地想到。

月亮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今夜没有星辰。

秋夜的风有点萧瑟冰冷，歌洛莉丝走进二楼的露台，她没有去调动魔力激活身上具有调解周围温度的魔法宝石，倚靠在栏杆上欣赏寂寞的月色。

似乎有点冷了。

下周把魔药的钱支付给小魔女吧。

歌洛莉丝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她拍拍乌鸦的羽翼，乌鸦从她的肩头离开，停在了白色的栏杆上。

她吹够了风，享受够了这点幽静，就在她试图要解除药剂效果，走回宴会现场的时候，乌鸦大力拍击羽翼，向月光飞去的声音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转头看去，露出一种惊讶的表情。

月亮下有一道她意想不到的身影，是周末按照时间表应该在魔药店营业的黑发魔女。

骑着扫帚的小魔女，按着被风吹起来的尖帽子，披着月色，正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