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兆齐非要我和他吃饭,我非要拉上闻卉,然后我后悔了。
他们相处融洽,相见恨晚。而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多余,好像发光的电灯泡,看起来光明,实则满心怨气。
贺兆齐的衣服好像是订制的,非常合身,也相当帅气,一举一动颇有风度,那派头即使在人堆里也是鹤立鸡群。我注意到,闻卉看他的眼神格外缠绵多情。
闻卉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我狠狠地咬了一口碗里的肉。
我也明白,有些人得天独厚,生来富贵,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一个人是否是有气质取决于他十三岁以前所受的教育影响。可惜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我都二十了。
果不其然,十三岁是怂货,这一生都是怂货。就算怎么装,也不会有所谓的气场。
“陈梓铭,你怎么不吃啊?”闻卉对我说。
阿铭又变成陈梓铭了,我心里各种怨怨不平,不过还是点头说:“吃啊,这不是在吃吗?”
“兆齐,你不知道陈梓铭可挑食了,最讨厌吃蔬菜,伯母都拿他没辙。”闻卉笑眯眯地说。
翻别人的黑历史就那么愉快?兆齐是什么,那么快就叫得那么亲密。
“是吗?”贺兆齐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转了转,嘴角的微笑流露出一丝说不出的意味。
“都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事了,小孩子挑食有好什么奇怪的。”
贺兆齐故意夹了一块苦瓜放进我的碗里,笑着说:“这个好吃。”
好吃,你怎么不吃?
吃了饭,贺兆齐开车和我一起回来。在车上,我问贺兆齐,为什么非要请我吃饭。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这算什么回答?
气氛有点沉闷,也不知为什么。贺兆齐拧开收音机,车里回荡着一首外国摇滚。
“你开车开得真好,在哪考的驾照?”我想打破这沉默难受的气氛,有点羡慕地看着他操纵档位的手飞速变动,那种全盘于掌控之中的感觉非常潇洒。
“自学成才。”他这样说,看了一眼我,漫不经心地说,“想学吗?我教你。”
“不用了,我有驾照的。”
“你喜欢闻卉。”语气笃定得像是陈述句。
我脸上一热,结结巴巴地说:“……关……关你什么事。”
依照我的脸皮实在不应该那么薄,可是无论一个人长到什么年纪,想到年少喜欢的人还是会恍惚惘然,心里小鹿乱撞,不,是几百头大角雄鹿在心里横冲直撞。
不过自己无论靠得多近,始终是个路人甲。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连贺兆齐都能看出我喜欢她,她不可能不知道,她宁愿找叶柏天那种人,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复杂的心情仿佛是被搅浑的池水,各种情绪涌了上来。
我心里堵得有点难受,干脆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车流发呆。
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滴敲打着窗玻璃。
我的手机响了一声,闻卉给我发来一则消息,“阿铭,下雨了,我没带伞,你能来接我吗?”
“就到这里吧,谢谢了!”我对贺兆齐道谢,关上车门,右手撑着一把伞,左手腋下夹着另一把伞。
大雨磅礴,车辆和人影只有模糊的剪影,我瞧见饭店门口站着的闻卉,刚想上前,一辆豪车开到她身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开伞,遮住她。
闻卉冲他嫣然一笑,就上了车,随后我的手机又响了一声,果然是闻卉发的消息,“不用了,有人来接我了。”
雨中漫步,多么罗曼蒂克,可前提那是发生在电影里。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路口,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却不经意瞥见对面街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年轻女子,没有撑伞,浑身湿透,显得很狼狈,突然心底生起一种类似天涯沦落人的悲伤。
“司机师傅,能不能等一下?”
我快步走到街对面,将另一把伞递给她,“你好,你要不要伞?”
话刚落音,只见她抬起头,那双充血的眼球里全是怨毒与憎恨!
我顿时头皮发麻,抽身要走,手臂却被她抓住了,她那只手皮肤惨白,冰冷彻骨,冻得我打个寒颤。
那寒意就像无数钢针,穿透四肢百骸的每一颗细胞,刹那间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但是兔子急了也咬人,可能肾上腺素起了作用,我竟然有勇气反击,扭动手腕挥动雨伞打过去,就像打中一团凝重的冷气。
虽然没有伤害,但是女鬼露出一瞬间的怔愣,我趁机挣脱她的手,一溜烟跑进了出租车里,关上车门,慌忙地喊道:“司机师傅,快开车!开车!”
司机很纳闷地透过倒车镜,看了我一眼,踩下油门。
车开了一段路,司机突然开口说:“小伙子,你刚才在路那边和谁说话?”
“我……我……”我语无伦次,终于镇定下来,“没什么,我看错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家门,换衣服的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该不会感冒了吧?我摸了摸鼻子,转身就瞧见那只黑猫蹲坐在我身后,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乖,我今天没心情陪你玩了。”
我摸了摸它的脑袋,抱着它去按601的门铃。叮咚几声过后,无人应答,难道不在家?
担心猫会跑到外面,我还是抱着猫回了家。
晚上躺在床上,黑猫非要跟我挤一个被窝。
幸好今晚下雨,天气转凉,不然得热死。
恍恍惚惚之间,我似乎做了梦,又好像不是梦,因为太真实了。
我梦见自己正站在大街上,平日繁华的街道即使是夜晚,也依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然而现在却空荡荡,见不到半个人影。
起雾了,路灯泛黄的光芒被白色的雾气遮去了七八分的亮度,楼房都变得不真切。
不到十步的地方是十字路口,红绿灯不断交替,不见半个车辆或行人走过,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
我迟疑着移动脚步,在这空荡荡的街面上走着。周围的一切已经被灰白色的雾气笼罩了起来,雾气之中浮现一个女人的影子……
“喵!”
一声猫叫,我猛地一震,昏沉的意识从稀里糊涂的梦境中被扯了回来,心脏却跳得飞快,仿佛刚刚才跑过了四百米。
我用手压住跳得难受的心脏,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想要开口喊,却觉得声音黯哑,心口沉闷,好像压了一块石头。
那双眼睛的主人撒娇般地“喵喵”叫了两声,毛绒绒的脑袋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