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就诊手册,秦佑站起身和王医生道别。
Omega坐在检查室外面的长椅上,看起来一点都没挪动过位置,眼睛盯着手里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纸杯。
秦佑朝他走过去,感知到Alpha的靠近,连怿抬起头:“怎么样?”
秦佑冲他笑,语气不能再温柔了:“恭喜你啦,连怿先生,你要做爸爸了。”
纸杯掉在地上,没人顾得上去捡。连怿腾地一下站起:“真的?!”
医生说的那些隐情秦佑没告诉连怿。Omega本身心思就重,思虑过多对于孕期孱弱的身体并不是好事。而且望着连怿此刻激动的表情,秦佑也说不出任何关于孩子不好的话来。
连怿此刻的快乐就像热烈绽放的昙花,秦佑看着,全面直观地感受到它的美好。
他明白,连怿其实早晚有一天会知道,Omega现在的身体可能不适合孕育这个孩子。可是他们期待了那么久,又盼望了那么久,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呢?
所以此刻,他不想太早把潜在的悲观情绪传递给连怿。从认识到现在的十年里,连怿都背负了太多。秦佑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承受下一个打击。
他摸摸Omega的头发,低下身把纸杯捡起来,投掷到垃圾桶里。然后用了点力气环住Omega的腰,轻柔地教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要小心点,知不知道?王医生说了,头几个月更要格外注意。”
连怿点点头,眼睛还是冒光,喜悦怎么也藏不住,从他扑闪的睫毛里飞出来,一直飞到秦佑心里。
桉树味的Omega凑近,卷发打在秦佑颈侧,有点痒,但他没躲开。
连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在说什么爱人之间的小秘密:“那也要恭喜你呀,秦佑先生。你也要做爸爸啦。”
他拿起Alpha宽大的手掌,粗糙的掌心接触连怿的羊毛衫,温度从一端传递到另一端。连怿莫名觉得烫,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连怿性格比较安静,很少有这么情绪起伏的时候。他拿着秦佑的手,Alpha配合地顺着他的方向摩挲,一边听他不停地自我检讨最近有哪里做的不好,可能对宝宝造成影响的地方。
“啊,”连怿突然抬头,“前段时间我在吃安眠药,会不会有影响啊?”
秦佑看着他惴惴不安的表情,开口安抚道:“没有,你很乖,没有吃多少。医生说了,不会对宝宝有什么影响。”
“但是,”秦佑额头抵着他的,继续说教,“下回不许这样了。一个人躲在那儿哭,还偷偷吃安眠药,真的太不听话了。”
Alpha的话自相矛盾,而且还不讲道理。明明是他记忆全失,闹脾气乱吃醋把人丢在主卧睡觉,才害得人这幅样子,现在却反咬一口。只是连怿从来觉察不出什么不对劲,很听话地点点头,脸上一幅我是要好好反省的表情。
他这模样实在太可爱,秦佑看了就想笑。又顾忌着这是医院,不好有什么太过亲密的动作。所以只是把他拉到身前来,亲了亲他的头发。
两个人一起走出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终于散尽,连怿大口呼吸。生病以来医院他去了无数次,一度比自己家还要熟悉。消毒水的味道闻了又闻,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回到家方姨已经做好了饭,放在保温箱里,再在微波炉里转一圈就可以吃。
今天两人角色对调,连怿被赶去餐桌坐着,换秦佑在厨房里忙活。
他其实早就对做菜跃跃欲试,只是一直被连怿拦着。有时候秦佑觉得Omega肯定暗中下定了决心要把他宠坏,结婚五年,秦佑都没下过几次厨。本来高中还算拿得出手的厨艺退步地很彻底,差点变成养活不了自己的废人。
方姨听见他们回来的声音,也跑过来帮忙,看到厨房里的人是秦佑,还稍微惊讶了一下。
她开始做秦佑家阿姨的时候,也觉得Alpha肯定是个大男子主义,整天等着被老婆伺候。目睹了连怿对Alpha无底线的纵容和娇惯之后,才明白问题其实出在Omega身上。
她最初觉得这样不太好,和连怿提过几次。连怿只是笑着说知道了,并不付诸行动。拳头打在棉花上,又是他们自己的事,方姨也不好再多说了。
和两人相处久了之后,方姨才开始觉得他们的相处自有其道理。
秦佑性格大大咧咧,生活上不拘小节,感觉什么恶劣条件下都能生存,无忧无虑地睡大觉。连怿就更加细腻一些,Alpha在他的照料下,生活中很多被忽略的地方都被打理得无微不至。
但反过来心思细腻的人思绪也更重,容易想东想西,这时候心大的好处就又体现出来。而且秦佑对连怿的情绪感知很准确,有时候别人察觉不了连怿心情不好,他却能一眼看出来,及时给予爱人温暖的安抚。
这么一看,两个人相得益彰,倒也挺好。
今天检查结果一出来,Alpha总算有充足的理由把连怿拦在厨房外。Omega被勒令不许靠近厨房三米以内,他觉得这要求无厘头地搞笑,又担心秦佑做不来这些事情,眼神不停往那边瞟。
Alpha比方姨高了将近两个头,对她来说刚刚好的料理台,对秦佑就有点矮了。不过长得高的好处就是可以轻松拉开微波炉的箱门,往常方姨还要踮脚摁按钮,有秦佑在就变得十分轻松。
连怿坐在凳子上,感觉身体有点疲惫,Alpha不在身边,又无聊得要命,什么也不想做,于是竖起耳朵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什么?连先生怀孕了!好事呀,好事呀。” 这是秦佑把喜讯告诉方姨了。
“嗯,方姨,所以以后还要麻烦你多费心了。今晚的菜你再看看,有什么是他不能吃的,医生给开了个单子,我去拿给你。” 这是秦佑的声音。
Alpha比连怿想的还要心细。其实他什么都做得很好,更别提照顾自己这种小事,只是平时并不开口拒绝连怿,温柔地满足Omega一切对他的独占欲。
秦佑拉开推拉门,连怿乖乖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到了中午等开饭的小学生。他乐得不行,收获Omega一个似瞪其实是撒娇的眼神。
拉开公文包,秦佑把就诊手册取出。方姨带上老花眼镜,仔细地看,一一排除之后,把木耳和螃蟹端了下去。
两个人吃过饭再说会儿话,洗漱完就早早上床睡觉了。Omega孕夫早期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胎儿更好地吸收母体的营养。
连怿躺在檀香味的怀里,困意上涌,很快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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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秦佑起得比连怿早,要去公司谈个项目。
他之前担任总开发师的游戏项目步入正轨,要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游戏界面设置和动画设计。之前一直是张浩在跟进,现在他回来了,自然是他最了解,所以这差事又落回到他头上。
连怿今天在家休息。
昨天晚上量了次体温和血压,Omega的数值都在正常值的边缘线徘徊。秦佑立刻给王医生去了个短信,得到回复说没什么要紧。连怿生殖腔本来就偏弱,孕期开头容易出现低血压、低血糖之类的症状。
秦佑不敢再让他今天再出门,演唱会的彩排索性也暂停一天。幸好本来演唱会的曲目里快歌就不多,到时候让舞美灯光效果多做些效果,他少跳一点也没什么问题。
到公司的时候张浩不在,魏俊丞在里面开晨会,只回了他条消息。
秦佑问过前台,得知动画公司的负责人已经在十二楼会议室等,便搭电梯上楼。
电梯上行的过程里,秦佑盯着发光的红色按钮,心里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在打开会议室门的一瞬间成为现实。
白齐在里面坐着,已经喝了一杯茶,杯子里是新续的茶水,他一口没动,早已没了热气。
听到响动,他回过头来,见到是心目中的那个人,笑得很开心:“你来啦。”
秦佑没搭理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隔着一张会议桌,Beta的眼神死死黏在他身上,阴毒又湿热,像蛇猩红的舌头,秦佑起了层鸡皮疙瘩。
“是你。” 他面无表情地翻开项目书。
“是啊,你真是让我一通好找。” 白齐摇摇头,咯吱笑起来,“不过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呢。”
秦佑皱了皱眉头,几年不见,这个人越来越疯:“你的孩子呢?那个女孩呢?你不管她们了?”
“什么儿子?” 白齐啐了一口,面上满是嫌恶,“那就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物!白费我在美国陪她住了那么久,最后生出来没几天孩子就没了!亏我妈还说这个Omega看起来就好生养。”
铺天盖地的恶心,秦佑不想说话。如果不是不想全组人的心血前功尽弃,他会立刻揍眼前的人一顿,然后把他丢出门外。
“我根本就不爱她啊,我爱的只是她的子宫。” 白齐伏在桌上,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描绘Alpha的轮廓,“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啊,秦佑。我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那个孩子,现在孩子没啦,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多么可笑的说词。
爱成了挂在嘴边的东西,性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
白齐很好地把它们区分开来,又全部混乱地糅杂在一起。他和秦佑上床,和那个女孩谈爱。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许诺——他的真心,他的感情,仿佛这些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可以随便托付给别人。
秦佑目光盯着墙角,脑海里又回忆起他唯一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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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齐失去消息之后,他四处打听,终于知道他似乎在美国的某个医院停留下来。
他每日准点进出医院,手里皆提着饭盒。有时候会守夜,有时候则早早回去。只是大多数时候走出医院时表情都不大好,只有很少时候会露出几个笑容。
秦佑还以为是他的家人得了什么重病,才让昔日山盟海誓的爱人一夜之间抛弃自己。
当时他还自作多情地以为男朋友是不想拖累他,所以才选择自己一个人远渡重洋去照顾家人,留他在原地开启新的生活。
只是真相往往丑陋而可笑。
虽然认为白齐不想麻烦自己,秦佑却觉得作为男朋友,他也有责任照顾白齐的家人。于是决定,下一次见到白齐,一定要和他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秦佑会坦率地跟他说,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他们,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来面对。
在医院门口见到他的Beta却有点不寻常地惊慌失措。白齐被吓得脸色惨白,秦佑朝他的方向往前一步,他立刻回神,撒腿就跑。
秦佑想要叫住他,仓皇逃窜的人当然不会听他的话。秦佑跟着他跃上一级级台阶,最后在三楼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是妇产科。
秦佑觉得不对劲,脑子里却没什么想法。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里面走,想要一个答案。
白齐的身影消失在一间病房前,门半开着,他不在,里面只躺了一个女孩。
女孩脸色苍白,双颊凹陷得吓人,像被抽干生气一样,肚子却诡异地隆起老高。
她注意到秦佑的视线,热情地请他进去坐坐,似乎很渴望和人聊天。秦佑推门进去,冲她点头问了个好。
她浑身上下都瘦得皮包骨,脸色灰暗,只有一双眼睛冒着不寻常的亮光。两人才说了没几句,她就开始絮絮叨叨,宛如神经质一般,不停和秦佑重复她的丈夫有多爱她,多爱她的孩子。只要孩子平安出世,她们就立刻结婚。
秦佑抱着手臂听着,没觉得多不耐烦。这个女孩全身都透着一股可怜劲儿,精神好像有点不正常,不知道她的丈夫是怎么照顾的,把人照顾成这样。
白齐推门进来的一瞬间,两个人打了个照面,秦佑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口中的丈夫,是秦佑掏心掏肺爱了两年的人。
他再也受不了,转身搭电梯下楼。白齐追出来,手里还提着要给那个女孩的饭盒。
不锈钢的饭盒上映着他的脸,被曲面扭成怪异的形状。秦佑盯着看,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一直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Alpha没说话,唇抿得死紧。白齐只当他是误会了,赶紧开口解释:“秦佑,我不喜欢她。这只是我妈给我找的,帮我生个儿子。等孩子一生下来,我立马——”
“别说了,”秦佑开口打断,不再看向那个方向,女孩充满期盼的脸又浮现在他眼前,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看了白齐一眼。Beta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仿佛那个女孩奉献的爱情和健康都只是理所当然。
Alpha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临走前一秒,秦佑最后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
“你让我恶心。”
愤怒的作者:骗婚代孕的bis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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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