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意思,不能带侍卫随从,仅您一人即可,而且……庄公子也得去,陛下亲下的调令,拿了个由头。”
芃羽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家长公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位庄公子也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哥儿,哪里有自己能干!
长公子这下怕是……凶多吉少了!哎呀,二公子怎么还不回来!呜呜呜夫人说的果然没错,这西京城里果然都是魑魅魍魉,专挑二公子不在欺负软柿子!
软柿子·郁柠白此时正和朱雀交流。
【这也太明显了,摆明儿要你永远留在西南道。】
〖只是不知是吕相还是薛相的意思,又或者……都不是。〗
【你的意思是……】
〖哎,你不是说,我是朝堂公敌么,呵,那么是谁也就不重要了,若是吕相便灭了府君,若是节度使便让他葬身西南,左右他们狗咬狗罢,若是其他人,到时候再说〗
【也是,他们一定想不到,你虽然没什么内力,但是还有我这个秘密武器哈哈哈,我们可以共享我的灵力!】
〖嗯,谢谢伟大的秘密武器。〗
【哎呀哎呀,小意思啦,不用客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消息传到梅园的时候,庄韵白还躺在床上。
宋柏笙背对着他发呆,庄韵白浑身酸痛得厉害,不过此刻心情大好,也是忍着难受撑起身子半趴在塌边,侧头笑眯眯的看着宋柏笙有气难撒的背影,乐道:“看吧,没有理由天上也能掉下个理由。”
“嗯。”
这是什么反应,冷淡得仿佛和他没关系,同庄韵白的预期相差甚远,他有些不高兴,于是再一次强调:“你拦不住我了。”
“嗯,拦不住你了。”
宋柏笙端着清粥走过来,仿佛昨天大动肝火的人不是他一般。
庄韵白皱起眉,正想再刺他两句,这人就十分不要脸的坐在塌边,一勺子清粥不由分说的往自己嘴里塞。
“啧。”
庄韵白避开勺子,重新平躺回去,扭过脑袋闭上眼不看他,宋柏笙也不生气,起身放下粥。
庄韵白能感觉到塌边陷下去的地方重新弹回去,接着又听到淅淅索索的褪衣声,最后身旁彻底凹陷一块,一个炽热的身躯靠过来,隔着布料也难掩燥热。
火热的手臂从背后伸过来,揽过他的腰,庄韵白偏圆润但并不胖,腰纤细得宋柏笙一只手就能掐住大半,只需轻轻一搂,整个人就完全窝在怀里,宋柏笙抱着他,柔软的头发蹦在下巴上,他轻轻低头就能亲到怀里人的额头。
亲吻从额头转至鼻尖,又落在唇上,接着是细细密密的吻,交织流连,庄韵白原本想好的说辞被一股脑儿淹没,宋柏笙像是惩罚又像是要烙印什么似的,任庄韵白怎么挣扎也不松口。
“唔……呼……哈?你干嘛,闷死我?”
庄韵白很生气,狠狠拧住宋柏笙胳膊,转眼胳膊就青了一块。
“舍不得你。”宋柏笙抱着不撒手,任他揉搓,把脸埋在庄韵白头发里闷闷的说。
“……那也……那也别这样啊。”
“可是我舍不得你,”宋柏笙还是埋在头发里,低沉的声音闷闷的,“你又要离开我,我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每天这么大的地方就我一个人,天黑了打雷了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角落,一点安全感也没有。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陪我玩,没有人和我一起出门逛街,也没有人……”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庄韵白被他快哭的语气弄得不知所措,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只憋出一句:“你别哭了,别把我头发弄湿了!”
“啊,现在就已经厌烦我了么?”说着,宋柏笙还是移开脑袋,干脆把头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哈?我才没有!”庄韵白更烦了,想翻身又被宋柏笙压着动弹不得,“不是,不对,我就是一直很烦你!很烦很烦!所以你赶紧给我起开!”
宋柏笙一动不动:“哦,我知道的,我知道不应该同你说这些的,但是我忍不住,对不起,拥抱过阳光的人是很难再忍受阴暗角落的,我有在努力控制了……”
“……你别老是这样,我又,我又没骂你什么。”庄韵白把手搭在宋柏笙的胳膊上,几不可察的轻轻拍了两下,别扭的安慰:“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大学士,文绉绉的,弄得像生死离别似的……”
结果头一转,就和宋柏笙噙着笑的目光对上。
庄韵白:“ 。”
又被骗了。
生气的扭过头,庄韵白拽过被子捂在脑袋上,恶狠狠扯开宋柏笙搭在腰上的胳膊,发誓绝对不要再理他了。
“噗,好了不逗你了,真的不逗你了,别生气,”宋柏笙笑起来,晃婴儿床似的轻轻推推眼前的“蚕蛹”,“真生气啦,嗯?我错了,好瑾玄饶了我罢,再不理我我就真要哭亖过去了。”
说罢,还装模作样呜呜两声,又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下好了,面前的蚕蛹裹得更加严实,夹杂着哼哼的愤怒吐气,活像座酝酿喷发的迷你火山。
真是可爱得要人命了。
不记得后来宋柏笙是什么时候离开,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又高高兴兴坐上离京的马车,马车外的景象变换不停,直到剩下一望无际的暗黄荒地,野蛮生长的野草要攀上天去,庄韵白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京城内城了。
“……柠白。”
庄韵白忽然唤了一声。
“嗯?”郁柠白放下拨着车帘的手,视线转向车内,“怎么了?”
“没什么。”
“不高兴,因为看不到辰安?”郁柠白自顾自的说着,笑起来,揄挪道:“那你要不高兴很久了,这一趟可不得几个月,也许一年也说不准。”
“啊!柠白!你真是变坏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庄韵白控诉,斜着眼一脸鄙夷。
郁柠白笑出声:“是啊,可不是变坏了,谁让宁州没有辰安,看不到你们同窗……”
话未说完,庄韵白就张牙舞爪的飞扑过来,二人扭打在一起,嬉嬉笑笑打闹一阵,离京的那点忧虑和愁思也打成一盘散沙,马车里的气氛多了不少生气。
车夫是贺将军身边的一位小将,据说是武艺高超,此刻安安静静的驾着车。
夜深了,风呼呼的吹,荒凉的平野上只剩下马儿时不时的喷气声和车轮滚滚声,远处的人家灯火闪烁,已经黑了一大片。
这会儿天凉且潮湿,披着的狐裘(被芃羽和宋柏笙硬塞的)的二人不由得裹紧了靠在一块。
郁柠白又走神了,他习惯性发呆,所以总显得很安静,看上去就很好说话的内向型,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喜欢安静,并且总嫌吵,其他人不理解,但朱雀是真的聒噪。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好吵。〗
【不能,我没有睡意。】
〖……啊……算了,你继续说吧。〗
【嗯……我又不想说了,主要是……我忘记我想说什么了……我不管,都怪你打岔。】
郁柠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庄韵白的兴奋劲儿已经过了,从没吃过物质苦的他此刻有点惴惴不安,听见旁边的叹气声,便问:“柠白,我们今夜住哪儿啊?天这么黑了……”
“不知道,问一问前面那位小兄弟吧。”
郁柠白撩开车帘:“这位……小兄弟,不知此去何方过夜?”
“车外风大,公子体弱,还是里面窝着罢。至于去哪儿,总之不会让你们露宿野外的。”那小将说罢,抬手策马,迅猛的疾风一下推倒了郁柠白,他跌回马车里,踉跄了下,被庄韵白接住。
“那家伙好冷淡,方才,故意的吧?”庄韵白附在郁柠白耳边小声说。
“人家武艺高强,大好前途,派来当我们两个的车夫,大材小用了,自然不高兴。”郁柠白苦笑了下,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原来……内力低微是这种感觉,不能自保需要依赖别人,有种仿佛寄人篱下般没有安全感的日子。
郁柠白突然想弟弟了。
因为知道是弟弟,是敬重兄长、保护兄长的好弟弟,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乖弟弟,人与人的信任很奇妙,明明没有血缘这层牢固的纽带,但郁柠白就是知道,弟弟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哪怕他们站队不同。
郁柠白以前是很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的,朱雀说他有点神经质也有点被害妄想症,可能吧,他总是习惯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每一把刀递出时,他都已经想好了这把刀可能会如何刺回来,以及应对措施。
他就是没法完全相信别人,哪怕稍稍袒露一点点内心,也会在某个午夜梦回之时反省,然后再次封闭,他天生不会同人亲近,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拿到影帝的原因吧,正如朱雀所言,他真的很会装。
装的温润如玉,装的舒服又疏离,实际上背后永远贴着一面看不见穿不透的墙,在温暖和色彩照不到的角落,独自阴暗潮湿,然后发霉。
哪怕知道庄韵白是个傻白甜,哪怕和他关系很好,他依旧做不到将背慢慢转过来。他知道不应该这样,对庄韵白不公平,真心就该对真心,这才平等,但是时间最能消磨人心,他信此刻的庄韵白,但他没法说服自己未来不会改变。
因为这个,他常常觉得自己愧对庄韵白的好,所以庄韵白的期望,无论他是否请求自己,郁柠白都会努力帮他实现。
但对弟弟不一样,他利用弟弟对自己的好,他使唤弟弟从来都理所当然,可他们并不是亲兄弟。
朱雀说他这叫病娇,说白了就是控制欲太强,只有完完全全掌控在手里的才能安心,而郁桉墨那个小子完美符合,他把五脏六腑剖开来任郁柠白拿捏,乖乖的窝在郁柠白手心。
这个人是谁不重要,只要够忠心,他能是任何人。
于是,朱雀总结,郁柠白,变态渣男,玩弄弟弟的混蛋兄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郁柠白:“……我没有。”
是真的没有玩弄弟弟,哪只眼看出来的啊!直男下手没轻没重而已啊!看似亲昵,可是寻常人家不都如此,更何况弟弟还是小小年纪孤苦伶仃所以有点粘人的小可怜啊!
对此朱雀表示:看吧看吧,大家可要记住了,我没有,这简直是渣男标配语录,朱雀小课堂在此敲重点啦!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流寇难平虎离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