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人了之后有几大好处。
其一,不用亲自走路了。
其二,不用思考每天穿什么衣服了。
其三,不用担心没钱赚养不活自己的问题了。
但!是!
这些好处统统都比不上一个缺点给我造成的心灵冲击大。
那就是——我同样也没办法吃好吃的东西了啊!
就比如现在,我的面前摆着一份超大碗和式拉面,还是加量牛肉的,可我连汤都喝不到,只能闻闻味儿。
“呲溜——”
有人在吃面,香极了。
想都不用想,这人叫做太宰治,此时此刻我正被绑在他的右手上。
变成绷带这件事一旦心理上接受了就会发现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活着”,我向来是个乐天派,能够再看到这个繁华世界我很开心,就不在形体上纠结太多了,没准我还能跟面前这个以刀尖舔血为生的家伙比比谁更命长。
话说回来,太宰治这人吧,也挺奇葩的,接受能力很强。自己的绷带突然会说话这件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会觉得闹鬼了吧,如果是我,八成要把那根绷带剁碎了再烧成灰丢到海里面,再在家里点三天三夜的高香。
太宰治不仅接受了,甚至觉得有趣。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挺奇怪的。
托他的福,我能顺利留下来,偶尔陪他出来看看风景,一切都挺好。
就是一整晚都要盯着太宰治睡觉这件事,有点令人心烦。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床上熟睡,被闹钟吵醒后不情不愿地起了床,似乎是和谁有约,整装一番到面馆来吃面。
一滴油点飞溅出碗,落在我的身上。
我立刻炸了毛,碍于店里还有很多顾客,我压低了声音:“喂,你这家伙小心点儿啊!别溅到我这里!”
他嘴里还塞满了面条,瞟了我一眼:“嗯?”
这一声“嗯”我在这几天可听得太多了——每次我对他的所作所为不满意出声反抗时,往往他“嗯”了一声之后就把我打成结拴在木棍上。
我立刻低声下气地改口:“尊敬的太宰先生,可否请您高抬贵手,轻食慢用,小心不溅到旁边人的身上呢?当然了,如果不小心溅到了也没关系,可否回家后帮忙清洁一下呢?”
他咳了几嗓子,似乎是呛到了,赶紧拿旁边的水喝几口顺了气。
店门口传来脚步声。
太宰治没再搭理我,而是将筷子放了下来。
——来人了。
那人个子有点矮,戴了顶黑帽子,遮住的是褚色的头发,他的黑衣外套穿得很随意,简直就是搭在肩膀上。像他这种穿衣习惯放到我们学校肯定会被教导主任从头骂到脚,再踢去教室门口罚站。
他一把拉开太宰治对面的椅子,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还顺手把帽子拍在了桌子上。
他这一拍不要紧,恰好把太宰治放在碗上的筷子拍掉了,正好掉在我身上,留下一排汤印。
“你个……”我在脏话骂出口之前硬生生收住了,可见和太宰治待了几天肚量见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对面的家伙露出困惑的表情:“太宰,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太宰治微笑着:“声音?没有啊。”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定是中也你最近太辛苦,出现了幻觉。”
我心中警铃大作——中原中也,黑手党的又一名可怕暴动分子,之前在横滨闹出的新闻举国皆知,和太宰治一样难搞的家伙。
幸好刚刚没骂出口,不然我此时此刻可能已经变成汤泡绷带了。
中原中也没再纠缠声音的问题,他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身子往太宰治的方向靠了靠:“红叶姐已经摸清了‘羽’的下落,我们今晚就可以过去。”
嗯?什么东西?
太宰治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显然是听懂了,他紧接着开口:“神奈川吗?”
中原中也摇摇头:“鹤见。太宰,你也有猜错的时候。”
这两人在这里猜谜语呢!我一句也没搞清楚。
“太宰先生,‘羽’是什么?”回去的路上,我好奇地发问。
“嗯?想不到阿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啊。”太宰治笑眯眯地。
我被他这一声“阿澈”喊得鸡皮疙瘩都掉了几层——当然了,这只是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绷带很平整,完全没有疙瘩。我甚至想骂他这不是废话么,我能不关心他么,关心他就是关心我自己。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拐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堆面包、水、咖啡之类的食用品,还顺便拎了一瓶洗涤剂。回家后的第一时间他把我解了下来泡到盆里,挤了一点洗涤剂进去,帮我洗了洗身上的油污。
我差点感动地流出眼泪——当然了,这也是打个比方,大家都知道绷带的成分里根本没有水。
洗完了油污他把我拧干,随即又拿出一台吹风机来,我见势不好赶紧开口:“这个风有点太猛烈了吧,太宰先生把我放在阳台自然风干就好,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他淡笑着:“晚上要去鹤见抓小猫咪,你如果湿乎乎的会影响我心情。”
……
猛烈的暖风吹在我身上,我没吭声。
——他没办法单独把我放在家里。
就在三天前,因为我实在看不惯他看似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腐坏的生活习惯,略微抱怨了几句,他微笑着把我拴在了阳台外面的棍子上,那里有一个鸟窝。后面的事情我不想赘述了,总之对我这个洁癖而言,那简直是人间惨剧。
那天晚上太宰治回家的时候有些狼狈,他脸色很难看,把我从窗户外面粗暴地扯进来拉到水池里洗干净,也顾不上晾干就缠在了他的胳膊上。然后他抬起手沉默地看了看。
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似乎出了问题,目前看来是离开我就会无效。怎么说呢,那一刻我心里是有一点报复的快感的,甚至有些庆幸。至少这样我的生命安全有保障了,不会被他随随便便丢掉或者扯碎之类的。
思绪被吹风机停下的按钮声拉回来,太宰治将我在空中抖了抖,重新绕在他的右臂上。
“‘羽’是一块宝石,原本是森先生的收藏品,被这群不乖的小猫咪偷去了,我们要把它找回来。”
他突然开口,说的是路上我问他的那个问题。
“什么收藏品这么重要?”我向来话多,也顾不上问题合不合适,张口便问。
他瞧了我一眼,微微一笑。
“据说‘羽’在一定条件下能够割裂时空。”
……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