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洛斯想,要是真正的芙纳站在这里,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哭吧。
谁都没有料到塔塔洛斯居然会说出这样没教养的话来,他们直接被震慑住了,这性格……和刚刚反差有点大啊。
“……你怎么和你母亲顶嘴!”一阵安静后,一直沉默的帕劳泊终于说话了。
卡门夫人也回过神来:“你在说什么胡话!疯了吗?果然是没教养的孩子,我们卡门家怎么会生出了你!”
塔塔洛斯目光平视卡门夫人,声音不卑不亢:“我没教养?你身为我的亲生母亲,我在娜冬北岸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们不亲自来接我;我身为卡门家族的小姐,你不让我走正门;刚见到我,不是关心我,而是教育我要给我立个下马威;我被精灵虫攻击你也不管,甚至到现在我还是站着的,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请我坐下。这就是你们名门望族的教养吗?”
“你!”卡门夫人被气得直咳嗽。“你再说一遍!”
于是塔塔洛斯又重复了一遍:“你身为我的亲生母亲,我在娜冬北岸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不亲自来接我……”
“够了!”卡门夫人大声制止她,声音气得颤抖,“你 ……你……”
“哎呀好了好了,何必呢?今天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啊。”西莫里站起来劝道,“要是精灵虫真是因为芙纳是堕落者才暴走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没暴走,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劳登用力敲了敲手杖,地面被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好了。芙纳,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你虽然是堕落者,但也是直系出生。我们会把你当成卡门的大小姐来看待,这算是对你十几年的补偿。”
塔塔洛斯早就看出精灵虫是有人故意想让她出丑,这一家子人得有一半以上都看她不顺眼。劳登嘴上是这么说,可日后肯定还是免不了受欺负。
塔塔洛斯声音清澈:“谢谢爷爷。但我还想要一个补偿。”
卡门夫人用手指着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停。好了,你也不要说话。”若不是劳登制止,恐怕塔塔洛斯又要说出“难道你用手指人就很有教养了吗”这样的话了。
劳登:“你还想要什么补偿?”
塔塔洛斯语气从容淡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我想参加圣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你要参加入学考试?”劳登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言论。
塔塔洛斯目光坚定:“不是说只要未满十九岁的帝国子民都可以去吗?我为什么不能去?”
琪伊诗似笑非笑道:“芙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就连西莫里也说:“芙纳,你认真的吗?不是叔叔看不好你,只是……你没有魔法。”
塔塔洛斯:“我身为卡门家的大小姐,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我吗?”
“她想去就让她去好了,”卡门夫人缓缓开口,语气轻蔑,“反正又不可能真的考上圣魔法学院。”
塔塔洛斯毫不在意她犀利的话:“谢谢母亲。那我就先下去休息了。”
她知道卡门家并不欢迎她,而她也不想呆在这,于是不等劳登发话就转身离去。
相比于卡门家族吵吵闹闹的小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魔偶师在众人的记忆里褪去已久,她要让这个职业回归大众的视野。
以及寻找她丢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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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该死的!”一句咒骂从长廊传来。长廊两侧排列着高耸的白金石柱,拱形门一扇接一扇,呈轴线对称分布,显得高端而典雅。
“居然没看到那个乡巴佬手忙脚乱的样子,真是可惜。”琪伊诗停下脚步,站在宽敞的长廊正中央,头顶的吊灯照到她身上,落下一地阴影。
“不过她一个魔法废柴,居然想去参加圣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真是异想天开。”
琪伊诗下巴高高地昂着,面上带着嘲笑的神情。路过的女仆低着头不敢看她。
“琪伊诗。”阿修尼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皮鞋踩在走廊上发出清晰的声响。“精灵虫是你搞的鬼吧。”
琪伊诗的手指僵了僵。她佯装云淡风轻,脸上挂着标准的贵族礼仪笑容:“你在说什么?”
阿修尼斯:“精灵虫不仅讨厌污秽的气息,还讨厌山雾花。而我在芙纳身上闻到了山雾花的味道。”
“那也不能证明是我做的吧?”琪伊诗向他走近,眼神毫无波动,“她刚回来你就向着她?”
阿修尼斯:“不是向着谁的问题,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精灵虫是在你给芙纳点心后才暴走的。”
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琪伊诗也无意在他面前隐瞒:“是我在她的那份点心里加了山雾花花粉,那又怎样?你要去告诉爷爷吗?爷爷只会向着我,而不是一无是处的堕落者。”
阿修尼斯警告她:“我只是想提醒你,你今天的行为非常有失贵族的风度。芙纳是我的姐姐,如果你再想对她搞什么小动作的话,我一定会告诉西莫里伯伯。”说完就转身走了。
他转身离开后,琪伊诗的脸冷了下来,嫣红的嘴唇宛若盛开的玫瑰般娇艳欲滴。
夜晚的卡门宅邸很安静,走廊尽头忽传来阵阵低语声,头顶的水晶吊灯不知怎么开始摇摇晃晃,一股寒风穿过走廊,水晶吊灯变得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最终熄灭。
“谁在那里!”她朝着走廊尽头喊,“阿修尼斯?”
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声音被夜色沉没。
树枝割碎了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琪伊诗渐渐感到不安和恐惧,甚至忘了呼吸。她总觉得有一团东西在阴影中扭曲变形,一直窥视着她。
她盯着那团东西,再次说道:“谁在那?”
水晶吊灯再次亮起,一只黑猫从阴影中踮着脚跑出,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树。
“我干嘛自己吓自己。”
这样想着,她松了一口气,刚一转身,一只人偶冷不防贴向她的眼前,它的眼睛空洞无神,嘴巴里发出怪异阴森的笑声。
“啊——”
看着琪伊诗落荒而逃的背影,塔塔洛斯从石柱的背后走出来,嘴角漾开得逞的笑意。
有仇她向来当天报,根本不会留到第二天。
“干得不错。”她拍了拍小魔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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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带着露水的味道侵染塔塔洛斯房间的每个角落,银色如瀑的长发在柔软的大床上铺开,时光安谧美好。
直到女仆的敲门声响起。
“芙纳小姐,该起床了。”
塔塔洛斯缓缓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今天是圣魔法学院入学考试的日子。
她已经来到卡门家族三四天了,这三四天她不常出去走动,除了阿修尼斯来找过她一次,其他时间几乎没有碰上卡门家的人,因此日子过的很是安稳。
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卡门家族很抠门,不会给她零花钱。
不过她也没有在意,本来卡门小姐这个身份就是假的。
洗漱打扮好后,塔塔洛斯就走出了房间。
“我要是没有魔法,我肯定不好意思去魔法学院,谁知道芙纳小姐怎么想的。”塔塔洛斯听见有两个偷懒的女仆躲在墙后面聊着八卦。
“可是你有魔法,不也没去魔法学院吗?”塔塔洛斯突然出现,吓了她们一跳,她们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向塔塔洛斯行礼。
在帝国的法律里,下人在背后说主子的坏话是要受到重重责罚的。
但塔塔洛斯并没有责罚他们,而是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去。
两名女仆面面相觑,不敢再偷懒,连忙继续去干自己的工作。
当塔塔洛斯抵达宅邸的大门时,阿修尼斯已经和琪伊诗坐上了马车。
琪伊诗漂亮的脸蛋看起来萎靡不振的,阿修尼斯问她:“你昨天没睡好吗?”
“何止是昨天,我这几天每天晚上睡觉都梦到一个人偶在后面追着我,还说要剃光我的头发。”琪伊诗后怕地把自己的银色长发捧在怀里。
塔塔洛斯吃着侍从准备的甜点心,心情舒爽。
“姐姐的精神似乎很好。”阿修尼斯微笑地看向她。
塔塔洛斯把点心推到他面前:“这个奶油酥饼很好吃,你尝尝。”
阿修尼斯拿了一块,酥碎的饼干在嘴里化开:“确实很好吃。我会让下人再多做一点。”
马车在他们闲聊之间抵达了圣魔法学院。
圣魔法学院已有几百年的历史,矗立于一座巨大的空中浮岛之上,白色的云雾从岛上倾泻而下,宛若瀑布。
塔塔洛斯来到学院的白鸟广场,这里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几百名考生们,有人神色紧张,也有人泰然自若。
“那不是卡门家族的人吗?阿修尼斯少爷和琪伊诗小姐,还有一个是谁啊?”
“不知道啊,可能是卡门旁系的子女吧。”
“什么旁系子女,那个是卡门家族的堕落者!”
“什么?堕落者?她来错地方了吧?"
“就是啊,一个不会魔法的废物,来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