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浮雕全身镜里,少女的身姿曼妙,丝绸般光滑的微卷银发披泄而下,蓝白色宫廷式礼服上缀满星星点点的虹光宝石,裙摆摇曳至地,层层裙褶宛若起伏的海浪。
南瓜屋外,一声声烟花炸起,今夜正是神迹日庆典,万物欢腾的时刻。
塔塔洛斯在全身镜面前照来照去,直视镜子里的自己,若有所思。
这礼服一看就很昂贵,肯定是花了大价钱定制的,一股负罪感在她心头油然而生。
西莫里是真心惦记着她,但他惦记的是真正的芙纳·卡门,她只是个冒牌货,这礼服并不属于她。
“芙纳?舞会要开始了。”阿修尼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就来了。”
塔塔洛斯收回目光,提着裙摆走到玄关处打开门。
阿修尼斯见到她后发出一声赞叹。
“你看起来美极了。”
“谢谢,你看上去也很不错。”
阿修尼斯身着一身纯白的宫廷燕尾服,完美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绅士地抬起胳膊,塔塔洛斯将手轻轻搭上去。
两人脚下亮起纹路繁杂的传送法阵,一道盛大的白光罩住他们,下一秒,他们的身影便出现在学院魔法大礼堂门口。
通常,学校要每举办一些大型活动都会在魔法大礼堂进行。今夜学院将在礼堂举办一个大型舞会。
大礼堂内热闹非凡,巨大的水晶吊灯坠于圆形穹顶之上,照得礼堂宽阔敞亮。
塔塔洛斯扶着阿修尼斯的胳膊,每走一步,透明地板上都会绽开一朵五彩的涟漪,比星河绚烂。
大礼堂内,数道目光正纷纷聚焦于礼堂二层,校长伯胡兹站在上面,望着底下的学生们演讲起节日致辞。旁边站着黑色礼服的达歌主任,这是塔塔洛斯第一次见达歌不穿他那身庄严肃穆的魔法袍。
塔塔洛斯拽着裙摆:“我们好像还是来晚了,都怪我换衣服花了太长时间。”
阿修尼斯低头看她,声音清润:“没关系,舞会还没开始,所以我们还不算晚。”
大礼堂的某处角落里,织格身着一袭白色翻领衬衫和黑丝绒礼服外套,头微微向上仰起,正津津有味地观赏着墙上的壁画。
塔塔洛斯注意到他,和阿修尼斯打了声招呼后,穿过人群向织格走去。
她放轻了步子,趁织格不注意走到他身边,刚想偷拍他的肩膀吓唬他,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扣住她的手腕,力度不轻不重。
织格转过身,看到塔塔洛斯后呼吸一滞。
很快他恢复了神色,有些戏谑地挑起眉梢:“卡门小姐,您在干什么?”
塔塔洛斯掰开他的那只手,低声反问道:“大家都在听校长讲话,你在干什么?”
织格指着壁上的挂画:“你看这幅画,这幅画名叫《轮回》。讲述的是一名少女的前世今生都反复爱上了一名寿命极长的血族的故事。”
塔塔洛斯和他一起欣赏那幅画,画中的少女跪坐于象征血族的荆棘丛中,仰头望向爱人,他们的身后是一个巨大的轮回转盘。塔塔洛斯遐想:“或许是她没忘干净前世的记忆。”
织格喃喃道:“‘命运的轮回无终点,爱意的轮回仍然是你’,这是大画家劳斯生前最后一幅作品,价值可上千金。”
塔塔洛斯转头望他:“你还对画有研究?”
“一点吧,”织格居然谦逊起来,“只是我前几天刚从一个古董商手中买来一幅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画,我在想我是不是买到赝品了。”
塔塔洛斯好奇问道:“你花多少钱买的?”
织格语气随便,像是随口一说:“二十万金币吧,那个古董商有点坑。”
塔塔洛斯:“……”
你是真有钱啊,花二十万金币买了个赝品。
织格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的舞伴呢?”
塔塔洛斯朝阿修尼斯的方位指了指:“他在那里等我。怎么不见你的舞伴?”
织格坦然道:“我没有舞伴。”
“你没有?”塔塔洛斯微微惊讶。
织格摇摇头,一脸遭受背叛的样子:“我还以为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会来邀请我当你的舞伴。”
塔塔洛斯竟然在织格眼里看出了几分不高兴。
她耸耸肩:“我以为像你这种容貌和家境都很优秀的大少爷会很受欢迎。再说了,你身为一名男生,怎么不主动邀请我?”
织格痛心道:“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塔塔洛斯。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过你?我去你过宿舍,可你不在。”
塔塔洛斯实在不习惯脚上的高跟鞋,她站着有些累了,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上去:“那是因为我空闲的时候,在给你大哥的宠物龙当铲屎官。”
织格随手端起旁边宴会圆桌上两杯的龙岩酒,在她面前推过去一杯,又坐在她对面:“啊,这样啊。”
提到这个,塔塔洛斯质问道:“你昨天为什么没来?”
织格表情疑惑,似乎有些没听清:“嗯?”
塔塔洛斯:“嗯什么嗯,你知道我一个人干了多少活吗?”
织格仍然耳聋中:“啊……”
伯胡兹校长的演讲此时终于接近了尾声,他高举起一只盛满酒液的透明高脚杯,声音高昂:“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让我们举杯,向魔法和奇迹致敬。”
织格贱兮兮地冲着她举起自己的酒杯:“向魔法和奇迹致敬。”
塔塔洛斯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
她愤然喝了一大口酒,却被辛辣的酒精呛得直咳嗽。
织格见状轻笑,举着酒杯浅斟慢饮:“龙岩酒的度数比较高,享受烈酒宜小杯慢酌。”
礼堂的中央是一架比人高的竖琴,琴弦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动拨动起来,发出阵阵动听的旋律。
一只身材矮小的地精从他们脚边路过,他手里的托盘里端着几杯花茶:“二位需要茶吗?”
织格看都没看一眼:“我不喝茶。”
塔塔洛斯正被酒精呛得喉咙难受,喉咙里仿佛燃着一团火,她端起一杯金盏花茶:“谢谢你,我要一杯。”
“你好像要失去你的舞伴了。”织格靠在椅背上,晃着酒杯说道。
塔塔洛斯隔着人群望过去,看到有个金发女生正邀请阿修尼斯跳舞,阿修尼斯绅士地答应了她,二人伴着音乐,相拥旋入舞池。
她收回目光:“没关系,又没有规定他不能和别人跳舞。”
“芙纳?”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塔塔洛斯看过去,是琪伊诗。
琪伊诗手挽着一位粉发粉瞳的少年,戴着单片金丝框眼镜,少年的眉眼和织格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明明带着笑,却令人心生寒意。
塔塔洛斯把目光转回琪伊诗身上,微笑道:“琪伊诗,好久不见。”
面对塔塔洛斯的目光,琪伊诗漂亮的脸颊有些微红,她支支吾吾道:“芙纳,我要谢谢你救了我父亲。希望你可以不要计较我以前对你做的事。”
塔塔洛斯粲然一笑:“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西莫里伯伯,不是为了你。”
琪伊诗如释重负地叹出一口气:“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
塔塔洛斯:“捷夫还在闭关吗,你没和他在一起?”
“他家里出了点事,不能来了,”琪伊诗向她介绍自己的舞伴,“这位是金泽·蓝。”
塔塔洛斯瞥了眼织格,织格双腿交叠,正晃着酒杯,动作轻挑却不失风度。
金泽冲她颔首示意,她以微笑回应。
金泽望向织格:“织格,不跟兄长打个招呼吗?”
织格抬眸回望他:“嗨。”态度极其敷衍。
金泽:“……”
金泽又望向塔塔洛斯:“这位可爱的小姐是你的舞伴吗?”
塔塔洛斯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张了张嘴。
镜片后的那只眼睛里闪过一抹晦涩的光,似乎能将她的灵魂牵引至彼方遥远的梦境。
鼻尖飘来一股玫瑰香味,一些细小的波动在周围的空气中荡开,如水面上的涟漪,塔塔洛斯有些眩晕地皱起眉头。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塔塔洛斯耳边炸开。
她低头望去,透明的水晶酒盏碎裂在地板上,红色液体倾洒一地,泛着冷光。
“不好意思,手滑了。”织格笑道,语气却毫无诚意。
音乐掩盖住酒杯碎裂的动静,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塔塔洛斯再次望向金泽,此时的金泽脸色苍白如纸,却仍然竭力维持着仪态。
他拽着琪伊诗离开后,织格开口冲塔塔洛斯道:“不要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会让你陷入幻觉。”
塔塔洛斯露出得逞的笑:“我知道,所以我刚刚小小的惩罚了他一下。”
金泽的幻术和魔族的蛊惑术有异曲同工之妙,塔塔洛斯跟魔族打交道那么长时间,早就摸索出来如何抵抗这些东西。
织格轻蔑道:“金泽那玩意儿,就是个交际花,还天天往身上喷香水,我最讨厌香水味了。”
塔塔洛斯转头望向被贵族小姐们团团围住的金泽,琪伊诗则被他抛弃在旁边。
“你总共就三个哥哥,有两个哥哥都敌对我。贝侯达因为我坑他他才仇恨我就算了,我跟金泽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塔塔洛斯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因为我吧。”织格叫住地精,让他重新给自己端来一杯龙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