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延沉默了一会儿:“有空多看点正经书。”
时岁撇撇嘴说:“这书挺正经的,别看名字那么露骨,内容很符合核心价值观的,就算在我们那个年代,也是能够过审的出版读物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漆延意识到自己又给带偏了,“算了,随便你吧。”
血已经止住了,时岁丢掉棉花球,冲外头笑笑:“漆准将你不忙了吗?”
漆延想起自己还有报告没写完,身上还残留着变异种的血污,还有军部发来的文件没有处理,然而他看了一眼孤零零待在隔离间中的时岁,冷声道:“还好。”
时岁便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漆延没有理他:“有什么话直接说。”搞什么悄悄话。
不过时岁还是一手遮着嘴,把脸贴上了玻璃墙,小声问道:“那些变异种,真的是因为旧人类苏醒而产生的吗?”
《新人类发展史》中说,在大清洗时代,一部分旧人类的苏醒后,地球上就开始出现大范围的基因污染,很多生物发生了变异,体型和习性都产生了巨大变化,甚至开始接连不断地袭击人类。所以有一种假说认为,变异种的产生,是旧人类苏醒导致的。
也有其他的观点,认为基因污染跟气候变化、磁场什么的有关,总之至今没有定论。而经过了大清洗时代,但凡会对人类产生威胁的细菌、病毒或物种,都被新人类想方设法地除掉,旧人类也被消灭殆尽,早就找不到证据给他们辩护了。
以前倒是没什么关系,反正旧人类灭绝了,科学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可现在不一样了,时岁突然冒了出来,那么这个“旧人类灭世论”,就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了。
时岁苦着脸说:“我不想害人的,我不想变成一个跟全人类为敌的大魔王……”
漆延看看他白皙瘦弱的身板,在心里吐槽:就你?大魔王?我从未见过喜欢看《狂情霸爱:铁血军官放过我》的大魔王。
感觉时岁是真的在为这件事情烦恼,漆延说:“基因污染这件事,现在普遍认为是多种因素导致的,我也不知道是否与旧人类有关。而且变异已经发生了,是不可逆的,新人类还是要与变异种世世代代纠缠下去。与其想那么多,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解决你这个超级传播者体质,总不能一辈子待在隔离间里。”
时岁想了想:“唔,你说得对。”
他说话的时候,水汽凝在了玻璃墙上,晕开成一团。
漆延明明没有离得很近,两人之间还有着物理隔阂,却莫名觉得这些水汽像是要往自己脸上扑过来,又湿又暖。
他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又往后退了半步。
想起自己之前在阿拉善休眠舱基地遭遇的变异种,漆延疑惑道:“你从基地出来,一直到扎尔湖边,没有碰到变异种吗?”
“没有啊,我都还不知道变异种长什么样子。”时岁惊讶地问,“你是在基地附近遇到变异种的吗?”
“是。”而且遇到了两拨,他们人手不够,队伍里还有好几个科研人员,第一拨刻意躲开了,第二拨是迎面撞上的,只好硬刚了过去,还有两名近卫受了轻伤。
“就是说我也差点遇到吗?”时岁不禁后怕,“还好我只碰到了水鸟一家,还有张叔,可能是我运气比较好吧。”
你这个运气也真的是全人类独一无二了。
漆延道:“可惜碰到你的,运气都不怎么样。”水鸟一家死绝户了,张春生还吊着一条命在昏迷中。
“对不起……希望我的血清能起作用。”时岁有些失落,对这件事,他一直很自责。
漆延皱了皱眉,有点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此时漆延的通讯器响了起来,是军部下达了新的任务。
这次的任务有两个,但不能同时执行,大概是顾及他刚接手北部战区,身上的担子重,让他选一个去,另一个会移交给邻近军区的黄仁宇上校。
漆延开始查看任务资料。
从时岁的角度是看不到那些任务内容的,但他能看见漆延在左右两个选项中颇为犹豫,以为是在做一个什么考题,插嘴道:“猜答案吗?选你左边那个吧。”
漆延抬眸看他一眼。
时岁笑着把手掌贴在玻璃上:“我猜答案很准的,来,把我的好运气传给你。”
漆延没有蠢到隔着墙去碰那只手,但他真的选了左边那个任务。
他说:“我有事,要先走了。”
时岁冲他挥手:“再见。”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血,记得擦一下。”
作为漆延最信任的近卫,陈碧跟了上来,他对自家准将的选择十分不解:“将军,为什么选灰岩洞穴?那个可是A级难度的任务。”另一个任务是扫荡冬野原,B级难度,而且他们对冬野原的地形更熟悉,怎么看也是这个任务更轻松些。
漆延关闭通讯器,不欲多言:“没事,都是军部给的任务,有什么好挑的。休整一下,明天出发。”
陈碧敬礼:“是!”
回到科研所给自己安排的房间,漆延脱下作战服,忽然想到,如果那个旧人类没有与他隔着玻璃墙,也许会被他身上这股血腥味熏到吧。
就他那点胆子,估计会很害怕。
漆延站在洗漱台前,看见了自己下颌沾染的那点血迹。
他从医疗箱里拿出一颗雪白的棉花球,沾了水,把那点血给擦了。回过神来觉得自己有病,直接用水洗了就是了,拿什么棉花球。
可是说来也怪。
那个棉花球的触感一直停留在他的脸颊上。
轻轻的,软软的。
像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小心翼翼的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