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打湿往来的车辆,一辆老旧的奥迪A4驶过老街,溅起一滩泥水。
车内,男人把车载音响音量调高,嘴里哼着调子,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对着后视镜捋了把头发。
骨节分明的大手穿过短短的发茬,别人驾驭不住的极短发在他这里却彰显出极致的骨相,带出三分痞气。
秦松满意的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嘴角翘起,显然心情极佳。
临至年关,犯罪分子急着冲业绩回家过年,人民警察也得跟着加班处理,作为分局刑侦支队队长,怎么说也是小领导一枚,只能带头牺牲小我,加班加加加加加加到厌倦。
年前队里倒是来了几个新人,可惜心理素质太差,带着他们出警还得给准备呕吐袋。
熬了三个月。总算把手上的几个新人带出手,能轻松一下享受假期。
回家的心情已经迫不及待,索性今天天气不好,路上车少,秦松开快了一点。提速时,他顺便扫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辆越野跟他同路。起初他并未在意,然而又过了一千多米,那辆越野仍然不远不近的吊在后面。秦松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盯上了。
他拧眉开口,
“小爱小爱”
“拨打110。”
竟然没有信号了。
他**的。
准备挺充分啊,这是在他车上装了信号屏蔽仪?
秦松紧绷着面颊,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
长期的高压工作经历让他迅速恢复了镇定,判断出后面吊着的这辆越野是某车厂高配系列,至少140万,一般人买不起,更不会舍得拿来撞人。
来头不小。
车牌号···78991,不,没用,对方来者不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牌应该是假的。
秦松薄唇紧抿,大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余光中,那辆越野依然在后面紧紧咬着,并且速度越来越快,显然打算冲到前面截停。
如果让他成功,自己被原地截停,这一带的监控设备老旧,连视频证据都留不下来。
提速?秦松看了一眼仪表盘,沉默的发现这辆老旧的奥迪A4车速即使拉到最大也不可能甩掉对方的越野。
那么就只能……
秦松紧急制动,车辆原地掉头,车身滑动了360度,转头加速驶向自己开过来的方向。
油门踩到最大,时速表的指针迅速飙向110码,视线中,那辆笨重的越野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加速驶向了相反的方向,车辆和地面厮磨,发出一阵吱呀惨叫,像是斗兽场上失败者无助的呐喊。
秦松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跟你秦爷斗,你还嫩着呢。
车内的音响还在播放,沙哑的女声穿过狭小的车厢,钻进空气中。唱着“造化弄人,缘分阴错阳差。”
没有关紧的车窗飘进来一点雨水,打在秦松的太阳穴上,秦松缓缓升起车窗,视线中突然一片刺目白光。
片刻间,伴随着尖锐的碰撞声,整辆奥迪A4被掀翻在地,几乎土崩瓦解。
大货车的司机从驾驶座中连滚带爬的爬出来,打了一个电话。
“喂”
……
……
一个月后。
云城的天一片晴朗,完全看不出这里一个月前还梅雨连绵,地上干旱的挤不出一滴水。
一路幸福殡仪馆门口人来人往,隔一会就有一辆上面标着x院,x检,x安的车停在门口,下来几个穿着行政夹克的人,被门口的人恭恭敬敬的请进去。
奚深站在殡仪馆外面,拧眉盯着这一幕,松了松自己的领口。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打过去的语音通话没人接,估摸着还在路上。
怎么有人参加葬礼都迟到。
奚深不耐的眯起眼睛,丹凤眼下的深红色泪痣在阳光下夺人心魄,不时被凤吹动,隐在一绺卷曲的头发下,把主人衬得像勾魂的海妖。男人很少有长得这么妖气的,周围的人经过时都忍不住回头偷瞄他两眼。
奚深对这一切早已习惯,不会受到干扰。他找了个阴凉的地方,靠在墙边静静构思自己的新小说。
“奚奚,你怎么站在这里,不怕被拍啊。”
猛地有人扑到奚深的肩膀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突然出现的葛夏嬉皮笑脸的倚在他肩膀上,手指绕着他的长发,语气夸张。
“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人气有多高啊?新晋男神大作家。”
奚深面容冷淡,唇角平直,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葛夏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认错,这不是路上太堵了吗?”
“咱们快进去,快进去吧,追悼会要开始了。”
奚深被葛夏打着哈哈推进了会场,排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站在两人前面的是一对女生,矮的那个碰了碰高的那个胳膊,低声说。
“哎,你听说了吗?这是个孤儿,没有家的,听说这追悼会都是单位操办的。”
“啊,可能吗?这追悼会排场这么大,得花不少钱吧。”
“啧,没父母不代表没财产啊。”
"听说他爸妈给他留了不少钱,可惜,这下也不知道归谁了。"
“是啊,可惜,长得这么帅气。”
“是挺帅的哈,不过怎么凶巴巴的。”葛夏仰着脖子往前面看那副遗像,看完后,低声跟身旁的奚深吐槽。
奚深也看了一眼那副遗像。照片上的男人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立体,下颌锋利,眉宇浓墨重彩,混合着一股匪气,穿着一身警服,笑的很灿烂。
这张脸现在变作黑白照片,永远固定在这里。
司仪在前面介绍他的生平事迹,短短二十七年的人生,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宾客们鞠躬过后,排着队上前瞻仰遗容。
花圈堆满了棺木,靠近棺木的地方散发着阴冷感。奚深往前走,也放下一束花。
走出会场时,他感到那种阴冷感仍然缭绕在自己身边,久久不散。
奚深眉心微蹙,迟疑的问葛夏
“你···有没有感觉特别冷?”
“冷?没有啊?外面这么热。”葛夏像条喘气的哈巴狗,贱兮兮的在他面前扇了扇风,被奚深一把抓住手往下放。
二人参加完葬礼,找了个咖啡馆谈工作的事情。
葛夏点了一杯椰香摩卡,看着对面面不改色的喝大杯无糖加浓美式的奚深,忍不住问。
“这能好喝吗?”
“不好喝。习惯了。”奚深云淡风轻的又抿了一口。
他确实习惯了,一天不喝这个像少了点什么,提不起精神。
“我说······”
隔壁桌的女孩探头探脑了半天,听着两人的声音,终于确定了什么,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噔噔噔跑到二人面前,声音紧张。
“您···您是深流吗?”
“写出《危险下浮》的那个深流?我特别喜欢你!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她匆忙翻了一下自己的包,翻出一本全新的《危险下浮》,似乎怕奚深拒绝自己,急着表示自己的粉丝纯度。
“我今天刚买到您新发售的第二册!没想到这么巧能在这里遇到您。”
葛夏一把拉住准备开口的奚深,笑容灿烂的起身应酬。
“深流老师手最近不太舒服,医生建议他能不动手还是不要动。”
“这样,我那里还有几套签名版。咱们留个联系方式,我送你?”
小女孩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觉得有一本签名版就不错,忙放下手中那本书,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二维码。
此时,一只纤细白瘦的手拿过了那本书,是奚深。他拿起桌面上刚刚用来点菜的签字笔,利落的在那本书上落款。
“不用这么麻烦,给你。”
“太好了!谢谢您”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很有礼貌的给两人鞠了个躬,兴冲冲的回去了。
葛夏在原地,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我以为你很讨厌被粉丝打扰。”毕竟都说的出那种话。
“你是说那个采访?”奚深重新端起桌上那杯咖啡,看着窗外的烈日,感到身上的冷意退却了一点。
那时记者问他对疯狂粉丝的看法,他说······
“我想她喜欢谁是自由的,不过,我不喜欢谁也是自由的。”
“我学的像不像?”葛夏摆出一副高冷范,试图复刻出奚深当时讥诮的模样,却变成了挤眉弄眼。周围因为小姑娘跑来而注意着两人的两桌传来一点笑声。葛夏毫不在意,握着拳头崇拜的看着奚深。
“太酷了,我当时就要把你这列入年度语录。”
“他们看到不得气死。”
“不过你那些疯狂粉丝真是太过分了,你一个写小说的,跑来扒你的地址,电话号,常去的餐馆,甚至还偷你的头发,跟变态一样。”
“不会是想拿去扎小人吧。”
“啧”葛夏抱臂打了个寒战。
奚深唇角带着点笑意,看着葛夏搞怪,心情颇好的敲着桌面。成名后依然选择葛夏做他的编辑,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这个阳光的性格吧,让人很轻松。
“我的确很讨厌被人打扰,不过她很有礼貌。所以,也行。”他耸了耸肩。
咖啡喝完了,工作也聊完了。葛夏开车送奚深回家,两人在小区门口道别。葛夏看了眼奚深的背影,奇怪,怎么感觉他的脸有点白,没有血色。
“缠在那背颈后,那最美丽长发未留我手······”
恰到好处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接完电话,葛夏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
片刻后,他像是突然惊醒般,从那一瞬空白中回过神来。
“我出来不是为了吃晚饭的吗?怎么走到这了?”
他站在原地想了半天,仍然没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只好困惑的摸着脑袋,转身钻进了自己的大众。
别墅区内。
奚深住在别墅区最靠外的一侧,平时短暂的路今天却格外漫长。不时有落叶打在他的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火苗熄灭时发出的动静。
别墅区中很安静,除了落叶,便是微弱的啮齿科动物啃咬什么东西时发出的声响,他垂眸看向腕表,分针刚刚走过五个刻度,一切如常。
奚深没有继续往下走。
他认真的听着周围的声音,凤眸专注的观察着似乎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小路。
片刻后,他蹲在地上抹了一把路面,盯着指尖的灰尘,眉头紧皱。
不对劲,这不是他回家的路。
奚深垂眸捻着指尖的灰尘,长睫紧张的抖动着,犹如一只被风雨打湿了翅膀的蝴蝶。直觉疯狂叫嚣着让身体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去哪?
他挺起身子,顷刻间失去了意识。
这一章,我改了四遍,改到吐了。可能还是不那么好看,但是尽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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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