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短暂的安静,随着一条废鱼的跌入皱起层层波澜。
孙超群年纪不大,是家族企业的受益者之一,老板娘是他亲姐姐,老板也就成了他的亲姐夫。
上班不打卡实乃家常便饭,分内之事交给别人去做,也是理所应当。
“小美,企划案写好了吗?”他悠悠向前一杵,一米八的个子险些挡住两个人的光。
“还没写,我昨天有点急事。”
“不是吧,你居然还没写!”孙超群不由分说责备起人来,“什么事能有我的企划案重要啊,我不是告诉你今天上午就要么!”
“小美啊,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不是......”师妹神色无奈,有心解释,“我是真的有急事。”
“我不听你解释,企划案让朱小梦做,我看你就别干了。”说着话的功夫,他直接拉拉扯扯,有心推搡着人离开座位,撵她出去使出个下马威。
陆诗美一个没设防,轻松被他拽了起来。她挣扎着脱身,气得满脸通红。
孙超群真不是个东西,长了一副精神小伙的样儿,心里头乌漆嘛黑属墨鱼的,拿手本领就是仗势欺人。
“你是谁家的狗啊,随时被放出来咬人,懂不懂文明遛狗要栓绳?”她来了,她来了,季叶秋带着她的怼人语录走来了!
“自己的企划案,为什么不能自己做,公司养你是养猪吗?”
“说你是猪狗都是抬举你,我看你是你妈生的胎盘吧!”
孙超群怒气冲冲,一脚上前踢了季叶秋的椅子:“你特么说谁呢,给你脸了是吧!”
她仓皇稳住身子,从另一侧起身,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拍在办公桌上:“别打架哈,我合理防卫。”
她特意网购到办公室一把水果刀,防的就是这些公司这些人五人六的狗东西。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
“说不过就动手,真有出息。”
吓唬人的程度占了大半,但她也有一点后怕。
主要是捅了他,不值得搭一个自己进去。
魏姐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两人真的拿起刀具比比划划,连忙出声阻止:“别,别动手哈,有话好说。”
万一真的动起手来,无论是伤了谁都不好交代。
孙超群紧紧盯着季叶秋,有一瞬间跟要吃人似的。眼神冒着凶光,青筋一根根暴起,低声咆哮着:“你们俩都别干了,给我收拾收拾滚蛋!”
季叶秋顿时就笑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行啊,赔偿金给我们俩当面结清,4倍的工资不多,一人两万块而已。”
“你做梦呢吧!”他咬牙切齿。
“劳动法第二条,劳动者本人无过错,经济补偿按劳动者在本单位工作的年限,每满一年支付一个月工资的标准。”
法律科普到此为止,她忽然停下了话头,朝着孙超群得意地笑笑:“你们耍无赖不想给也成,走劳动仲裁我们也不怕事。”
陆诗美尚有一丝犹疑,可季叶秋分明是在帮她。她烦躁地按了按虎口,发觉刚刚拉扯的手腕红了一道印子,眼瞧着孙超群嚣张的作风,脸色更加难看。
他抱起胳膊,无比嚣张地放狠话:“打官司就打,只要我姐夫跟别人通个气儿,我看宁城哪家公司敢要你们!”
“威胁啊,诶哟我好怕怕!”
季叶秋举起手里的手机摇了摇,明明白白是录音的界面。
谁会傻不拉几等着被开除啊。
这才是她钮祜禄·秋的真面目。
“咳咳。”老板终于大梦初醒,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给她们结算!”
闹成这个样子,刀子都拿出来了,还怎么继续维持表面的和谐。
他想要的是乖巧做事的员工,是温柔被包养的女孩子,不是这种一言不合飚脏话,甩刀子的人!
也不知道季叶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突然之间像是被点火了的炮仗,想炸他们个鱼死网破。
还是走了算了,眼不见为净。
前脚出了公司大楼,陆诗美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不光心里头空落落的,手头的钱款也实在是杯水车薪,她不比季叶秋有拆迁款,稳定的工作没了就是没了。
“我不是难过啊,我还得谢谢你。”她抽了抽鼻子,手背胡乱摸了摸脸,“我妈住院了,这不仅多出来赔偿金,我还能回去照顾她。”
说着说着,她反倒哭得更凶了。
季叶秋听了一会儿,总算是明白过来。
起先是陆母不同意她和现在的男朋友交往,希望她能回老家考公务员,而师妹坚决留在了男朋友所在的宁城。
五一的时候,她带着男朋友回家见父母,结果矛盾更加剧烈,难以调和。母亲劝说无果,一气之下犯了病,她昨天就是匆匆回家办理住院手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季叶秋有幸见过师妹的男朋友,从外形上看算是相配,只是其他的方面,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分析。
仅仅知道两人是大学同学,已经有4年的感情基础。至于陆母为什么不同意,想来也是有她的原因吧,只不过苦了夹在中间的师妹,左右为难。
“手机拿来。”
师妹一脸懵,眼睁睁看着秋秋点进她的微信界面,直接点了收款,拦都拦不住,“这是干什么?”
季叶秋好生安抚她:“赔偿金不一定够,钱你拿去救急啊,等阿姨身体好点儿了再还我呗。”
“你要是心里不踏实,我开个公司等你入职,什么岗位任你挑,咱们俩谁跟谁啊。”
“真的吗?”
“假的!”
陆诗美眼泪还挂在腮边,一时间茫然地看她。
某人促狭一笑:“当然是我出钱你开公司,压榨你给我赚钱啊!”
抛开经验不谈,以师妹的学习能力,和踏实的性格,肯定会是一个让老板放心的好员工。
当事人又哭又笑,足足用光了一包纸巾,站在她旁边的季叶秋反叫一个泰然自若。被砸钱的人应该大哭吗,难道不是应该乐得找不到北?
她完全忘记了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的经历。
当然,她也希望这一段黑历史被剪辑掉。
微风轻轻卷起少女的裙摆,在她稍稍愣怔的片刻,仿佛定格成一幅行走的画报。
画上纠结的少女本人,刚刚送别了师妹,此刻正在纠结,她要开一家什么样的公司。
也要做淘宝店么?
和原公司去竞争的话,貌似会显得她格局太小。
感觉不像是在报复别人,反而是折磨自己。
可如果开其他的公司,又要做些什么呢?花店、咖啡厅,还是甜点屋?
季叶秋想了一会儿,脑子有些枯竭,她可能需要了解一下再做决定,多个选择多条路。
还不到午饭的时间,她先去商场的健身房请了私教。人总是需要为自己的鲁莽买单,她既然敢惹了孙超群,就不能怕这狭隘的狗东西来报复。
拳击课可以学一学,还有柔道、空手道、女子防身术都可以学个皮毛,甭管什么填鸭式教育,关键时刻能唬人的都是好招数!
宁城不大,却也不算小。
她怎么也想不到,逛商场也能碰见熟人,其实她不怎么想偶遇的......
“姐姐好啊。”笑脸相迎的,是昨天那个弟弟。
不能怪她记性好,而是会所里的一切,她都历历在目,包括见到的每张面孔。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记不住。
倒不是对他们有偏见,纯粹是因为太丢脸了。
季叶秋颔首笑了笑,尽可能不让自己尴尬:“黎书晋?你是叫黎书晋对吧?”
“姐姐,你记性真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同于会所里昏黄的灯光,黎书晋看起来更加青涩,更具少年感。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居然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才十八岁就这么高了,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
一直仰头有点累,她索性划开了手机,闷闷地问:“转账为什么不收?”
是嫌两万块太少了,没有会所赚的多?
可是男公关,也不安全的好嘛,万一碰到哪个如狼似虎的客户......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银货两讫啊,姐姐~”
最后的两个字发音格外温柔,他微微低着头,薄薄的嘴唇就快要贴近她的耳朵。
似乎感受到空气的灼热,季叶秋松了松头发,将其别在耳根后面,刻意拉大两人的距离,“没有别的意思,钱是资助你上学的!”
黎书晋低头,漂亮的眼睛盯着她,清澈干净的嗓音说得全是晦涩难懂的话:“如果姐姐有别的意思,也不是不可以哟~”
这样的黎书晋有一点不一样,好像脱了乖巧的外衣,学着小狼崽子在进攻。
明明还是匹幼崽,偏偏要似是而非的撩人。
成功率阖该是不低,可惜他碰到的是季叶秋,完全不吃这一套。
“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不管嘴炮打得多么响,年龄就是致命伤。
季叶秋弯着唇,笑吟吟的,同他对视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六个大字——你就是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