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无端起火,蒸汽云被吹到大陆上,北方陆地暴雨从昨日正午下到今天凌晨。
天生异象,惊动了相关部门和异处局。气象局和潘教授瞎编了一整夜才编出来一套能勉强糊弄人的说辞,气象预报里还没把糊弄人的词儿说完,就见海面上突然起了一座岛。
明明上一秒还没有!
接着就见那岛上长了一样东西。
它跟个擎天柱一样,笔直地向上生长,眨眼间就长了几十米高,再往上进入阴云里,看不见了。
于是气象预报及时插播了一句“强气流对抗之下,出现了海市蜃楼的奇景”。
说的居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架不住这个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有太多人喜欢搞直播了,北海从海面起火到帝都山结界消失全都被摄像头顺着网线送到所有电子设备中,有人当异景看个热闹,就有人散播其他言论。
网管部门一分钟八个电话,催问是自由言论还是强势下播,但眼下这么大个异象,强制手段定然不行,异处局除了一句“引导舆论”什么也说不出来。
但引导舆论哪是那么容易的?
刘振宇一耳朵灌了潘教授十八个版本的解决方案,觉得哪个都漏洞百出——面前的异象就是最大的漏洞!另一只耳朵听王连汇报前线情况。
浓郁的灵气从海岛上逸散开来,外勤的人最先发现情况不对。
这灵气的浓郁程度根本不是西山能量池可以比拟的,这像是几十个能量池一起爆发了。
他当即道:“封锁海域,所有船只禁止出海。外勤人员提前开启防护阵,沿海优先,速度!”
灵气是好东西,但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就像张耀家里的丹木玉一样,好东西消化不了就是祸害,这么浓郁的灵气冲出来恐怕要出事。
安恬和刘帆立马去打电话,齐梦缘画了一个刚学会的传送符,边画边说:“恐怕来不及。”
灵气过处,初春刚冒芽的嫩草已经抽条生长起来,树枝上刚吐出绿芽的叶子伸展开来,转眼满树华盖……
灵气像强力的催熟剂,催生着大地上的一切。
王连也知道来不及,但来不及不是袖手旁观的理由:“去做。”
他的声音跟另一个人温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无比熟悉。
所有异处局的人抬起头,看见了沈舒白和苏衍并肩走来。
苏衍穿过人群走向大海:“去做吧,来得及。”
翻飞的袍袖发出猎猎声响,他在狂风中望着黑色的海面:“我的北海,是随便什么蝼蚁想烧就能烧的么?”
他手腕上的翠绿镯子扭曲一下,而后忽然断开,断口处一边长出蛇头,一边长出蛇尾。
他伸出手对着海面,翠绿的小蛇从手上爬下来,落在海水里。
接着,一颗硕大的绿色巨蟒破水而出,张开大嘴,将海面上的业火吞掉一片。
海面上吹来的狂躁海风打了个旋,汇聚在苏衍周围,于是海边出现了一个奇景——狂风止住了,连树上的叶子都几乎不动,只有那个站在海边的黑衣人袍袖翻飞,他像是裹在一个看不见的壳子里,所有风都被他困在里面,冲着他一个人吹。
与风一起不再蔓延的还有那无边浓郁的灵气。
齐梦缘符咒成型后却没有立刻启动,而是按住它,看向沈舒白:“不管是临芜还是沈舒白,您都是异处局的沈队长,对么?”
她没等沈舒白回答,又看向苏衍:“既然史书上已经写错了一部分,就会写错另外一部分。虽然不得不承认苏先生确实有时候有点……一言难尽,但我见到的苏老师没做过任何恶事。”
虽然她曾亲眼看着山河笔画出当年的真相,看着苏衍杀上苍生山,但她还是没有太多的感触,就像看了个以真人为原型的电影,依然觉得苏衍就算有时候有些捉摸不透亦正亦邪,但总体上算个好人,起码自从他出现到现在,是一直站在他们这边的。
她走到苏衍身边,依旧感受不到任何风:“苏老师,让我接触一下灵气吧。”
她看着远方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巨岛和岛上的参天巨木,说:“我知道现在很多事已经不是我们认识中的那样,接下来要发生的我们也无力阻止,但我们既然是异处局,拿了公民上交的税,就得护一方平安,哪怕是徒劳,也得尽力再说。防护大阵的主阵不能没人守,沈队长看来是没时间了,那就我去吧。”
苏衍在风中侧头看了她一眼。
“回来。”王连一口抽完了半根烟,把烟头扔地上一脚碾了:“轮不到你。你带吴三水和模特队长去各处分阵先把阵起了,长明山主阵我去。”他把齐梦缘拉到身后,斥了一声:“队长还没死呢,用得着你这个副队冲锋陷阵?”
齐梦缘一皱眉:“这么浓郁的灵气,涌进身体里可不好受。我在基地和能量池跟着苏老师学习过,起码有点经验,你……”
“我在能量池筑基的时候你还做梦呢,别废话,快滚。”
齐梦缘不知道他去过能量池,闻言有点懵。
他把齐梦缘朝传送符那边推,喊吴三水:“把你们副队带走,别磨蹭。”
齐梦缘跟他到底差了半个境界,被他一下推得一个趔趄:“苏老师,我……”
她话没说完,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有点疼,但却帮她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居然是那支山河笔。
山河笔上飘出来一行字:“是哥哥去南城之前在长明山上落下的那个阵么?”
他写的是繁体字,齐梦缘认倒是认得,但是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哥哥”是谁。
然后就听见沈舒白回答:“对。你回来。”
他说着就要去抓山河笔,山河笔却躲开了:“我去。”
沈舒白好像气到了:“你人身都没有往哪去。”
他又要去抓。
山河笔再次躲开:“建木通天,上面的人马上就要下来,宣潇和陈渊捆一起不顶一个你,海神大人一人恐怕难敌对方,毕竟他真元上的神印还扣着他的三成神力。哥哥,你是他唯一的助力,不要辩解了。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但长明山还是我去吧。”
齐梦缘觉得自己脑袋和眼神肯定有一个是出问题了,山河笔上写的字她虽然都认识,却一个也看不懂。
“还有禺虢。”沈舒白问宣潇:“他不是找儿子么?找哪去了?”
他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怒火几乎是显而易见的,让异处局的人都有些惊讶。
宣潇叹口气,觉得这可能就叫“天意弄人”,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
禺虢此时正在西南沙漠上,背后是被他捆成一串的远古部落族人,面前站着廪君。
廪君也没想到,自己就去北海放个火的功夫,芥子就让人给生生凿开了。
其实禺虢一开始在他身上放榖枝的时候不是这个用途,他只是想掌握廪君的动向,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方不方便偷袭,但是没想到后来榖枝不动了。
一时半刻不动还说得过去,但榖枝落在那里一待就是一夜,廪君有心情睡觉吗?
必然是没有的。
苏衍没死成,山河笔也丢了,扶桑大阵眼看要完蛋,他非得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不可,那榖枝为什么不动?
他心下生疑,觉得恐怕是榖枝被发现了,廪君没有轻易毁了它,而是留下来做什么别的用途,比如引鱼上钩。
禺虢没有立刻就去,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室接的某个案子有点棘手,他暂时腾不出来功夫,一方面是拿不准廪君想干什么。
但过了一整夜那榖枝还没动静,他觉出来点不对劲了。
现在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现在是谁占先手谁胜算高的时候,廪君要真这么能沉得住气,那还真就值得他犯一次险。
于是他循着榖枝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找过来,结果捡到了榖枝却没看见人。
他找了半天,没犯着险,倒是找到了一个芥子。
这他就明白为什么榖枝会留在这这么久了。
榖枝能追踪不假,但是追踪不了芥子,因为芥子是以神力和法器劈开另造的一个空间,严格来说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所以榖枝无法追踪,在进入芥子的瞬间就会被扫下来。
廪君进了芥子里,榖枝掉下来了,被风沙挡住,廪君甚至没发现。
廪君一个人,不用吃不用睡的,他要芥子干什么?
什么东西不能放在储物空间里随身携带,非得整个芥子立在这?
他在长明祠没得手,居然就安安静静过了一整夜,干什么去了?
榖枝轻飘飘一截树枝,没有手指长,风一吹能飞出二里地去,他没费时间在沙漠上找入口,直接抽出长锁在沙漠上劈砍一通。
他吃了丹木玉,神力恢复七八成,虽然不是全盛时期,但打碎一两个芥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于是他见到了里面的景象。
不得不说,那一刻他是有点震惊的。
那些族人眼看着天塌地陷,转瞬间置于沙漠之上,那种茫然让禺虢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