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他面容的绷带一圈一圈的解开, 只有在这样的深夜,这位血统高贵的埃及王子才会解开自己身上这可憎的伪装,在黑暗中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xiashucom
他的仇人已经有好几个夜晚与那位美貌的王妃相拥而眠, 而这个罗马王宫的人却以圣洁的营造官身份为他开脱。
他绝不圣洁。
仍旧被绷带包裹的手指将绷带拉下去了一些,露出与白皙的罗马人格格不入的深棕肤色。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赛特的低劣, 让赛特声名狼藉的被驱逐出罗马。
短暂的喘息之后,在月光穿透铅色的云层重新照射下来时,瓦卓已经将遮掩面容的绷带重新系好了。
……
毒药开始侵蚀密涅瓦的身体了,曾越过岁月还给她的美貌,如今让她用加倍的痛苦和衰老来偿还。她开始咳血,黑色的血块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沾满了她的掌心。在她被这血迹吓的失声的时候, 一直陪伴着她的赛特同样也从梦中惊醒。
“不,不要进来!”密涅瓦用双手按住她与赛特间隔的那层纱, 借着烛火, 赛特看清了她手掌上的血渍。
他不再叫她王妃,而是很温柔的叫她的名字, “密涅瓦。”
密涅瓦的手掌发抖的抓着那层纱,直到赛特低下头, 将她颤抖的手掌温柔的托起。
她手掌上的血迹被擦拭干净了。
密涅瓦在赛特这种无声的安抚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已经感到了死亡之神达那特斯在她头顶张开的黑色双翼。既然无法逃避结局,那流泪就是最无用的东西。
“今夜有月光吗?”
“有。”赛特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假, 他起身推开了窗户。外面月光昭昭,群星黯淡,在他坐回到密涅瓦身边时, 密涅瓦已经再度昏睡过去。
……
上一任罗马大帝对女人的极端嗜好,让他的王宫里也长满了各式各样催长情/欲的草药,在无人需要它们时, 它们是可以观赏的景观,当一些女官与护卫们偷情时,它们又成了绝好的助兴品。
瓦卓亲眼目睹过它们的效用,在人迹罕至的钟楼里,女官与护卫躲藏在这里,尽兴了整个午后。瓦卓采了相同的草药,挤出了一瓶汁液,倒落在即将送到密涅瓦王妃住处的新鲜瓜果中。那从草药中挤出来的透明汁液滴落在新鲜的水果上,宛若露珠一般诱人。
女官们毫无防范的将东西端走。
无论是他们两人中的谁吃下了这些东西,在情热的煎熬下抵死纠缠,都会让这已经四起的流言已更不可扼的速度传遍王宫。到时候无论是年轻的罗马大帝为了尊严前来核验这位营造官的圣洁,还是对赛特充满信任的西塞罗王子从此对他产生不可逆的怀疑,那都是瓦卓想要看到的。
瓜果送到门口,因为王妃的禁令,那些女官不得再走近一步,是赛特开门接过,将东西送进去的。
瓦卓亲眼看着这一幕,眼眸中流淌出几分恶意来。
……
密涅瓦吃下了一些水果,长时间陪伴她的赛特也到了必须要进食的时候了。在看到密涅瓦吞咽下去之后,赛特才囫囵吃了一些东西果腹。
密涅瓦此时已经被毒药折磨的不成样子,她只勉强吃下了一些东西,就又全都呕了出来。赛特看到她这个模样十分难过,密涅瓦反过来安慰他,“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多了。”
女官进来将密涅瓦的呕吐物打扫干净,在看到根本没有消化的食物里混着斑斑血迹的时候,跪在地上擦拭的女官吓的手指发抖。她不敢询问密涅瓦的身体,甚至站在她身旁的赛特,似乎也在用目光警告她不要管多余的事情。
打扫完毕之后,密涅瓦让她出去了。
房间里很干净,哪怕密涅瓦痛不欲生的时候,她也做到了让自己呆的地方尽可能的干净和体面。
“我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去看看外面的阳光了。”在赛特的缄默中,密涅瓦轻快的声音传了出来。
“明天我就带你去。”今天已经是傍晚了。
“嗯。”
因为密涅瓦情绪的好转,赛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在静坐了一会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不适的症状——他的体温开始升高,干燥的掌心里也开始沁出一层湿汗。
密涅瓦在和他说工匠为她定做那件新衣服的事——她已经不再适合从前的着装风格了,她要用更多的布料将自己身体丑陋的瘢痕们全部遮挡住。
“应该已经快完工了,我会催促工匠们尽快将衣服送过来。”赛特弯下了腰,压迫着不适的地方,让自己与密涅瓦的对话尽可能显得自然一些。
密涅瓦是个敏感的人,她察觉到了赛特说话的吃力,她以为是过长的陪伴让赛特身心疲惫,“赛特,你很累吗?”
赛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掌心里已经完全汗湿了。
“回去休息吧,我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好多了。”
赛特扶着床沿站起来,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为了不冒犯到密涅瓦,他竭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行礼退了出去。
他呼出的气息都是烫的。
“营造官大人,您没事吧?”看到他出来的女官们在赛特脚下踉跄了一下之后询问了一句。
赛特一言不发,穿过她们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中。
瓦卓没想到他会回来,在赛特与他擦肩而过时,他看清赛特洇在发丝间的热汗——为什么会回来?明明都与美艳的王妃纠缠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赛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瓦卓,这个被密涅瓦派来寸步不离保护他的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木讷的工具。他在心情好的时候会注意一下他,但绝大部分对方和空气并没有什么区别。
赛特进了自己的房间,因为他好几天没有回来过了,被褥间有一种阴冷的潮气,这潮气恰恰缓解了他一部分的燥热。他将湿透的手掌覆盖在冰凉的织物上,在短暂缓解了一瞬之后,他的体温让织物也同样炽热起来。
赛特来不及思索什么,他反过身坐了起来。
衣服上的腰带被他咬住,他的手掌握住了某一位置。
瓦卓意料之中的看着赛特并没有外界传扬的那么圣洁的身体,他坐在颜色繁复的织物之中,一条腿舒展开,另一条腿屈起,被他咬在嘴巴里的腰带,在紧紧咬住时他的眉头也会蹙起。这让瓦卓有了一种他不是在取悦自己的身体享受快意,而是在厌恶的虐待自己身体的感觉。
在他身上,瓦卓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伤口,那永久烙在他肩膀上的伤痕,在他手臂无助的抓住帘子时,像是一轮满月那样的从他肩胛上袒露了出来。
那一箭穿透了他的骨头,瓦卓都能想象得到在死里逃生的夜晚,这个男人是怎么被自己留下的伤痕折磨到难以入眠的。
赛特拼命的喘着气,他的嘴唇比平时更要饱满和红润,下垂的眼睫挡住了他那双冷静高傲的金瞳。
在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单纯汗液的东西沿着赛特的眼睑滚落下来时,瓦卓忽然明白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迷恋上这么一个男人了。
不只是对强者的征服感,而是他的确太性感了。他连欲/望都是隐忍和晦暗的,但越是这样,你就越想捏住他的下颌,让他逐渐沉沦陷落在无尽的**中。
……
工匠将衣服送了过来。
这件衣服的布料足以遮挡密涅瓦除了脸部之外的所有皮肤。
密涅瓦在房间里换好,还戴上了华丽繁复的宝石项链来遮挡自己陡然增多的颈纹。衣服穿在满是伤口的身体上是疼痛的,但密涅瓦能够忍耐。为了让自己的仪态更美,抑或是为了让想要见她凄惨死去的场景的伊西斯继续妒恨她的美貌,她将自己伤口都用布帛裹起来之后再穿上衣服。在连绵不绝的阵痛下,密涅瓦扶着赛特的手臂站了起来。
她的面容仍旧美艳非凡。这是她拿着镜子端详确认几次之后,才愿意掀开帘子让赛特看见自己的原因。
赛特答应在今天带她去看看外面的阳光,十分巧合的是,她最新定做的华服也恰恰被工匠送到。
如从前的无数个午后,在赛特的陪伴下美艳的密涅瓦王妃走出自己的宫殿,女官们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向她行礼。
除了赛特之外,谁也不知道她的生命已经即将要走到尽头了。
在王宫的绿荫里漫步了几个来回之后,密涅瓦对赛特说,她想去宫外看一看。毕竟她一生中大半的时间都呆在罗马王宫里,这里美轮美奂的景物她早就看到厌烦。
因为受过伤的赛特已经不再如从前那样强大,为了确保密涅瓦相安无事,这一趟他还带上了瓦卓。
密涅瓦对市井的一切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她十分偏爱角斗场,因为她就是在那里遇到的赛特。因为罗马的鼎盛,作为为数不多娱乐场所的角斗场人声鼎沸,赛特与瓦卓开道,密涅瓦轻易的占据了最佳的位置。
“那只疯狗今天会上场吗?”
“会吧,毕竟昨天那一场比赛赢了不少钱。”
身后两个男人交头接耳。
就像赛特曾经在这里被起了绰号那样,这里足够勇猛凶狠的角斗士也都会拥有赌徒们冠以他们的绰号。
密涅瓦本来准备看下去的,但她因为久站已经感觉到有些不适了。赛特第一时间发觉,用手扶住她的后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瓦卓,理所当然的把这当成了他们暧昧的证据。
“很难受吗?”
密涅瓦摇头。
赛特将她搀扶了出去,瓦卓跟在他们身后。在他们离开这里不久,角斗场内忽然爆发出了热烈的声浪。如曾经在这里扬名的赛特那样,新的享有盛名的角斗士从抬起的铁栅栏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的衣服并不完整,被上一个对手撕裂的衣服中露出具有爆发性力量的肌肉线条。
与其他的角斗士相比,他更像是一只野兽。及肩的黑发铺散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背脊上那几条被野兽撕裂的伤痕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嗜血凶悍的气息。
如果假扮成瓦卓的乌纳斯没有离开,一定能认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