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因久睡而显出迷惘的眼睛聚焦之后, 那自梦中流露至唇角的笑意定格住了。mengyuanshucheng
奥修神采奕奕,看起来像是和赛特一起睡了一个长久的觉那样。
“怎么会——”曼陀罗的毒性赛特再清楚不过,他曾用这种毒药帮密涅瓦清除异己, 所有中毒的人无一例外的在他眼前抽搐痉挛的死去,奥修为什么还会活着?
“你睡了很久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奥修用手抚摸他绸缎一样披覆在肩胛上的墨发。
皮肤上的刺痛还存在着,这让赛特确信那是毒性剧烈的曼陀罗。
哪怕奥修差点丧命,为了看赛特醒来时惊诧无助的模样,他仍旧会装出一副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起不来吗,需要我抱你吗?”虽然是征询的口气, 但奥修的双臂已经穿过赛特的腋下与双膝,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在黑暗中不明显, 到了被照明的烛火笼罩的地方, 就能看到赛特身上那些突起的红色硬块——那是毒药长时间存留在皮肤上留下的伤痕。
赛特不适应被人抱在怀里,然而更让他不适应的是被奥修叫进来的, 双手捧着食物的朵拉的注视。
奥修像是知道毒药的存在,又像是毫不知情, 他就这样大刺刺的抱着赛特,让他坐在自己怀里,自己伸手从朵拉那里接过食物。
那不能算是食物, 是棕色的根状物与捣碎成绿浆的叶片。
赛特马上猜到了这是什么。
奥修舀了一些喂给他,赛特侧头闪躲开。
“为什么不吃,是怕有毒吗?”奥修问他。
这捣碎的东西, 与曼陀罗的根叶实在相似,奥修在强迫赛特吃下去的过程中,碰到了赛特的伤口, 在引起赛特痛苦喘息时,一旁的朵拉再也忍耐不住,软下双膝跪了下来,“赛特才刚刚醒来,请放过他吧。”
奥修的动作停顿下来,他睨了一眼跪在脚下的朵拉,将赛特万分抗拒的食物递给了她,“他不愿意吃,你就帮他吃吧。”
朵拉没有迟疑的双手接了下来,她生怕奥修反悔,逼着赛特吃这些恶心的食物那样,用手抓起糊烂的草茎往嘴巴里塞去。
“不要吃!”
赛特的阻拦只让朵拉迟疑了一下,她目光自下而上的望过来。
奥修将赛特按在怀里,看他徒劳的在自己怀里挣扎。
“我愿意吃。”深知曼陀罗毒性的赛特,实在无法做到亲眼目睹朵拉毒发时的凄惨场景,他用几乎哀求一样的语气对奥修说,“我愿意吃——放过她吧。”
奥修将赛特刚才无论如何也不肯吃的食物端了回来,在赛特颤抖的张开嘴巴时,他叹了口气,“赛特,如果你的软肋不是这么明显的话,我是抓不住你的。”
让墨丘利又恨又敬的人,居然会因为一个奴隶落入他的圈套。
赛特终于闻到了那个他以为是曼陀罗剧毒茎叶的味道,和他熟悉的迷幻香气不同,被捣碎的茎叶里散发出的味道是酸涩的。那不是剧毒的曼陀罗,而只是一种相似的药草。
在他怔愣的瞬间,奥修调转勺子的方向,将草茎喂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而后他将嘴巴贴上来,酸涩的味道由奥修的舌头度过来,让赛特干燥的口腔里生出了津液。
没有进食对体力的削减加上毒药残存在身体上的疼痛,让赛特虚弱异常,他被迫接受奥修的吻,甚至连后退的脊背都被奥修张开的手掌完全抵住。
在手掌沿着赛特的背脊,按在他的脖颈上时,奥修呼出一口气退出了一些距离。
赛特的脖颈被他按着,根本无法挪动分毫,他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奥修侧过头,对跪在地上的朵拉说,“出去吧。”
朵拉虽然担心赛特,却害怕自己违抗奥修,连以后陪伴在赛特身边的机会也没有,在隐忍的看了赛特一眼之后,朵拉起身离开了。
奥修喜欢赛特的反抗,他甚至愿意帮助赛特,让他的伤口完全愈合。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除了体魄的强悍之外,赛特更强大的是他的灵魂。
在他自认为赛特没有任何逃脱机会的时候,赛特差点杀了他。这让奥修现在开始考虑起用赛特虚弱的身体来囚禁他的办法来了。
被丢回床上的赛特,四肢无力的趴伏着。曾经奥修认为这样虚弱的赛特不配他去征服,他总是想要等到赛特完全康复之后再去与他一较高下哦,然而他发现他搞错了,赛特没有虚弱的时候。虚弱的身体只会暂时让他安分一点,却不能让他彻底的收敛起自己杀气腾腾的爪牙。既然这样的话——
奥修覆下身来,他的双臂恰好挟制住赛特的双臂,“我知道你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走,包括杀了我也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我会在此之前彻底掌握住你的。”
赛特还未明白奥修话中的意思,炽热的胸膛已经自他身后压了下来。
……
树荫下,西塞罗与墨丘利并肩行走着。不远处,奥修迎面走来,他走到两人面前时,停下行了一个礼,“大帝。”
在刚才元老院的会议里,因为奥修缺席,墨丘利特别询问了一下近侍他的下落,近侍告诉他奥修出宫去了,墨丘利因为有事要让他去办,就让近侍通知奥修,让他尽快回来。所以奥修回宫之后,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他面前。
“今天元老院的会议你缺席了。”虽然不是重要的会议,但以奥修如今的身份,实在应该常伴在墨丘利的身旁。
“宫外有些事需要我去办。”奥修解释。
“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出马?”
奥修看了一眼墨丘利身旁神魂不属的西塞罗,垂下目光道,“只是去奴隶市场看看新律法推行的成效,将一些非法买卖的奴隶送离了王城。”
虽然墨丘利已经制定了法律,但奴隶制度在罗马已经盛行了几十年了,即使已经掌权的墨丘利,为了不与罗马的一些顽固贵族起冲突,也只是用律法遏制了一下奴隶贩卖的源头。
“近来又多了很多奴隶吗?”
“是的,听说埃及接壤的亚述古国发生了新的战乱,无数流民在沿着尼罗河岸逃亡的路上被掳掠到了罗马。”奥修说。
“亚述古国?”墨丘利复述了一下这个名字,这个与埃及接壤的古老国度早就分崩离析,只剩下一些散乱的逃兵继续蚕食着那片国土,没想到那样千疮百孔的地方上居然还能爆发战乱,“稍微遏制一下泛滥的奴隶买卖吧。”
“您召见我是有什么事吗?”奥修询问。
墨丘利正要开口,站在他身旁的西塞罗,忽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一样的走开了,墨丘利看了一眼,见西塞罗是走到了一旁的树荫下,他收回目光对奥修道,“是我的母亲。”
“伊西斯王妃吗?”
墨丘利点了点头,自从芙罗拉死了之后,他因为阻止母亲继续与密涅瓦不死不休的纠缠,致使自己与母亲关系的恶化,在密涅瓦恢复王妃的身份时,伊西斯黯然的搬去了王宫角落里的一个宫殿中,这几年墨丘利想去看她,却一直被她拒之门外。
“她告诉我,她想回家。她梦到了芙罗拉在王城上哭泣,她想去那里接芙罗拉回来。”
“回家?”奥修顿了一下才发现,伊西斯说的家已经是她已经被罗马吞并的故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几年里,伊西斯从一开始的大受打击到不接受芙罗拉的死亡,墨丘利听了许多人告诉他,伊西斯王妃每晚入睡时都要抚摸芙罗拉的棺柩,就好像去睡着的女儿身边为她拉上被子那样,“她一直认为芙罗拉还活着,她会快乐一点,如果她回去之后,发现芙罗拉真的离开她了,我怕她无法接受。”
“可是如果不从女儿过世的阴霾中走出来的话,其他的阳光也永远透不进她的世界中。”奥修也明白墨丘利的痛苦——妹妹过世的悲痛,母亲抵触的痛苦,这几年里一直是他独自支撑着。
“我也明白。”墨丘利看向奥修,“等夏天过去,奥修,你陪同她回去一趟吧。”
奥修答应了。
吩咐完这件事的墨丘利看向站在树荫下抬头往上望的西塞罗,来自身旁血亲的抚慰让他的心情难得缓和了一些,他走到西塞罗身后,将手搭在西塞罗身旁,语气轻松的问,“在看什么?”
头顶除了郁郁葱葱的树叶什么也没有。
树叶缝隙里透出来的阳光,落在西塞罗的脸上,明亮的光斑直射入他的眼中,让那层薄薄的眼膜好似蕴着一池水花,他喃喃自语一样的问,“不会一直有人等待你是吗。”
墨丘利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赛特失踪已经快一个月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的西塞罗,从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的找到赛特到如今的魂不守舍,他开始回忆从前的事,寻找自己身上让赛特能够驻足的地方。但结果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哪怕赛特就此离开他,他也不会觉得赛特做的有什么不对。
这么多年了,从陪伴在母亲身旁时的权极一时,到如今在他身旁忍气吞声,如果是他,他会比赛特更早的弃自己而去,“也许……是赛特自己离开的。”
“他等我太久了。”
“可我总是让他失望。”
“西塞罗?”西塞罗眼中那层透明的眼膜似乎要像眼泪那样的漫溢出来,墨丘利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西塞罗收回视线,他神情实在是落寞。
之前因为不知道赛特的下落,墨丘利面对失魂落魄的西塞罗时,还能好言好语的安慰,现在一旦知道赛特是被奥修囚禁之后,再度面对西塞罗时,他的心情就复杂起来了。
“赛特也许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搭在西塞罗肩膀上的手用力的拍了拍,像是要给失魂落魄的西塞罗振作的力量,“你状态很不好,回去休息一下吧。”
西塞罗点头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墨丘利,在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若无其事的奥修,他不自觉蹙起眉宇来,“你打算囚禁赛特多久?”
奥修知道墨丘利因为西塞罗而心软了,他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可以的话,大概是到我死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