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锡金的赛特, 下令安葬了自己的父亲,却始终没有亲自去看他一眼。mengyuanshucheng代政官似乎也从中嗅到了赛特这么多年始终不曾回来的原因。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什么比赛特回来更值得高兴的了。
一回来就以雷霆之势掌权的赛特,手段强硬的将自己的姑母塞弥拉扣押在了王宫中, 他让塞弥拉亲手写了一封信给自己的丈夫,让他尽快赶来锡金。
手腕颤抖的塞弥拉, 在陶土板上划刻下赛特所说的“我已经得到了锡金,请尽快带着我的儿子来迎接我”时,预料到什么一般惊恐的抬起头来。
站在她面前的赛特垂下眼来,语气沉静,“写吧。”
塞弥拉在陶土板上写完最后一笔,在将完成的信递出去时, 她向赛特打起了感情牌,“赛特, 你还记得吗, 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还多么年幼啊。”
赛特将陶土板从她手中夺走, 在审度完上面的内容和自己所叙述的分毫不差之后,瞳孔转动了一下, 目光终于落到了塞弥拉的脸上,“很久之前的事了。”
塞弥拉带着几分期许的看着他。
直到赛特冷漠的说出下面一句,“我已经不记得了。”
……
塞弥拉的丈夫在第二天正午赶来了锡金, 因为急于接手锡金,他抛下了自己还在路途中的军队,带着几个亲信赶到了锡金。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锡金的城门, 在自称塞弥拉的亲信的迎接下进入了锡金王宫。
塞弥拉穿着盛装,双手放在身前的站在宫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他。
他大步走上台阶, 握住这个已经被自己冷落很久的女人的手,亲密又迫不及待的叫她,“塞弥拉,你做的很好。”他丝毫没有怀疑过面前这个女人,包括她传信给自己,让自己带上儿子来锡金迎接她,他也只是当作塞弥拉想要将锡金完整交给他的时候,让他承诺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获得继承权。
塞弥拉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是冰凉了,她的神态也充满惶恐和不安,视线一直在往后。
后面?
他看到了塞弥拉身后,那个和她一样穿着盛装的男人,他璀璨的金瞳,正是逐渐衰弱的锡金的王族的象征。
“……”
“下去吧,塞弥拉。”
塞弥拉在赛特的指引下,挣开了自己丈夫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在那些早就埋伏好的埃及士兵走上阶梯时,她忍不住再度向赛特哀求,“看在我们的身体里流着同一种血脉的份儿上,赛特,放过我的孩子吧。”她已经放弃了为自己的丈夫求情。
然而赛特并没有理会她,在反应过来的男人的恐吓声中,埃及士兵举起了石斧。
看着渐渐流到自己脚下的血液和已经倒在血泊中头颅扁平的丈夫,塞弥拉慢慢滑坐到了地上,她没有想到赛特会这样决绝和冷酷的惩罚自己。
塞弥拉尚且年幼的孩子被从陡然的变故吓傻的护卫中夺了过来,战车队长看了一眼,将他交给了赛特。本来已经失去力量的塞弥拉再次攀附着赛特的身体哀求他的原谅。
“这个国家孕育了你,你却要背弃它,出卖它。”赛特对塞弥拉这个姑母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她和奈芙蒂斯一样,都是被迫远嫁的。但这并不能让赛特原谅她。
塞弥拉听到了襁褓里自己孩子的哭声,她双腿跪在地上,直起上身,举起双臂,想要将这个孩子从赛特的手中接下来。
赛特对她的痛苦无动于衷,他本意是想将塞弥拉连同这个孩子一起杀掉,然而襁褓里痛哭的婴儿,睁开双眼注视着他。这还未承受人世痛苦的纯洁双眸触动了他,赛特在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我可以放过他。”赛特说,“但我不能够原谅你。”
“只要放过他,我什么都可以做!”被被保护锡金的信念支撑着前行的奈芙蒂斯一样,让自己的孩子成为新王国的继承者,也是唯一支撑着塞弥拉的信念。这信念超越一切。
……
赛特目送着一辆马车离开了锡金。
马车上,是塞弥拉和她的孩子。
他并没有仁慈到放过塞弥拉的地步,在塞弥拉承诺,自己将永久放弃自己在锡金的身份和永远也不再回到这里之后,赛特喂给了她一颗毒药,送她离开了。
“这瓶毒药不会马上要了你的命,你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吧。”
坐在马车上的塞弥拉,同时也回忆起赛特对她说的那一句话——她知道这个走向死亡的过程可能会十分的痛苦,赛特也正是用这种煎熬的痛苦来惩罚自己,但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能够活下去,而自己又还有时间为他未来继任父亲的王位而铺路,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鼻血涌了出来,伴随着胸腔的阵痛,塞弥拉忍受着马车的颠簸和痛苦,一面擦拭延绵不绝的顺着她下巴流下来的血,一面将怀中的婴儿抱紧了。
身后,锡金离她越来越远,她一直望着前方,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故乡。
……
由光滑石板堆砌起来的水池中,因为从穹顶落下来的细碎阳光而显得波光粼粼。
在宫中闲逛的战车队长在路过这里时,发现了这片水池。从窗户的缝隙里长进来的翠绿树枝在风中摇晃着,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战车队长走了进来,蹲下身体,将手伸进水池中清洗了一下手上干涸的血迹——他本来以为迎接他的会是一场激战,没想到一切这么轻易的就结束了。
就在他洗干净自己的手起身要离开时,水面上忽然荡开了一圈一圈的波纹。他看到了忙着接管锡金都无暇顾及他们这些士兵的赛特从水中钻了出来。
水珠一滴一滴从他眼睫上滚落,他湿透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
目睹这一幕的战车队长微微怔了一下,他和赛特隔着碧波对视。后者先他一步收回目光,转过身向前游去。
战车队长这才发觉,这座宫殿与他闲逛时看到的那些空掉的宫殿不同,这里四面的墙壁上都描绘有壁画。一开始他进来时,觉得光影绰绰的镂空穹顶,此刻站在水池旁仰头去看,竟然是一幅长着雄鹰的羽翼的神祇,接受信徒朝拜的图。
转过身的赛特,背后那只金翅雄鹰也显露了出来,显得他无限的神秘。
游到水池旁的赛特沿着镶嵌满碎石的阶梯走了上来,他赤脚在岸边行走,看着这一幕的战车队长并没有避讳自己的目光,反而欣赏起了赛特美丽的躯体。
背对着他的赛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侧过头来,鼻骨与深邃双眸构建的曲线,让他的侧脸极致的俊美,只他现在浑身湿透,水弱化了他的冷漠。
“你还不离开吗?”
战车队长咳嗽了一声——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展现了过人的才能,周围人的赏识让他并不像旁人那样惧怕威严的法老,其中也包括赛特。他欣赏赛特,是以一个男人的角度,而不是一个受赛特调遣的下属。
“我觉得你很快就能用得上我,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赛特没有再理会他,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慢慢穿了起来。
战车队长看着赛特的肩膀与修长的双腿,他与自己做对比,证明从体魄上他甚至超过了赛特。然而他并没有自傲多久,因为代政官也赶来了这里。
代政官知道了赛特杀掉了塞弥拉的丈夫之后又将塞弥拉放走的事,他担心塞弥拉回去之后,将这一切告诉国内的人,引起他们本国士兵对锡金的讨伐,所以他才急急忙忙的赶来找到了赛特。
锡金是一个十分保守的国家,所以他撞见赛特是刚刚沐浴完之后,并没有像埃及的战车队长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而是觉得冒犯的将头低了下去。
赛特已经穿好了衣服,他转过身走到了代政官面前,代政官这时才开口,“我听说了您将塞弥拉放回去的消息,我来是想让您能够改变主意——我并不是想左右您的想法,但是……”
战车队长听到眼前的代政官结结巴巴的和赛特陈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选这样胆怯的执政官,到底是怎么治理锡金的?
“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不用过问。”赛特说。
代政官抬头看了赛特一眼,“是。”他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继续问询赛特的意思,“我们都十分希望您能接管锡金,仪式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赛特说,“接下来的锡金还是由你管理。”
“可是您已经回来了,我可以以任意一个官衔继续为您效忠——”
“我很快就会离开了。”赛特并没有打算在锡金呆多久,他留下只能解决锡金暂时的忧患,却不能长久的保护它。
代政官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比起自己手握权力,他更想将一切交给赛特,“您又要离开?为什么?锡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您——”
战车队长虽然没有进入过埃及高庭,却也从自己长官的口中,听过高庭里权力的争斗,所以在这里听到代政官,一心只想把自己的权力交给离开锡金多年的王子时,他忍不住诧异的咋舌——锡金国王病逝,他完全可以趁机将代政官的头衔换成执政官。
因为埃及的战车队长在这里,赛特并没有说太多,他只是将手按到代政官的肩膀上,“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请替我再管理锡金一段时间吧。”
赛特注视他的目光如此的诚挚,那不是一个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目光。
代政官最终在他的目光下点下了头。
……
因为埃及和锡金相隔甚远,这一路星夜兼程,一些被赛特安顿在宫外的正值壮年的埃及士兵开始忍耐不住的去光顾风月场所。
赛特本来决定当天晚上出发,但是当他带着战车队长去到宫外安置那些埃及士兵的地方时,他看到的只有零星几个人。
“剩下的人呢?”赛特问。
战车队长对自己的下属们再了解不过,从几个人面对赛特时面面相觑的神色就已经猜到了十之**。
“他们……他们去喝酒了。”还留在这里的人,在赛特的逼问下将其他人的动向供了出来。
战车队长连忙站出来,“因为太累了吧,喝酒放松一下——我去把他们叫回来!”说着他就要离开,只赛特并不买账,执意让人带路和他一起去了。
灯火黯淡,头顶就是星河夜幕。
几人停在一间房子外,房子外并不起眼,里面却有一个用木板盖住的地窖。地窖里有一条直通下方的楼梯,影影绰绰的火光照射出来。
锡金的人口已经很少了,因为处在强大罗马和埃及的夹缝中,因为四周强盗的猖獗,这样本来在锡金十分少见的地方,为了安抚民众间日益积攒的恐惧和绝望,被上层的人所默许之后逐渐扩大了经营。
因为今晚客人很多,赛特的金瞳在夜色和拥挤人群的掩映下,并没有引起注意。他沿着台阶慢慢的走了下去,本来从地窖里透出来的朦胧光亮,开始逐渐在他眼前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