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芙蒂斯派遣去了一些宫中的女官服侍西塞罗, 她的命令是,“只要他不离开埃及,他想要什么都满足他。jiujiuzuowen”
女官遵从她的吩咐鱼贯着离开了。
站在奈芙蒂斯身后, 听着她下达的命令,赛特脸上并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
柔软的手指勾缠上来, 只微微侧首的奈芙蒂斯眼尾上挑的青色眼线,让她的眼睛显得格外神秘和柔媚。
赛特已经在她的吩咐下换上了埃及的服饰,青金石与绿色彩釉制造成的大乌赛克领圈自脖子垂覆下来,双臂的上手掌宽的金臂环,让他显出几分尊崇感来。他的黄金短剑被奈芙蒂斯派人重新浇铸了新的剑鞘,大颗在光线的照耀下会流淌出璀璨光芒的紫金与光玉髓与他的肤色相得益彰。
奈芙蒂斯还把他当记忆里那个需要她包容照顾的弟弟, 牵住他的手之后,起身从专为法老所设的座位上坐了起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 跟我来。”
……
尘封的房间被打开,明亮的尘嚣在阳光中漂浮着。
赛特一眼就从这个房间里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东西——一些奈芙蒂斯出嫁时从锡金带走的工艺品, 首饰,还有他送给奈芙蒂斯的一只由鹰的羽毛做的半环形发冠。
女官们都被留在了门外, 奈芙蒂斯带着赛特走了进去。
赛特的手指沿着每一样东西的表层划过,在灰尘上留下痕迹的同时,仿佛复苏了与这些东西尘封的同样的久的回忆。
“我一直不敢来这个房间, 因为我害怕自己会顷刻间崩溃。”奈芙蒂斯走进了漂浮的尘嚣中,“从前我总是在想,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受这一切呢, 我不过是个想陪在父亲和弟弟身边的女孩。”手指摘下那挂在墙上的发冠,轻轻吹了吹,灰尘飘尽后, 显出那无比漂亮的羽毛的纹路,“现在我不会再这么想了。”
“我是锡金的公主,我应当承担起这一切。”
赛特听说过奈芙蒂斯初至埃及遭遇的那一切,被陷害,被投毒,被囚禁,她每一步都走的比自己更加艰难,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支撑着他在罗马的动力。
奈芙蒂斯的手轻轻落到赛特抱住自己腰腹的手臂上,“赛特也和我一样这么想吧——所以才去了罗马。”
“我想你能够回家。”赛特垂下头,抵在奈芙蒂斯的肩膀上,声音闷且沉。
“我也想让你能够在锡金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王子。”
有些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奈芙蒂斯的肩胛上。奈芙蒂斯笑着想要转过身,赛特紧抱的姿势,却只能让她叹了一口气,伸起手臂,屈起去碰了碰他的头发。
“只是我们的希望都落空了,但锡金却因我们仍旧存在着。”奈芙蒂斯从成为法老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扶持锡金的经济,赛特在罗马也同样的送回去了许多的人,让他们得以和家人团聚。
“和你团聚,对我来说已经算是美梦成真了。”
赛特安静的听着奈芙蒂斯的讲述——他们年轻时,怨恨父亲让他们分离,长大后却又明白,他们的出生代表着什么。
“我能够直视过往,我也能掌握未来。”奈芙蒂斯闭上眼,少女一样温柔的神色慢慢收敛起来,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就又是那位果决铁腕的法老了,“赛特,我有预感,我们的再度重逢会让锡金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
赛特明白奈芙蒂斯的意思,他不会指责奈芙蒂斯对权力的贪婪,因为俯首者皆被屠戮,只有站在顶峰才能得到这一切,“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
奈芙蒂斯在他的怀抱里转过身,“赛特。”
赛特垂首下来,黑发上绞金的饰品垂坠在胸前。
奈芙蒂斯将自己食指上那枚大的夸张的由青刚玉做的圣甲虫戒指取下来,挂在他的胸口,“有了它之后,你可以在埃及行使一部分我的权力。”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拥有的权力共享给赛特,“你也可以自由进出王宫——但一定要带上护卫。”
奈芙蒂斯带赛特来这里,其实带有一部分的试探——她有些事做的太过残酷,而赛特在她心中还只是那个感性的,温柔的,追着她出嫁的船只沿岸奔跑的男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稍稍的倚靠一下他,向他寻求一部分的帮助,当赛特说出这句话之后,奈芙蒂斯明白,赛特在罗马比她想象的成长的更要好。她终于有了可以相信可以依赖的人了。
……
在奈芙蒂斯身边呆了半个月之后,赛特终于离开王宫去见了一面西塞罗。
过回养尊处优的生活的西塞罗,似乎已经不太习惯被女官事无巨细的侍奉着,他开始习惯独处,行事上也越来越独来独往。
赛特看到他时,西塞罗正在挥动沉重的宽剑——虽然这样青铜打造的武器,并没有罗马制造的铁器的精良,但沉重的体积以及带有放血槽的设计,让这种武器更多一种野蛮感和破坏感。
宽剑挥动时,传来阵阵破空声。西塞罗终于有些疲惫了,将挥舞的宽剑丢在一旁,站在阳光下仰头喘息着——他从前极为厌恶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会让女官时刻准备湿润的布或者清水,现在他脖颈喉结因为剧烈喘息之后的吞咽上下滑动时,汗液大量沁出,他却连擦拭的动作也没有。
他修长的手臂在流亡的途中变的有力了一些,他开始学习这种野蛮武器的使用方法之后,手臂上又开始凸显一些极为流畅的肌肉的线条。
察觉到来自身后的目光,西塞罗回过头去。
身着埃及服饰的赛特,像是被精心装点过的美丽的礼物。他及肩的长发被稍稍扎起来了一些,只零散了留了一些,覆在脖颈与宽阔的肩背上。
西塞罗一开始疯狂的想念赛特,只分别三天就让他觉得怅然若失,他开始阅读埃及的书籍,学习埃及武器的使用方式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就是这样露骨的思念,在看到赛特之后,又全部沉浸进了胸口,变成了沉沉的无法吐露的情愫。
赛特向他走了过来,整个过程西塞罗都舍不得哪怕分毫的移开自己的目光。
‘你去哪了’‘跟我离开这里’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质问和恳求,到最后也没有从西塞罗的嘴中说出来,“你回来了。”
“嗯。”
西塞罗的皮肤,从罗马崇尚的白皙晒成了麦色,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体弱到令密涅瓦担心的孩子了。
“你在学习使用这些武器吗?”赛特看到一旁还摆放着许多这样的武器。
西塞罗点头后,忽然捡起一把武器抛给了赛特,除了抵御忽然的与赛特分别的思念之外,他更想变的强一些,起码比赛特要强,这样就能保护他,而不是每次都躲在他的荫蔽下,“赛特,我们来比试一下吧。”
西塞罗忽然的邀约,让赛特迟疑了一下。但面前西塞罗眼中强烈的胜负欲,又让他抓紧了手中的武器。
赛特是西塞罗的老师,他的剑术与格斗技巧大多都是赛特传授的,在罗马宫廷中两人也不乏比试,但结果每次都很明显。
沉重的兵器相交。
赛特感受到了,西塞罗挥剑的力气似乎变大了许多。他横挡着宽剑,将西塞罗从面前推开,而后发起了主动的进攻。
已经出了一层热汗的西塞罗,此刻在烈日下,大滴大滴的汗液沿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目光随着一次一次的挥剑,变的无比的坚定。
“铛!铛!铛!”
越来越急促的长兵相交。
两人的长剑再一次抵在了一起,灿烂的烈日下,西塞罗的眼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战意。他与赛特近在咫尺,从鼻息中喷洒出的热气都带着烫人的温度。
赛特从西塞罗的目光中就看出了他的成长,然而他不明白是什么东西催促他如此快的成长和蜕变着。
只是……流亡吗?
赛特的虎口被震的发麻,最后一击,西塞罗仰倒跌坐在了地上,赛特的气息也有些乱了,他从前与西塞罗的比试都是游刃有余。
跌坐在地上的西塞罗,看到赛特扔掉手上的武器,向他递出手掌来。他的目光沿着赛特的手臂,一直到他逆光的脸颊。
“起来吧。”赛特说。
西塞罗自己扶着铺地的石板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笑,“下次一定能够打败你——赛特,我会比你更强的!”
只有比他更强,才能保护他。
赛特却不明白他的战意从何而来,也许打败他这个目标,只是如今远在埃及的无聊生活的慰藉吧。
就在此时,一个埃及士兵走到了赛特身后,低声对他说了什么。赛特听完之后,对西塞罗说,“好好照顾自己,我该走了。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
准备离开的赛特,手腕被西塞罗抓住了,西塞罗的掌心滚烫,好似一团火焰一样的包裹着他的皮肤。赛特回过头与他对视着。
西塞罗知道赛特是依附了某个埃及的贵族女性,这让他如今享受的优渥生活条件都变成了一种附加的痛苦。但他并不想让赛特为难,他已经拖累了赛特太多了。
赛特看到西塞罗嘴唇翕动两下,他以为西塞罗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但直到最后,西塞罗松开他的手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赛特离开了。
站在庭院里的西塞罗看着他的背影,在心中默念,我不会再放弃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了,已经失去的,我也会全部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