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角斗场时,密涅瓦脑子里都仍旧是那双金色的眼睛。xiashucom那个被叫做黄金瞳的青年,有着非常出色的搏斗技巧。
他杀死了一只饥饿的雄狮,在他的短剑刺进雄狮的眼睛里时,粘稠的血液淌落下来。他喘着粗气,手中的短剑转动着,结果了那只濒死时还疯狂攻击他的饥饿野兽。
“真是场精彩的角斗比赛。”连她的哥哥赫托也这样赞叹着。
两人离开了角斗场,整个过程密涅瓦没有说一句话。赫托以为血腥的场景吓到了她娇弱的妹妹,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语气也不由得温柔起来,“我送你回去吧,密涅瓦。”
心不在焉的密涅瓦‘嗯’了一声,任凭赫托拉起她的披风,盖住她的肩膀和发冠。
……
回到王宫的密涅瓦,在经过花园时,遇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女人。密涅瓦认识她,本来只是出生奴隶,却因为姣好的面貌,引来了风流多情的罗马王的宠爱。
对方也看见了她,殷切的和她打着招呼,“密涅瓦——”
密涅瓦脸上浮现出一阵嫌恶——无论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种身份卑贱者的示好都令她厌恶。
竖琴被摆放在了一边,女人站了起来,向她走来,走近了,才像是看清了她的穿着似的,“你离开王宫了吗?”
密涅瓦连根本虚与委蛇的兴趣都没有,昂着头,径直从她身旁走开了。
对方回首看了一下她的背影,脸上露出几分落寞的神色。
回到自己宫殿的密涅瓦,脱下披风,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侍奉她的女官为她脱下鞋子,摘下头发间别着的发箍,为她按摩丰盈的手臂,擦拭脚掌上的尘埃。
出生贵族的密涅瓦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一切。
她浓密的头发也被放了下来,女官白皙的手掌托举着她的头发散开,而后沿着她的后脑,揉捏向她的脖颈。
“王妃,大帝在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派人送了一些礼物。”
仰着头躺在女官双腿上的密涅瓦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女官垂下的脖颈,“送了什么?”
“一些黄金首饰,还有两根象牙。”
密涅瓦对这种礼物的收买嗤之以鼻——只有那些身份卑贱的女人,才会把这些东西当作赏赐。她重新闭上眼睛,在女官的簇拥中缓缓睡去。面前的帘子被放了下来,跪坐在她身旁的女官为她按摩的动作也愈发轻柔。
在半梦半醒间,密涅瓦似乎又看见了那双神秘的金色眼睛。
……
赛特的手臂有些受伤,是和一只雄狮搏斗时留下的伤口。因为他的体质不适宜罗马的天气,伤口迟迟没有愈合。
但今天这场比赛,他仍然要上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走进了角斗场。那些为看他的人,已经不满坐在位置上了,他们站起来,自环形的建筑物俯视下来,为他欢呼。
赛特选取长矛的时候,手臂上又传来一阵隐痛。这让他的动作停滞了一下,而后他还是选取了一支长矛拿在了手中。
今天的状态不太好,速战速决——赛特这么想着。
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狮子似乎已经习惯了与人类搏斗,它的双眼血红,口涎从参差的兽牙中垂落下来。赛特握着长矛冲了上去。
他尽力不碰到自己的伤口,然而那只狡猾的狮子,似乎发觉了他的弱点,一只在用头颅冲撞握在手中的长矛。赛特将长矛压在狮子的嘴巴里,像是活生生的撬开它的嘴巴。
后者嘴巴里血肉的腥臭气扑面而来。
被牙齿咬住的长矛左右转动着,狮子惊人的咬合力,连赛特都有些掌控不住,在他因为手腕的疼痛,松开长矛的时候,倒在地上的狮子忽然一跃跳起来,就要咬断他的头颅。赛特只能双手掰开它的血盆大口,节节往后败退着。
“吃了他!”
“吃了他!”
观看角斗赛的观众这么呼喊着。
在这么多嘈杂的声音中,有一道微弱的女声,在刚才那只狮子向着赛特扑过去时,无法掩饰的尖叫了一声。
知道自己不宜久斗的赛特从一旁抽出了长矛,贯穿了狮子的腹部。在受伤的狮子因为伤口动弹不得时,赛特后退一步,拉开到安全的距离。
太危险了。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
赛特的手腕上开始流血,是在刚刚那场搏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他不在意的甩了甩自己的胳膊就要离开,不想忽然从头顶垂下来一方洁净的丝巾。
赛特仰头看了过去,发觉是个穿着斗篷的人。对方的眼睛很漂亮,亚麻色的头发,从斗篷里隐隐露出了一部分。
赛特因为观察她,迟疑了一下,而后才伸手将丝巾接了下来。
“谢谢。”
他看到了对方拿着丝巾的手——骨骼纤细,肌肤柔白,只有女性才会拥有的一双手。只不过他来不及思索太多,将丝巾匆匆缠在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之后,就离开了。对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回到角斗场去找经营角斗场的那个商人领取自己今天的报酬的赛特,在离开时被对方叫住。
“如果你想被贵族看上的话,要不要参加明天的角斗?”
赛特停下脚步。
“明天的比赛会很特殊,是奴隶和奴隶——据我所知,会有一些贵族前来观看。想摆脱现在的身份,成为贵族的护卫,没有比明天更好的机会了。”当然,商人没有告诉赛特风险。
与狮子的搏斗,只分胜负,与人的搏斗,就非要以一方的死为终结。
赛特站在门口,“明天我会来的。”
……
第二天,赛特果然如约到场。和他进行角斗的人,正在挑选自己趁手的武器,赛特也选取了一支长矛。
对方似乎胸有成竹,甚至因为赛特过于美丽的容貌而讥笑他,“你就是闻名这个角斗场的黄金瞳?不知道你的眼睛挖下来,能不能真的换成黄金。”
赛特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无论是狮子还是人,他都会赢。
被赛特的无视激怒,在栅栏落下来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冲了上来。和只知道正面攻击的野兽不同,人的攻击方式就要狡猾许多,只不过赛特今天的状态非常好,几下就将他的长矛挑飞了。只今天胜负已经分出来了,栅栏门却仍旧紧闭着,观众席上反而更加激烈。
重新选取了盾牌的人再度冲了上来,赛特不得已收回投往观众席的目光,继续迎战。很快,对方又露出了颓势,在赛特要打掉他的盾牌时,这个男人忽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剑。
角斗场里允许私带武器,赛特也早有预料,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柄短剑锋利异常,轻而易举的斩断了他的长矛,赛特不得已也抽出自己的剑迎战。
在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几次之后,赛特这柄多年不离身的宝剑,竟然开始出现了缺口。赛特还来不及反应,在一声断裂声中,他的剑被从中斩断。
怎么会有这么锋利的武器?
短剑向他刺来,赛特躲避及时,却仍旧被短剑划伤了手臂。
一击得逞的人,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趁着他手中没有武器,拔了长矛向他冲来。赛特为了自保,双手抓住长矛。
“去死吧!”对方用力,长矛几乎要刺进他的脖颈。
赛特似乎也明白,今天的角斗是你死我活,他也不敢再懈怠,生生掰断了长矛,在对方重新拿出那个锋利的武器之间,洞穿了他的肚腹。
对方终于跪倒了下去,赛特看着他手边跌落下去的武器,心乱如麻。
他的武器是锡金最著名的锻造师铸造的,迄今为止,他没有见过锋利的能够砍断它的武器。但这武器今天出现了,还在一个角斗场奴隶的手里。
那是不是代表,罗马已经掌握了制造这种武器的锻造方法?如果是真的,罗马踏平埃及也只是迟早的事。锡金作为夹缝中生存的国家,会跟着埃及的倾颓一起一败涂地。奈芙蒂斯的牺牲,也变得毫无意义了。
雪白的丝巾又从赛特的头顶垂了下来,递出丝巾的人,双眼里隐隐透出企盼,她甚至微微探出头,只想更清楚的看清这个美丽又强大的青年。只赛特低着头,没有向昨天那样看她一眼,捂着手臂的伤口,径直离开了角斗场。
……
赛特以养伤为名,拒绝了第二天的比赛邀请。他开始四处打听罗马锻造武器的场所,在终于确定了之后,在一个深夜悄悄潜了过去。
夜风吹拂,站在石柱后的赛特,几乎与石柱后的阴影融为一体。
一般这个时节,没有风的时候是不适合锻造武器的,但罗马被士兵牢牢看守的,锻造武器的场地,却浓烟滚滚,昼夜不休。
赛特想更清楚的弄清楚这一切,但他太心急了,这又是罗马和军事机密挂钩的地方。在他走到一个锻造武器的铸造台想要查看的时候,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紧跟着,他的呼喊声招来了更多的士兵。赛特裹紧斗篷,沿着墙壁在夜色下狂奔。
如果被抓住,一切就完了。
“抓住他——”
“抓住他——”
罗马宽阔敞亮的街道,实在不适合躲藏,在赛特要与从另一条街道包抄过来的士兵相撞的时候,他咬牙,毅然决然的翻过了围墙躲了进去。
头上一轮圆月,围墙里满树白花。
赛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同时,他也听到了那些士兵破门而入的声音,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纹着流水波纹一样的金线斗篷,包裹了过来。
刚才那些追逐他的士兵,已经近在咫尺。
“你们在干什么?”是一道动听的女声。
停下脚步的士兵,看着披着斗篷的女人,慌慌张张的低头,“密涅瓦王妃,我们在追捕一个奸细。”
赛特感到一只手抱住了自己,他不由得顺从的低下头,让自己能够完全的被斗篷所遮掩。
“王妃,您斗篷下的,是——”
“大帝,他们说有奸细。”密涅瓦王妃这么说着。
士兵们脸色一变,紧跟着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追捕一个奸细,能够撞到王妃和大帝的‘好事’。
密涅瓦王妃低下头,装作与斗篷里的人协商的模样,实际上她低声说的是,“别怕,我会保住你的。”
被她包裹在斗篷里的人没有回应她,但她抬起头来,“大帝让你们去别的地方搜查,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嗯?”
王妃下令,这些士兵不敢不遵从,纷纷掉头离开了。
在四周重新安静下来之后,密涅瓦将遮盖住那个人的斗篷放了下来,在她怀抱中,那双金色的眼睛,穿透沉沉的黑暗望了过来。
这一刻,所有的星星都仿佛从天空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