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修回到芙罗拉身边时, 一个罗马男人正在同她搭讪,长久在王宫的生活让芙罗拉对一些事物都抱有好奇与善意。xinghuozuowen
奥修看到那个男人用不入流的训蛇把戏逗的芙罗拉满脸惊奇,看着他借将蛇放到手足无措的芙罗拉怀抱中来碰触她的手腕与头发。
“我们该回去了。”奥修一出现, 那个和芙罗拉谈笑的男人马上顿住了。
奥修比寻常的罗马人都要高大,他肩膀宽阔, 戴着眼罩的面容居高临下望过来,竟有些阴鸷。那个和芙罗拉搭讪的男人,在与他目光对视时,忍不住讪讪后退几步。
芙罗拉站了起来,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她还是听从了奥修的话和他一起离开了。奥修站在她的身后, 将她与那个耍小把戏的男人隔开了。
……
水声潺潺,趴在浴池旁只在背上盖了一件轻薄布匹的密涅瓦捧着镜子, 端详自己镜子里的脸——和刚刚嫁给大帝相比, 她变的更美且更具成熟女人的风韵了,只眼角处生出了些微细纹, 她抚摸着眼角,想将它熨平一般。
用沾满精油的手掌为她揉弄肩膀的女官看她放下镜子, 连忙起身站定,由另一个女官搭住密涅瓦伸过来的手,将她搀扶了起来。
密涅瓦已经在为到来的衰老而惆怅了。
“去叫神官过来。”密涅瓦吩咐。
绿松石串成的帘子晃动一下, 女官的身影消失在了帘子后。
过了一会,被密涅瓦召来的神官看到的就是全身浸泡在水中,只露出白皙肩膀与修长脖颈的密涅瓦——因为神官比营造官更苛求身体的洁净, 每一个进入神庙的神官,除了喝下失能剂外,还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阉割。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任意进出王妃这样私密场所的原因。
“王妃。”神官欠身向她行礼。
“神官大人。”王妃并非虔诚的信徒, 但她却相信神力的存在,“有没有能让我永葆青春的方法呢?”
神官迟疑了一下,看着面前应该算是正当风华的密涅瓦,恭维道,“我认为王妃现在应该并不需要这些。”
密涅瓦拨弄着池水,她现在所有的美貌,都是精油与苛刻的膳食所堆砌出来的。她不敢像普通的女人那样放纵,除了怕失去大帝的宠爱,她更害怕自己先于赛特老去,“如果我需要的话,有什么方法吗?”
对于王妃直白的询问,神官也不敢隐瞒,“……没有人能战胜时间。”
是啊,没有人能战胜时间,连年轻时自诩比肩神明的大帝都不能战胜它。
“那有没有永久的爱情呢。”
这和时间相比更加善变和反复无常的东西,就更不可能存在了,然而神官却不能这样如实回答,“真挚纯粹的感情能超越金钱地位,无惧衰老流亡,且能持续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这也是密涅瓦所向往的,她对大帝毫无爱意可言,所以可以像商品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他孕育孩子,但她爱赛特,她不敢让赛特碰触自己的身体,因为在她眼中爱情是与身体完全切割开的。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这里倒是有一瓶药剂能让您得到永久的爱情。”神官道。
密涅瓦追问,“真的吗?”
神官点头的同时回道,“喝下药剂的人,会永远离不开您。一旦他想要离开,就势必会受到神的惩罚,遭受到地狱一样痛苦的折磨——不过这瓶药剂不是马上就能拥有的,我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花费多久都可以!”密涅瓦太需要这个了。她付出年轻美貌来换来权势,总要再用什么来换来爱情。
神官离开了,密涅瓦看着水中倒映的自己,在刚才对她而言出现在脸上不能饶恕的细纹,此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了。
……
在密涅瓦期待着能为她带来爱情的药剂时,她的哥哥赫托已经相当匆忙的闯进了王宫。他甚至没有给女官通传的时间。
密涅瓦正在换衣服,在看到闯进来的人是她的哥哥赫托之后,脸上的愠怒也仍旧没有消退,“你太无礼了!如果大帝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他挖了你的眼睛!”
看着匆匆用衣服包裹着自己身体的密涅瓦,赫托没有流露出丝毫尴尬的神色,因为他带回来的是比这更重要的事,“大帝可能回不来了。”
密涅瓦动作僵住,她马上意识到赫托的意思,将跪在地上为自己穿衣服的女官们都赶了出去。等到宫殿里只有她和赫托的时候,她才继续追问,“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帝在出征日耳曼的途中,突发了疾病,现在军队已经在折返的途中了,几天之后就会回到罗马。”同样对军队有管理权的赫托,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在正常不过,“这次非常严重,随行的药剂师为大帝看过了,他们都认为大帝活不过三个月了。”
密涅瓦虽然隐隐知道饱受病痛折磨的大帝命不久矣,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倒在自己征战日耳曼的途中。
赫托惊慌的是大帝倒下之后,被他授命的墨丘利顺势掌握他的权力,然而密涅瓦却从中看到了绝好的机会,在与赫托一样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笑了起来。
“他要死了。他终于要死了。”密涅瓦自自己的孩子西塞罗降生的那一刻,都已经在期盼着大帝的死亡了。
“你疯了吗,现在掌握权力的可是墨丘利!”赫托斥责道。
密涅瓦看向他,她是如此柔弱又美丽的一个女人,“那又怎么样——西塞罗也是他的孩子呀,只要西塞罗和墨丘利一起享有执政权,所有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墨丘利再得大帝喜欢和扶持,他背后也没有真正可以依赖信任的家族。她不一样,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哪一个不是在大帝开拓罗马的版图时就屹立不倒的贵族?
密涅瓦一直以来担心的从不是墨丘利的成长,而是大帝对他的扶持和新势力的组建。但现在大帝明显没有这个为他铺路的时间了。
她所要的一切都要成真了。
被白色的轻薄布匹包裹的**曼妙柔美,然而她本身却是一把沾满毒液的锋利的刀。
……
知道赛特离开王宫之后会去哪里的奥修,在带溜出王宫的芙罗拉在街道上穿梭时,有意无意会去奴隶市场那里看一眼,这样反复几回之后,他果然又遇到了赛特。
“在这里别走开。”对站在人家门口,看着破碎的陶罐里生长出的嫩黄色小花充满好奇的芙罗拉说完这一句之后,奥修就向赛特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了才听到那卖奴隶的商人对赛特说——
“抱歉,昨天两个来自锡金的女奴隶都被人买走了。”
“下次如果再有来自锡金的奴隶,全部都留给我。”赛特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丢在地上时,里头的钱币发出清脆的声响,“这是定金。”
商人欣喜的将钱袋捡了起来,连连答应。
赛特转身要离开,没想到又撞上了讨人厌的奥修。奥修环着手臂,“营造官大人这次有什么新方法来骗过我吗?”
赛特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给他,径直往前走去。
“这条路可不是回王宫的那条路啊。”奥修追在后面。
没想到奥修会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赛特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别跟着我。”
“如果我偏要呢?”在墨丘利面前忠诚可靠,在芙罗拉面前风趣温柔的奥修,在赛特面前活脱脱就是个流氓。
赛特在原地站了一会,见奥修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只能随他去了。只他最后说了一声,“随便吧——如果你不怕那个人走丢的话。”‘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芙罗拉。
奥修知道芙罗拉足够听话,她绝不会乱跑的,所以面对赛特这和上一次同样的招式不为所动,他跟着赛特踏过瓦砾,穿过污水横流的贫民区走到了一个低矮破旧的房屋里。
“营造官大人也会来这么脏的地方吗?”奥修在这个时候仍旧是嬉笑的。
只赛特没有搭理他,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这低矮破旧的房屋里住着十几个皮肤与赛特相似的男男女女,他们脖子上都有镣铐的痕迹,奴隶的印记烫在他们的手臂上或者是耳朵下的那块皮肤。
“大人。”这些人对赛特的态度因为奥修的出现而变的恭敬谦卑起来,他们像是被驯化好的奴隶那样跪倒在赛特脚边向他行礼。
赛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奥修看着那些奴隶听话的去低矮昏暗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好奇的问了赛特一句,“营造官大人要把他们送去哪里?”
“安格未竣工的花园还需要一些劳工。”赛特说。这也确实是他的职责,在这么多年里,他一直在为密涅瓦王妃募集劳工和奴隶。
这借口天衣无缝,只奥修是个聪明人,“难道锡金的奴隶建筑方面特别出众吗?”
听到奥修说出‘锡金’两个字,赛特的神情微微凝滞了一下。
奥修也不在乎这四面落灰的墙壁,他找了个地方倚靠住,“营造官大人不会是想将这些买回来的奴隶,送回他们的故国吧?”
赛特听到奥修的话,仿佛听到了极其可笑的事一样嗤笑一声,“原来我在护卫长心里竟然这么伟大。”
赛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当然,如果护卫长大人这么想,我也不会否认。毕竟谁会拒绝这样的美名呢。”
奥修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洞悉和了然。
赛特与他对视,同样坦然。
这些来自锡金被赛特买下来的奴隶们,收拾好了一些杂物,鱼贯着走了出去,马车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他们依次登上了马车。
奥修看了一眼天色,想起还被自己丢在街边的小公主,和赛特告辞,“回见,营造官大人。”
赛特却只想再见他一次——那一次最好还是奥修临死的时候。
在奥修走后,赛特让赶车的人带这些奴隶离开罗马王城,因为车上有密涅瓦家族的标志,罗马王城中不会有任何人胆敢阻拦。
“走吧。”赛特说。
在车被拖动之前,一个女人从马车上探出身来,“谢谢您,殿下——”她望着赛特的眼中含着眼泪,“希望锡金也能够等到您的归来。”
赛特面对所有人都不近人情的面孔,此时有些微微的放松。他仿佛仍旧是当初奔跑在锡金的旷野上,追逐风的王子。
“回家吧。”他这几年在罗马,尽自己所能的将被从锡金掳走的平民们送回了锡金。
滚烫的眼泪从对方的脸颊上滚落,直直的跌落到赛特的手上。他将手收了回来,缩回到了袖子里,目送着这辆马车往宽阔的大道而去。
……
水声响起,从浴池里站起来的密涅瓦任由女官为她穿上衣服,她自己赤着脚,沿着光洁的地面走了出去。
赫托正在外面等着她,他奉密涅瓦的命令,买来了好几个皮肤异于罗马人的女奴。
罗马的奴隶交易市场非常繁荣,但按密涅瓦王妃的要求,还需要姣好的面容和体态就不太容易了。赫托花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了六个这样的奴隶。
密涅瓦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刚刚沐浴结束,她皮肤白皙好似刚出生的羊羔所汲取到的母乳一样。
“你要的奴隶我已经买回来了。”赫托说。
密涅瓦一一审视这些女性的面庞,仿佛在为一件商品估价。
“不过你买她们做什么?讨大帝的欢心吗?”这是密涅瓦常用的手段,在她生下西塞罗之后就懒得再和大帝发生关系了,但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她又为大帝陆陆续续的送去了几十个美貌的女人。因为这里只有他和密涅瓦,议论大帝的时候,语气多了几分轻佻和恣意,“不过大帝这次即使能回来,也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花在女人身上了。”
密涅瓦听着自己兄长炫耀自身的口吻,冷冷笑了一声。
从前能完全胁制密涅瓦的赫托,近几年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这个妹妹变的不好掌控了,但她现在确实手握权力,不光是他,连父亲在密涅瓦面前也要毕恭毕敬。
“好了,你该走了。”密涅瓦摆了摆手,打发赫托离开。
赫托在这件事上已经收到了密涅瓦的好处,被密涅瓦下了逐客令,转身就走了。只他走到门口时,想到什么的提醒一声,“军队后天应该就能够到达罗马了。”他是提醒密涅瓦该做准备了。
在赫托走后,密涅瓦吩咐女官带这些刚买回来的女奴去沐浴,并且亲自为她们挑选了漂亮的衣服。这些皮肤迥异于罗马高挑白皙的女性的女人,身材健美,腿长肩薄,连密涅瓦也承认这种不被罗马所推崇的肤色有一种极其迷人的异域风情。
她宫殿里最不缺的就是黄金,她让这些女人在沐浴之后穿上整套的黄金首饰。
“多年轻美丽的面孔啊。”这些女人因为年轻,皮肤和养尊处优的她一样的细腻。这也是让密涅瓦嫉妒的——美丽的女人,永远比不上年轻的女人。
被密涅瓦细腻的手指碰触着面颊,面前的女人瑟瑟发抖着。
“他应该会喜欢你们的。”那个‘他’自然不是大帝,大帝喜欢高挑白皙的女性,他一个人的审美成就了如今罗马的风潮。
被兄长派出去视察一部分领土的西塞罗此刻正好回来了,他看到母亲的宫殿里出现了这么多棕褐色皮肤的女奴,着实有些诧异。
“你回来了,西塞罗。”密涅瓦看到进来的西塞罗,亲密的挽住了他的手臂。
“母亲,她们——”
密涅瓦看着自己精心打扮的成果,“很漂亮吧?”
这种不是罗马主流的审美,却仍旧美的惊人的女人,让西塞罗看到她们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赛特,被母亲询问之后,他怔了好一下才点头,“嗯。”
“赛特一定会喜欢吧?”密涅瓦笑道。
西塞罗没想到这些都是为赛特准备的,他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起来,但他仍旧勉强露出笑容,“母亲,你打算做什么?”
“赛特陪伴我已经很久了,我想找一个能陪伴他的女人。”假话。
密涅瓦到此时此刻仍旧在发疯似的妒忌那个在安格被赛特带走还藏起来的贱女人。只是忍耐着才迟迟没有发作,现在大帝死期将近,她很快就要自由了。她要去试探赛特的爱——用这些女人。
西塞罗却不知道母亲的真实用意,是赛特陪伴着他长大,在他心目中,生养他的密涅瓦和赛特同等的重要。现在母亲说,她要为赛特找个伴侣——他从前想过却不敢直面的事,此刻正要发生了。
密涅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果赛特能经历过这次的考验,她会把全部的爱都给他。
她会做到承诺的一切,让赛特成为西塞罗能独立治国之前,那个主宰罗马的男人。她只是想要小小的,小小的试探一下赛特。
如果赛特做不到的话,她会将这准备好的满满一瓶的失能剂都喂赛特喝下,连同神官给的她那瓶‘真爱如血’的药剂。
那样,他仍旧是她的。
西塞罗想劝阻母亲,但在张口的那一瞬他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的立场——赛特陪伴他长大,协助他的母亲,没有比赛特更可靠更值得他亲近的人了。这样一个人,就像母亲说的,他需要一个女人的陪伴。
可是——
可是——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出现,他会失去赛特吧?赛特不会无时无刻的注意着他了,他的注意力会被一个女人分走,就像他曾在十岁的时候央求赛特抱着他睡觉,赛特却无奈的拒绝了他,“西塞罗王子,您已经长大了。”以后他还会有更多拒绝自己的借口——因为一个女人。
这个想法令他手脚冰凉。
西塞罗仍旧勉强自己脸色不要那么难看,“赛特不需要她们吧?赛特从来没和我说过,他需要有人陪伴啊。”
密涅瓦垂眼看着他,眼睛不像是一个温柔的母亲而像是一个女人那样流淌出奇特的笑意,“赛特是个男人,他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