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红鲛绡, 暖暖灯烛。duanzixiaohua
坐在桌前的花楹,望着面前的少年眼也不眨的望着自己,握着一段披帛, 托腮与他对视。
“公子要看我到什么时候?”她年纪还很轻, 肌肤细腻, 眼睛又清透,做出这样托腮的娇态, 实在是可怜可爱。
坐在她面前的少年,略略垂眸。
“你买我一夜,就要这样将这一夜看过去吗。”花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英俊的少年郎, 看对方不再直勾勾看着自己,她反而放下双臂,下巴抵在手臂上继续看他。
这俊美的少年郎自然就是楼曳影,上次偶然一见, 让他对这花楹姑娘念念不忘。只他实在不会与女子打交道,也做不出更孟浪的事, “你跳的那支舞叫什么?”
“拓枝舞。”
“拓枝舞。”楼曳影喃喃复述一遍,“再跳一回吧。”
花楹也觉得他有趣,花费百两纹银买自己一夜,竟是为了看一支舞。但既是客人所求, 她还是应了, 自己哼着调子跳起来, 比在下面看时还要柔媚百倍。只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个举袖回首的动作, 让她本就轻薄的衣裳滑到了臂弯上,露出莹莹香肩与少女才有的极美侧颜。
楼曳影仍旧端坐在那里,握着水杯的手却不自觉收的一紧再紧。
“叩叩——”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
花楹收了动作望过去, 见一道人影映在门口,但那人并未说话。可房间里的楼曳影却仿佛会意似的,放下杯子起身站了起来。
花楹只感觉手臂碰到了极其滚烫的皮肤,然而碰触她的人并未在她身上有过多流连,只将她落到肩膀的衣服拉起来,便让过她往门口走去。
“公子——”
已经走到门口的楼曳影站住脚步,“早些休息,改日我会再来的。”
离开房间的楼曳影,走下了楼梯。方才在门口知会他要回宫的护卫,自觉隐遁去了身形。坐在厅里,看着楼曳影跟那花楹姑娘进入房间的赵息玄,本以为要等到后半夜,没想到只一会儿就看到楼曳影出来了,他来不及安排布局,又不好贸然上去搭讪引起怀疑,只能跟在了楼曳影身后。就在那赵息玄望着他的背影,冥思苦想该如何接近他时,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看中了楼曳影的玉佩,正面一撞就扯下他玉佩离开了。
赵息玄心里一喜,正要上前,不想那得手的男子只走出几步便被人擒住,赵息玄眼看着他叫人踩住手掌,将玉佩夺回还不算罢,还将他行窃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断了。
赵息玄一下止住脚步。
玉佩被原样奉还到了楼曳影的手上,楼曳影挂在腰上后,看了一眼地上凄惨哀嚎的男子便继续向前走去。那掰断行窃男子手指的黑影,也没有跟在他的身后,只腾身一跃,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赵息玄心有余悸的四下环顾一阵,却实在想知道那玉佩的来历,一咬牙关,从那倒在地上的贼人身上跨过,继续尾随而去。他一路小心闪躲,远远跟随,最后却还是跟丢了。
赵息玄不死心,追出几步继续查看。
“什么人!”茫茫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厉喝。
四处张望的赵息玄被吓的心神一凛,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跟到了王宫外。一列披坚执锐的禁军,把守着巍峨的宫门,赵息玄不敢再进一步,迭声赔罪,“小人走错了。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的玉佩线索,又这样断了,回到别院的赵息玄,一脸垂头丧气的沮丧模样。
……
从来勤勉好学的楼曳影,今日竟在课堂上睡着了。太傅立在堂前,脸色不佳的看着扶额闭眼的楼曳影。
楼西胧眼看着太傅脸色越来越难看,伸手过去,轻轻扯了扯楼曳影的衣袂,“皇兄——”
楼曳影即刻醒来,眼睛一眨,便是一派清明。他看一眼楼西胧,又看他目光示意堂前,抬起头,便与脸色不佳的太傅对上了视线。
“太子今日为何这样心不在焉?”因为楼曳影是太子,太傅对他要比其他皇子都更要苛责些。
楼曳影天快亮时才回宫,自然精神不佳。
楼凤城与翟临也望了过来。
楼曳影站起身来,同太傅赔罪,太傅脸色虽然有了缓和,却还是罚他站着听课。这自然是楼凤城乐于见到的。
……
楼曳影又私自出了几次宫,虽然回来的早些,但念书时还是难免会露出困倦的姿态。太傅今日又为此责骂了他,放课后,楼西胧实在忍不住,在与他回宫途中追问他,“皇兄这几日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倒不是楼曳影有意隐瞒,而是这样的事他自己也知道并不光彩。
“你是太子,读书时若总是这般,太傅一定会告到父皇那里去的。”
听出楼西胧话中担心之意的楼曳影也十分懊悔——他这段时日入了魔一样,总想去见那位花楹姑娘,为此他常常出宫,连着与楼西胧在一起的时候都少了。
不是他有意疏远楼西胧,实在是……他不愿楼西胧知晓此事。
二人正说着话,东宫里忽然来了宫人,附耳与楼曳影说了什么,楼曳影一下变了脸色,匆匆辞别楼西胧离开了。楼西胧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若有所觉——楼曳影与他关系十分亲近,连着宫人通传消息也不避讳他,今日却有意瞒他,一定是东宫发生了什么。
楼西胧所想不错,太子课业不勤,皇后在太傅禀到皇上那里之前得知了,她将几个陪同太子的护卫叫来,问太子去了何处,几个护卫对太子行踪心知肚明,却不敢说,皇后逼问之下,他们才说太子是出宫去了。
至于和谁出宫,出宫就干什么,他们则是打死都不愿开口。
皇后一气之下罚这几个护卫各受五十个板子,太子贴身的太监将此事告诉了他,太子便赶回来替他们求情。只太子读书怠惰,这是比死几个护卫更大的事,皇后见回来的太子跪在脚边,仍旧不为所动,反而还逼问他实情。
楼曳影仍旧不肯说,只道,“此事与他们无关,是儿臣的错,母后责罚儿臣罢。”
这一句更是激怒了皇后,“皇儿,你是堂堂太子,太傅是皇上请给你的老师,你近来荒于课业的事若让皇上知道,他该怎么想?”
“儿臣知错。”楼曳影也没想到事情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
他知道自己是太子,不能踏错一步,却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在母后的监视之下。
“知错便告诉母后,你出宫是去做什么了。”
跪在地上的楼曳影,忍不住收紧了自己的手掌——这对他而言是极其羞惭的事,他实在不愿让母后知道。
“你若不说,母后便只能从他们那些下人的嘴里去挖了。”这一个‘挖’字,说的是杀机毕露。就在楼曳影无奈要妥协坦白的时候,门外的宫人忽然道,“四皇子求见。”
这通传声还没有落地,楼西胧的声音便随着他一起踏入了宫门,“儿臣见过母后。”他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太子身旁,似是极其诧异的问了句,“太子哥哥怎么跪着?”
也是楼西胧的出现,让楼曳影与皇后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皇后阴郁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
“是因为这几日太子哥哥读书不专心,被太傅责罚么?”楼西胧说完,也在太子身旁跪了下来,他跪下之后,仰头看着皇后,“若是因为这件事,还请母后不要责罚太子哥哥。”
“是我缠着要他带我出宫。”
“是我贪玩。”
楼曳影没想到楼西胧会为了帮他隐瞒说出这样的话,他略有些愕然的看着与他跪在一起的楼西胧。楼西胧说的情真意切,一副自责难当的模样,连着已经因为气愤准备处死那几个护卫的皇后,也心软了几分。
“母后若要罚,就罚我吧。”
皇后叹一口气,“西胧,你正是贪玩年纪,母后怎么会责罚你。可太子却是太子,若因为此事,叫皇上觉得他怠惰因循……”这话说的仁慈宽厚,却让跪在地上的楼曳影觉得十分刺耳。他是太子,他不能这么做,楼西胧却可以,因为他只是个不受人关注的皇子。
楼西胧何等聪慧,他知道皇后在担心什么,“此事我会去父皇面前请罪的。我也是仗着太子哥哥视我为手足,不会不理我的央求才如此的。”
跪在地上的楼曳影不想楼西胧会将全部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正要替楼西胧辩驳,坦白自己出宫是为何时,已经出言担下这一切的楼西胧,轻轻将掌心覆在了他紧握的手上。
这件事以皇后的一句“以后不要再犯了”为终结。
楼西胧跟楼曳影回到他的寝宫时,楼曳影终于跟他坦白了一切。楼曳影自觉十分羞惭,没想到楼西胧听完之后,只轻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上次所见,那花楹姑娘生的的确美丽婀娜,皇兄会念念不忘,也是情理之中。”
这是事实,然而从楼西胧口中说出来,楼曳影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郁卒。
楼西胧一开始的确顾忌花楹的身份,但楼曳影若是真的喜欢,他也绝不会阻拦,“皇兄也快到了迎娶太子妃的时候了——只生在宫廷,此事不会由你心愿,还是不要太对一个人用情至深。”
楼曳影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楼西胧所说,也是自己所历经的,生在宫闱,最怕的便是用情至深,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这样劝说太子。
“皇弟有喜欢的人吗?”
被问及自己的楼西胧怔了怔,而后缓缓摇头,“没有了。”他从前有过,只像他今日劝楼曳影不要用情至深那样。在这深深宫闱中,用情至深若不是一场阴谋,便会成为一出笑话。
这个答案令楼曳影心里一松——他也不知自己方才问出口时为何会紧张,只看到楼西胧摇头后,说出的没有二字,只觉得放松下来的心,好像泡在一泓温热的泉水中。
“往后,我不会再日日想见她了,我会勤勉读书,再不会让你像今日这般。”不知自己之前为何会时时想见到花楹的楼曳影,是真的因为楼西胧刚才覆在他手背上的手决定不再去见她。
看着正色的楼曳影,楼西胧反挪揄了他一句,“你想见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不过你要记得你是太子,太子继位以后要治理国家,可不能终日沉湎美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