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长,这就是当时那批奴隶暂住的地方。zhongqiuzuowen”
奥修看着木板掀开露出的一条幽暗隧道,里面环境昏暗,什么也看不清。他接过身旁的人手上用来供明的火把,纵身跳了进去。
地窖里铺满稻草,呕吐物与一些腐烂变质的食物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奥修拿着火把在地窖里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这里没有出口,他们是怎么逃走的呢?”这里的生存环境实在堪忧,不过奥修已经习惯了,他从前也是住在这样难以忍受的地方。
“逃跑的出口在这里,护卫长大人。”跟着跳进来的士兵将墙体旁的草毡拨开,露出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的地洞。奥修里有风吹拂进来,看的出是通往外面的。
奥修将火把递给后面的人,钻进了地洞里。地洞挖的非常仓促,但却十分巧妙的避开了坚硬的墙体,当奥修从地洞里爬出来的时候,正好出现在一条巷子里。刚才带领他去地窖的人,此刻也赶了过来。
“他们应该就是从这个出口逃走了——前面就是市集了,只要遮住奴隶的印记,他们很容易就能混进去。”士兵分析道。
奥修蹲在地上,将地洞里被顶出来的土壤捏开,细细观察之后,又放在鼻尖儿嗅了一下。
“这里之前有过奴隶居住吗?”
士兵回答,“有过,大概有十几支奴隶在这里暂居过。”
“有人逃跑吗?”
士兵思索了一下,摇头。
奥修曾经就是住在这样地窖中的奴隶,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种逼狭建筑的特点了——墙体坚硬且混有流沙,一个地窖里只留有一个隐秘的通风口,这让里面的奴隶从里面挖时,很难挖到正确的地方,而一旦挖错,墙体里的流沙就会倒灌进来。
手上的泥土带些微微的湿润,和地窖里干燥的黄土截然不同,奥修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一口井。井口旁歪歪斜斜的放着一个木桶,木桶里的水倾泻流淌。
从里面挖不是什么明智之选,但是如果从外面挖就简单的多了。因为通风口一般会在外面有一个标示——手中湿润的泥土,也见证了他的猜测。这个逃生的路口不是从里面挖出来的,而是从外面挖进去的。
“护卫长大人,我们应该调集一支军队,挨家挨户的搜索。”
奥修吹掉手上的泥土站了起来,“这样虽然能找到那些奴隶,但谁也不能担保那些奴隶在被惊吓后会对普通的平民做什么。”
“那我们应该——”
“去城门口吧。”奥修说,“感觉到安全之后,奴隶就该逃跑了。”
……
完整且高耸的墙壁上洒满了皎洁的月光,背靠着石壁的奥修仰着头望着今晚的月光。
他不是什么风雅的人,对他来说,无论是美丽的女人抑或是皎洁的月光,都难以触及到他的内心——但,有一个人做到了。
那个黑发金瞳的营造官。
如果这是在他的家乡,不,也许只是流亡时住的久远一些的地方,如果他在那里遇到赛特,他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他。就像狮子抓住羚羊那样,但他不会杀了他,他会征服他。
呼啸的风吹过他袒露的手臂,带来丝丝的凉意。奥修的思绪随着今晚的风声逐渐远去——他想到了一片丰沛的草原,四周是交颈的狮群,头顶的月光下,是像猎物那样奔跑的赛特。
这样的幻想让他的胸口开始起伏,手臂上的肌肉也忍不住绷紧。
一只飞鸟从头顶飞过,振翅发出的声响并不算大,但奥修听到了。他睁开双眼的同时站直了身体,他目光犀利冰冷,毫无刚才陷入幻想时的慵懒姿态。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守到后半夜的士兵都有些困倦了。奥修看着他们和另一支士兵换岗,在换岗之后,一切的声音就又都消失了。
奥修抱着手臂,养精蓄锐的时候,察觉到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自身旁投来,等他敏锐的睁开眼时,除了那些换岗来的士兵之外,他没有再看到一个人。
骨子里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奥修收起了这副悠然的姿态,他不再靠着墙壁,反而开始在城门下踱步。等到头顶的月光,因为浮动的流云而开始变的黯淡时,一个高大的男人自街道另一头走来。
他的面容非常陌生,但士兵们却仿佛见过他一样的向他行礼,“阿加大人。”
“奥修,墨丘利王子召见你。”那个被叫做大人的男人,径直的看向奥修。
奥修从来没有在墨丘利那里见过对方,但那些士兵的态度,又让他无法质疑,“现在吗?”
“是的,有非常紧要的事。”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奥修选择了相信这个男人,在他离开时,他让那些士兵好好看守住城墙。
穿着红褐色羊毛织的丘尼卡的男人,在前面带路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往后瞥了一眼,在确定奥修跟在自己身后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奥修虽然不太熟悉罗马王城的地形,但他也感受得到,这条路绝不是往王宫去了。
他停下脚步,“大人,墨丘利王子今晚难道不是在王宫中吗?”
站在前面的男人并没有回应他。
奥修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他警惕的握住自己身上墨丘利赏赐的短剑,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他当然在王宫里,不过——”男人转过身来,同时四周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奥修看到十几个魁梧的男子,从黑暗的地方走了出来,且每个手上都握着武器,将他团团围在其中。
“明天他就会来这见你了——见你的尸体。”
这些男子的体格都异常魁梧,一般的罗马士兵都远没有他们这么发达的肌肉,而他们身上或多或少还有一些陈年的,只有在战场上才会留下的深刻伤口。奥修马上明白,这就是一场针对他而来的阴谋。
……
离开王宫的赛特,穿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本来今晚他该陪在密涅瓦身边的,但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随着赛特的行走,衣袍下若隐若现的昭显他在罗马尊崇地位的黄金臂环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辉。
他在一幢房子前停下脚步,不等他抬手去敲门,里面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将他迎了进去。
烛火煌煌,在这样一间狭小的房间里,竟站着十几个青年男子,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不过从他精光内敛的目光来看,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在门被带上后,赛特揭开了兜帽,这些人纷纷在他脚边拜倒,毕恭毕敬,“殿下。”
半个月以前,赛特就知道锡金的人来罗马找自己了,只是他一直在为密涅瓦奔忙,迟迟没有机会来见他们。
眼看着赛特在他们面前坐了下来,跪倒在地上的人才依次起身。
“你们来罗马找我,是因为什么事。”这些年来赛特和锡金之间,一直没有什么联络,为了自身安全是一部分,更多的是他对父亲的怨恨。
在逼死了母亲之后,他将奈芙蒂斯也送了出去。赛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国王病的很厉害,他想要见您。”似乎明白赛特这么多年来和锡金断绝联络的原因,老者又补充了一句,“锡金也需要您。”
赛特不为所动,“有能力管理锡金的人很多。”
“但只有您才是锡金真正的王子!只有您才是真正的血统纯正的继承者!”
赛特厌倦听到这样的说辞,锡金王室以金瞳著称,但因为锡金王族混乱的私生活,后来生的孩子除了他之外,大都已经不再保留这个特征了,“我回去又能怎么样呢。”赛特语气低沉,“锡金有了我之后,难道会变的更好吗?”在强大的罗马和埃及之间,锡金简直就是一只待宰的绵羊。只是看这两者,谁会向它举起屠刀而已。
“我会留在罗马,奈芙蒂斯也会留在埃及。”赛特自嘲一笑,“我们都在完成父亲的意愿。”
听出了赛特言语中的坚决,老者还要再劝,赛特却已经起身站了起来。他来到罗马这么多年,靠近政治中心,早已经不是当年离开锡金时那个少年了。他冷酷且强大,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
在赛特离开这里之前,他奉劝了一下自己的同胞们,“早点离开罗马吧。”
兜帽被他拉了上来,遮住他漆黑如檀的黑发的同时,也遮住了他深不见底的金瞳。
……
“哈啊——”
“哈啊——”
躲在墙壁转角喘息的奥修,已经快握不住手中的短剑了。他伤痕累累,血水从他紧握短剑的手掌间滴答滴答的淌落下来。
被他杀掉了一部分同伴的人,正愤怒的四处搜寻着他的踪迹。奥修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从他额头淌下的血迹,混淆了他的视线。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的思考和理智的判断。
将脸上的眼罩摘下来,散落的黑发下,一只异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天亮之前必须把他找出来,杀了他!”
“快去找!”
奥修将被血浸透的眼罩攥在手里,异色的瞳孔在暗处窥探着外面的一切。
手持武器的魁梧男人发现了地上的血迹,在绕过墙壁发现他之前,奥修手中的短剑已经狠狠刺进了他的脖颈,只轻轻一划,这个男人就痛苦的跪倒了下去。
“在这里!”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几个正在找他的人的注意,他们马上追了上来。
奥修不敢迟疑,将短剑拔出来之后,往巷子深处跑去。然而他无法像从前那样快速的奔跑,他的大腿被匕首刺穿,每往前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痛。
在这样随时都可能摔倒的奔跑中,他撞见了一个人。在开阔的大道上,一人亡命奔逃,一人缓步向前,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两人有过短暂的交睫。
奥修看清了那人兜帽下的金瞳,赛特也看到了一双不同寻常的异色双眸。
奥修逃进了黑暗中,赛特却站在了原地。追上来的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赛特,他们一改方才杀气腾腾的模样,在赛特面前局促又恭敬,“营造官大人。”
赛特当然认识他们,他们是密涅瓦的亲信,为她处理一切她不喜欢的仇敌。
“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是奉——”他们隐去了密涅瓦王妃的名字。
赛特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蜿蜒进黑暗中,那是刚才奥修逃走时留下的。他没有阻拦这些人,反而还侧身为他们让开道路一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