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该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了。zuowenbolan”俯下身吻了一下西塞罗额头的密涅瓦将薄毯拉起,盖在了他的身上。
将自己蜷缩进薄毯下的西塞罗听话的合上了眼睛。
密涅瓦起身站了起来,在走出宫殿的时候,灿烂的阳光让她下意识的侧身回避了一下。
负责照料西塞罗的女官将头垂的更低,十足的谦卑姿态。密涅瓦渐渐适应了这样强烈的光线,她手臂上,脖颈上的珠宝被太阳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就像她的美貌一样的夺目,“保持安静,不要让任何人打扰西塞罗的午睡。”
“是。”女官看着她离开,小心翼翼的将门带上了。
走出宫殿的密涅瓦看着身后跟随的女官,问了这几天频繁问到的问题,“赛特回来了吗?”
“还没有营造官大人回来的消息。”
密涅瓦叹了一口气,傲慢的神色中也透出一种闷闷不乐来——赛特执行她的命令,已经离开王宫有一段时间了。她以为自己能接受这短暂的离别,然而从赛特离开的第一天,她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中。
就在密涅瓦快步穿过宫廷里的花园时,一个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他站在树荫下,背对着自己,正与别人议论着什么。密涅瓦停下脚步,那人被穿透树荫的阳光碎片洒满的背脊让她忍不住提着裙摆上前几步,“赛特,你终于回来了——”整个王宫中,赛特的肤色是最为独特的。
被叫做赛特的男人停顿了一下,他身边的人反应的更快,第一时间跪地行礼,“密涅瓦王妃。”
他终于回过头来,陌生的脸庞,让密涅瓦闪烁的目光定格住。而后她神情飞速冷淡下去,在他的面前站定,“你是谁?”
被跪下的人拉扯手臂的男人,终于也跪了下去。
“密涅瓦王妃,他是奥修,是墨丘利王子选出的护卫长。”
密涅瓦冷淡的瞥过去一眼,代替奥修回答的人,马上噤声。
“墨丘利新的护卫长吗——”密涅瓦看到了他身上奴隶的烙印,这让她惊喜落空的失落得到了宣泄的渠道,“身上为什么会有奴隶的印迹呢?”
跪下的奥修仰起头来,阳光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野性的俊美感,“因为我就是奴隶出生。”
密涅瓦嗤笑一声,神情更加傲慢,“奴隶也可以当护卫长了吗,还是墨丘利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
奥修还想要说什么,他身旁墨丘利为他安排的礼仪官用目光制止了他。
“真是卑贱的家伙。”抛下这一句轻鄙的话之后,密涅瓦转身离开了。等她走了之后,跪在地上的两人才先后站起来。
奥修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在宫中有多么大的权势,他评价道,“真是个傲慢的女人。”
身旁的礼仪官马上左右环顾,等到确定没有人听到才松了一口气,“护卫长大人,以后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密涅瓦王妃身份尊贵,如果传到她的耳朵里,即使是墨丘利王子,也庇护不了你。”
“我知道了。”一直在流亡的奥修,对王宫中拘束的生活还有诸多不适应。
……
在密涅瓦快要因为思念病倒的时候,赛特回来了。
在金瞳的营造官从宫殿外走进来的那一刻,刚刚得知消息的密涅瓦就急不可耐的赶了出来。
“赛特!”
将盖住头的拉塞鲁那放下来的赛特上前一步,单膝在密涅瓦面前跪倒了下来,“王妃。”因为密涅瓦交予他的任务需要去往十分遥远的地方,赛特为了方便,换上了平民才会穿的简便服饰。
密涅瓦正要动情的说些什么的时候,发觉身旁还有一些女官,她将她们一一赶出去之后,才将跪在地上的赛特扶了起来。
“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赛特这次离开罗马,是为密涅瓦办一些私事——密涅瓦的哥哥赫托,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他在年轻时,与一个有夫之妇发生了不当的关系,后来与那个女人共同谋害了她的丈夫。后来女人怀孕,喜新厌旧的赫托借说服父亲为名,将她送到自己的封地上去养胎。这么多年过去,孩子早已长大成人,赫托却再也不提要娶她的事了。
恼羞成怒的女人送了一封信给赫托,信上说,如果赫托不将自己的孩子立为继承人,自己将把赫托谋害自己丈夫的事公之于众。赫托为这件事焦头烂额,同为女人的密涅瓦得知之后,却讥笑他,“只要杀了她,这就只是一个秘密了。”
然后,密涅瓦就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赛特前去办这件事——赛特办的很好,花费的时间比预期的时间更要短,但赛特办完这件事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密涅瓦身旁,他去了一趟埃及,打听了关于自己姐姐奈芙蒂斯的事情。
在得知奈芙蒂斯在埃及的势力逐渐巩固,赛特才放心的回到了罗马。
然而这些事密涅瓦是不知道的,她还沉浸在和赛特重逢的喜悦中,“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绝不会让你去了。赛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看着依偎进自己怀中的密涅瓦,赛特也想到了远在埃及的奈芙蒂斯。他的姐姐为了生存,是否也像是密涅瓦那样将自己化作了猛兽呢。仰起头的密涅瓦看到赛特也深深的凝望着自己,忍不住将他抱的更紧一些。
……
除了祭祀特定的神,会在每年固定的时刻进行盛大祭祀之外,一些小型的祭祀也必不可少。作为营造官的赛特,需要全权负责。
将赛特长及腰身的黑发铺散开,用清水缓缓冲洗的女祭司们,还同时为他戴上臂环以及涂抹一些特殊的,据说能被神感应到的草药的汁液。
平躺在地上的赛特为显示洁净不着寸缕,等到整个仪式结束之后,才在女祭司的诵词中缓缓的站了起来。
清水沿着他修长的手臂滑落下来,目不斜视的女官们拿来白色的托加为他披上。
“祭祀活动马上开始了,营造官大人。”在将托加为他穿好时,跪倒在地上的女祭司这样说着。
赛特已经这样进行过太多场祭祀了,他甚至都有些麻木。然而充满信徒的罗马王宫中,仍会有不知疲倦的人会前来找他赐福祈祷。
在女祭祀为他戴上香桂树叶编织的头冠时,赛特就已经不是赛特了。
王宫中前来拜谒的人,跪倒在他面前,请求他以神的名义赐福,赛特如他所愿,说出一众美好的祝福。但与得到祝福充满希望的人不同,赛特深知自己说出的都是谎言——这些或身份低微,或是被从自己的国家掳掠来的奴隶们,他们人生中缺乏一种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仰。大帝也明白这一切,他设置了营造官,以神的名义为这些人带来新的信仰。
“请求朱诺神能够庇护我的妹妹。”说出这句话的人深深弯下腰去。
赛特看着他——面前这个女官的妹妹,被扯进了宫中那些尊贵女人的争斗中,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死了。但她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祇,不知反抗为何物的服从着一切奴役她的人。
赛特轻轻碰触她的额头,这示意她所祈求的神祇,听到了她的祷告。在悲伤的现实之后,让她有虚幻的美好可以支撑她继续咀嚼苦涩。
跪在地上的人一变再变,祭祀活动终于也伴随着夕阳西下而落下了帷幕。在赛特走出神庙,看到这与往常没有任何分别的,宏大的,华美的罗马宫殿时,忽然有些厌倦的将自己头顶香桂树叶编织的头冠扯了下来。
所有的祈望都不会实现,哪怕真的有神祇,也不会真的倾听他这么一个双手血污的刽子手。
在赛特走过去之后,一只脚在踩到这个头冠之后停了下来。而后弯下腰,一只手将其捡了起来。
……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脱下身上象征圣洁的白色托加的赛特,弯腰站在花园里摆放的,用来灌溉植物的盛水容器旁,将自己浸满草药汁液的双手放了进去。
他脸上也有那些女祭司画上去的特殊金粉,她们相信这样特殊的符号能够连接神明。赛特将这些东西一一洗尽。
盛水的容器被高高举起,赛特仰着头,任凭里面的水倾泻而出,将他身上一切与神关联的符号全都冲洗殆尽。
手上拿着头冠的人站在他的身后,看湿透的黑发贴在背脊上的赛特,颓丧的低着头喘息着。
这时候的赛特是痛苦的——这痛苦来自于他对奈芙蒂斯的爱和思念,来自于他双手沾满血腥的现实,来自于——他不能停下来。为了奈芙蒂斯,为了锡金,他不能停下来。
身后的人,鬼使神差的走近了两步。然而这只美丽的困兽发现了他。赛特回过头,面容在阴影与光明的交织中,他的双瞳如黄金,如炬火,如篝火沉沉的余烬。
与赛特相隔不过几步的奥修,望着赛特几乎不能言语。他一生流亡,见过数不清的人,与他相同肤色的男人女人,与他志趣相投的朋友,不死不休的仇敌,但没有一个人只一个交睫,带给他这样的悸动。他能看到赛特眼中凶猛的野兽,也能看清那只野兽脖颈上的黄金锁链。
风吹过,他手上头冠上的金桂树叶被吹的哗啦啦的响。在奥修终于决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女官走了过来,她站在赛特身旁,对他说,“营造官大人,王妃传唤您了。”
赛特收回与奥修对视的目光,跟着女官离开了。
夕阳在这一瞬间,沉入了地底。黑暗瞬间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