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士兵的搜捕结束之后, 乌纳斯及其亲信们又聚集在了一起。zhongqiuzuowen他们的人数已经减少了很多,连乌纳斯的谋士阿利亚也不见了。
气氛一时十分的沉重。
“神庙里传出了一道神谕——战争之神在索要祭品。”有人开口。
那所谓的祭品,毋庸置疑是他们中的人, 这不过是那个男人编造的‘合理’借口罢了。
“他们也许还活着,被关押在神庙里, 我们今晚——”
“他们已经死了。”没有比乌纳斯更了解赛特的秉性了,这个男人在他兵败时,追着他的残兵直到亚述古国,如果不是他牺牲了一部分的手下让赛特认为他已经死了,赛特一定会是赶尽杀绝,“我们绝不能靠近神庙。”
“……”
阿利亚的死绝大部分是的他自作主张, 乌纳斯劝说过他,可他仍要留下来。但乌纳斯无法因为这个原因原谅自己——是他将这些人带来了罗马, 他们的死是自己造成的。
“我们该回埃及了。”他也该与这在罗马的一切一刀两断了。
……
新的流言在王城中四处泛滥, 这一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的隐晦,它告诉所有人锡金笃信鹰神, 每个锡金人成年后都会在身上纹上鹰的图腾,而锡金的王室, 则沿袭罕见的金瞳。
这个流言起初说是被一个去过锡金的罗马商人散布出来的,而后变成了一个编纂文献博学多才的贵族。无论是谁,这条透露出更确切消息的流言因为之前几次流言的铺垫, 在一夜之间传遍了罗马。罗马不乏有锡金的奴隶,他们中有被买卖奴役多年的男人,也有面容姣好依傍身体能够活下去的女人, 当他们身上被奴隶印迹烫的四分五裂的鹰神图腾被重新提及,因为各种诱导或者残酷的逼问,他们中有些承认了锡金金瞳王室的传说。
得到验证的流言更加泛滥不可遏制。
而作为罗马高庭的赛特, 马上因为罕见的金瞳成为了整个风暴的中心。
已经成为大祭司并且深受罗马大帝宠信的赛特本来不该被平民质问,然而他从前在密涅瓦身旁时的残暴行径,招来了一些弱小贵族的反噬——他们从前服侍于密涅瓦,密涅瓦得势时他们小心侍奉,密涅瓦失势之后,他们稍有怠慢,作为密涅瓦忠仆的赛特就做出灭门放火那样的报复。现在密涅瓦死了,新得势的西塞罗组建了新的势力,不再需要他们的巴结,他们多年的不满与恨意自然就只能倾泻在赛特的身上。
这些弱小贵族相互联合,都想借由这流言在西塞罗回来之前把赛特打入永不翻身的地狱。
这是罗马王宫之外的,罗马王宫之内,又有揣度墨丘利心思的年轻贵族们——西塞罗与墨丘利的交锋他们看在眼里,既然两位大帝不和,而赛特作为西塞罗的势力之一,除掉他就是对墨丘利最有利的方法。
所以连墨丘利都没有预料到,只在流言发酵的第二天,带来的连锁反应就已经拉动的整个罗马高庭震动了。他在元老院召开紧急会议,本来是想平复流言,但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失去西塞罗坐镇的罗马宫廷,话语权完全倾斜。在他的亲信们附和要将赛特免职,审问调查的时候,西塞罗的亲信们一个个却都沉默不语。
“难道要让我因为宫外的流言,去怀疑一位虔诚侍神的大祭司吗?”他开口想要挽回。然而他的亲信们却会错了他的意。
“如果他真的虔诚,就应该回应这流言!”
“罗马的神只保佑罗马,他连罗马人都算不上!”
墨丘利第一次感到权力分化带来的麻烦——从前元老院中的势力,只分为拥簇他的和拥簇旧政的两方势力,当他想要达成某一目的的时候,只需要在这两方势力里周旋,然而西塞罗的到来,分化了他的势力削弱了拥簇旧政的贵族的势力,当西塞罗走了之后,那些本来与他对立的声音,突然间变的极其微弱。微弱到难以阻挡一心想要除掉赛特这个西塞罗心腹的声音。
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罗马的贵族是极其高傲的,他们绝不会因为平民的质疑去做什么。而墨丘利提拔起来的年轻贵族们,总是对一切身居高位的贵族抱有强烈的抨击欲。
在元老院剧烈的争执声中,墨丘利不得不派人将赛特带来。
前去传信的人回来了,告诉他大祭司在神庙中祈福,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大祭司虽然拥有权力,但他的本职就只是主持祭司与祈福,他可以以这样的理由拒绝。但在这么个敏感的时刻,在这么个许多人都想致他于死地的时刻,他的拒绝就不再具有正当性。
在一众要派宫中的士兵将他抓来的声音中,墨丘利为了保护赛特的尊严,叫来了奥修。
“去把赛特带来吧。”墨丘利知道奥修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强行将赛特押解来,但因为是他的命令,这一次赛特无法拒绝了。
奥修已经隐隐的预感到了什么,在接受了墨丘利的命令之后,他前往了神庙。赛特站在神庙里,似乎预料到了第二波人的到来。
“赛特,大帝请你前往元老院。”奥修让跟随自己来的士兵呆在了神庙外。
“我知道了。”赛特转过身来,他准备跟随奥修前去。
“你应该已经听到了王城中的那些流言吧?”奥修实在忍不住了,“这些流言就是为了针对你。”
“我知道。”这就是赛特一开始就做好的,最坏的准备,“这应该是乌纳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之前的流言都只是铺垫。”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连墨丘利都没有想到会发展成连他都有些难以收场的情况。
“墨丘利问过我风箱的事,他告诉我,如果是我做的他可以宽恕我。”奥修说。墨丘利连他都怀疑过了,却没有怀疑过赛特,然而这一次流言直指赛特。
“……”
“西塞罗现在不在罗马,没有任何人能保护你。”墨丘利的宽恕,来源于两人的友谊,来源于他没有更多的仇人,然而现在赛特面临的是所有隐患的爆发,宫里宫外都是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离开罗马吧赛特,我帮你离开。”
赛特知道奥修说的帮他离开意味着什么,“墨丘利会怀疑你的。”
“只是怀疑,应该不会杀了我。”奥修曾想过坦坦荡荡的和墨丘利分别,然后离开罗马,但现在看来,他这个愿望似乎难以实现了,“如果我无处可去,锡金可以收留我吗?”
赛特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对奥修这个问题的回答,“我不会离开的。”他离开意味着承认自己的身份,意味着失去得到的一切,意味着锡金开始进入罗马的眼中。
奥修叹了一口气。
“走吧。”赛特反过来催促他。
两人在走出神庙,走下台阶时,奥修低声对他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赛特拉上了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脸。他听到了奥修的承诺,却没有回应他一个目光。
……
进入元老院的赛特,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一开始说要免去他的职务,将他关起来审问他的人,此刻看到神色平静的赛特,反而说不出太激烈的质问。
赛特否认了自己是锡金人的事,更否认了自己是锡金的王族,“我是一个奴隶,上半生在流亡与角斗场中度过——这些事情,密涅瓦王妃都再清楚不过。”
“如果我的身份值得怀疑,那为什么这么多年密涅瓦王妃从未察觉出端倪呢。”
赛特抬起眼睛,那双金色的叫人质疑的眼睛,直视着每一个人,在这样的势单力薄的对峙中,赛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像是讥讽,“锡金的王室,需要与狮子搏斗吗?”
质疑他的人中,有一些人沉默了下去。
一直站在墨丘利身旁,关注着这一切的奥修,和松了一口气的墨丘利一样,将收紧的手掌慢慢放开,然而他目光看到了另一个人——对方似乎要说什么,神情亢奋又带着敌视。奥修皱了一下眉,对方霍然起身——
“锡金人身上都有鹰神的印迹!证明你身份最好的方式,就是脱光衣服,面对每一个人的审视!”
赛特扭转的局势,因为这一句话再度倾斜。
“我是神庙里的祭司,是神的使者,我不可能裸露身体——这不光是对我的侮辱,还是对神的不敬。”赛特像是被这一句话激怒了那样。
然而没有人为他说话,西塞罗的亲信们,在西塞罗离开后,不敢为他发声。
奥修忍无可忍,他想说什么,身旁的墨丘利却按了一下他的手臂——在金瞳王室的流言出来之前,奥修才是最大的怀疑目标。墨丘利不想让他在混进这一池浑水里。
“你连罗马人都不是,罗马的神是不会庇佑你的!”
“大祭司需要身心的圣洁,在你成为大祭司之前,你却与密涅瓦王妃已经有过私情!”
赛特与密涅瓦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在王宫中断绝。但无论是当初的密涅瓦还是现在的西塞罗,都让人不敢将这件事放到台面上讲。
赛特的目光阴郁了下来,他直视着说出这句话的人,“谁允许你污蔑王妃了?”
他的目光慑人至极,是与平时显露出来的姿态完全不同的,被他质问的人有一瞬间的失声。
“如果另一位罗马大帝在这里,你将被处以活剥之刑!”
这个在这里咄咄逼人的男人,他的母亲也曾是大帝的宠妃之一,然而他并不是大帝的儿子,而是他母亲在宫外的私生子,他曾多次以护卫的身份进入王宫探望母亲,然而因为后来怀上了大帝的孩子,他的母亲被密涅瓦下令处死了。而动手的正是赛特——这也是他在此时不顾一切的原因。
“大帝——”他看向了墨丘利,“请下令脱去大祭司的衣服。”
墨丘利也觉得他的确太过分了,他也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世和对赛特的恨,而赛特任意的处死他人的事,也同样引起了他的反感,在众人的声援中,他看向了站在元老院中,可以说是有些孤立无援的赛特。
他认为赛特太残忍了。
他想在这件事上给赛特一些惩戒,所以他默许了。
没有携带武器的赛特,被制住了双手,他的双臂被高高吊起,肩胛被人紧按着,跪倒在了地上——但他支撑起了一条腿,勉力做成只是半跪的姿势。兜帽下被编织起来的黑发散落出来,从赛特绷紧的肌肉可以看出,他仍旧在抵抗。
“住手!”奥修走了出来。
墨丘利竟然没有阻止住他。
“侮辱大帝的母亲,侮辱一位圣洁的祭司——你才是该被抓起来的那个人!”奥修穿过人群,走到那个男人身旁,对方按住赛特的头,正要去剥他的衣服,奥修将他提了起来,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是墨丘利允许的事,作为墨丘利的亲信,他出声为赛特说话,实在是不给墨丘利面子。
被丢出去的男人撞到了墙上,滑坐下来,半天都难以起身。
墨丘利知道奥修是在乎赛特的,可奥修在元老院这样的场合公然维护赛特,令他有了一种被好友背叛的感觉,所以他在恼怒之下,下令将奥修也抓了起来。
赛特遮蔽身体的黑袍被士兵紧紧抓住,向两边撕裂开,随着裂帛声响起,背脊上露出一只灿金色的羽翼。
制住他的人粗鲁的抓住赛特披散在肩膀上的黑发,将他所有落发拽了起来,昂首的金翅雄鹰就这样完整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