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制伊西斯的那顶发冠终于做好了, 工匠把它送到了奥修的面前,巧妙组合的十一朵纯金的罂粟花,点缀在花蕊细长的桫椤花之中, 这极具异域风情的发冠,融入了罗马最精湛的工艺, 显得华丽闪耀至极。mengyuanshucheng
“独裁官大人,这就是最后的成品了。”工匠将盛放着这个发冠的盒子,双手捧至奥修的面前。
奥修看到这个发冠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的等待是有意义的。他抚摸着呈内环形的花冠,喃喃自语道,“这金色真美。”
“就像是——”赛特的眼睛那样。
后面的话, 奥修没有说出口,他接过工匠递过来的盒子, 将盒子盖上, 抛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出来,“我很满意, 这袋金子就赏赐给你了。”
工匠欣喜万分的接下,离开了这里。
就在奥修想着如何将这精心准备已久的礼物送给赛特的时候, 又一个好消息传来——奴隶按照他最新绘制的风箱的图纸,制作出了能够正常使用的风箱,在奥修验视之后, 他迫不及待的赶去了神庙,然而这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赛特不在神庙中。奥修又去了赛特所在的宫殿, 在寻找一圈之后,只看到了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他走了过去,询问对方, “祭司大人不在吗。”
浑身缠满绷带的男人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就在奥修从对方幽邃的目光里察觉到什么异样的时候,宫殿里的女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独裁官大人。”
奥修回过头,询问对方,“你们的祭司大人呢?”
“代执政官的妻子将他请走了。”女官回答。
奥修忽然想起那个因为异乡的罗马贵族,他的尸体似乎昨天才被运送了回来,虽然他从前的身份还不够格请大祭司超度,但因为他在名义上是为罗马帝国而死,如今请大祭司为他主持殡葬,也在情理之中。
“他什么时候回来?”
女官回答不上来。
奥修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索要自己的奖励了,他不再等待,直接离开了王宫。
瓦卓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
死于叛乱的代执政官的尸首被停放在宫外的神庙中,在他死后,那些被他压迫已久的人为了发泄愤怒,将他的尸体切成了数段,如今棺椁里的也只是他被撤回来的罗马士兵带回来的一个头颅而已。
为了安抚这位壮烈牺牲的‘英雄’,墨丘利也出席了本次葬礼。在大祭司主持的仪式进行到一大半的时候,赶来的奥修混迹进了人群中。
周围还有无数罗马的平民,只他们的目光都被那位年轻的大祭司所吸引了——对方非罗马人的肤色让他们议论纷纷。
奥修走进人群,被他推开的人本来颇为不满的回过头,但在看到奥修身上只有罗马官员才能穿着的服饰之后,又开始怯怯的往旁边避让。奥修无暇顾及他们,他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才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被士兵所镇守的神庙的门口了,他站的位置,已经能看到赛特的背影了。
很快仪式结束,离开神庙的墨丘利在士兵的护卫下匆匆离开了,看到好友消失,奥修才从隐藏身影的柱子后走了出来。士兵仍旧守在神庙的门口,里面的大祭司也已经戴上了兜帽准备离开,奥修走了进去,本来架住长矛准备驱赶这个闯入者的士兵在看到他的相貌之后,纷纷放下武器向他行礼,奥修正要跨上台阶,抬起头去看到赛特已经站在了台阶之上。
他直接站定,向赛特露出一个笑容,“祭司大人,我来晚了吗?”
“仪式还没有结束。”
奥修像是也要参加这场祭祀仪式一样的走进了神庙中,赛特跟他走了进去,士兵们继续守住神庙的入口,放置平民们的涌入。
神庙里还维持着刚才进行祭祀的模样,雕刻着死者生平仕途的石棺,停在神像的面前,在石棺上还覆盖着一块金色的布帛。
“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拿到风箱的图纸了吗?”这里没有别人,赛特毫不避讳的问道。
“不。”奥修故意说了个谎,“我只是想送给你一个礼物,一个我准备了很久的礼物。”
听到不是自己想要的图纸,赛特的态度陡然冷淡了起来。
奥修将木盒拿了出来,木盒表面裹上了一层鲜艳的彩缎,极致精美,“打开看看吧。”
赛特连伸手去接都懒,他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奥修手中的盒子一眼,而后他冷淡的目光又落到了奥修的脸上,“我不需要什么礼物。”
“把图纸给我,我就会给你想要的。”说完这句话,赛特就要离开这里。
充分意识到赛特冷漠的奥修,撇了撇嘴角,“也许里面就是你想要的图纸呢。”
赛特闻言果然停下脚步,他用金粉描绘了图案的手指从袖口伸了出来,接过盒子,在奥修的面前打开——里面是美轮美奂的发冠,精美程度与华丽程度几乎到了让人惊叹的地步。然而赛特只是看了一眼,就将盖子合上了。
在赛特要斥责他的时候,奥修说,“今晚戴上它,在神庙等我,我一定把风箱的图纸给你——这次我发誓是真的。”
“最好是。”赛特将这并不喜欢的礼物塞进了宽大的袍子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神庙。
……
夜晚。
换上轻便服饰的奥修,并没有以自己身份的便利进入神庙,他反而做贼一般,避开所有守卫与女官,翻越神庙左侧荫蔽在阴影中的窗户跳了进去。
赛特已经在里面等待多时了,只他大概不会想到,奥修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他。当黑暗中伸出来的手从后面捂住赛特的脖颈时,足够警惕的赛特就已经握紧了藏在身上的短剑,只从他脸侧的黑暗中浮现出来的奥修的面容,又让他缓缓放开了握住短剑的手。
“我还以为祭司大人已经准备好了。”奥修语气带些抱怨——因为赛特并没有按照他所说,将那顶发冠戴上。
他捂住赛特嘴巴的手缓缓下滑,覆盖住了赛特的下颌,微一用力,赛特就在他面前仰起头来。只这种将自己弱点全都暴露出来的姿势,却并没有让赛特感到任何的惊慌。
“图纸。”
奥修将图纸递给了他。
赛特接过图纸,看完之后,神情仍旧没有什么变化,“我会让工匠验证这图纸的真实性,如果制造出的风箱真的能够使用,你就可以——”
奥修已经脱下了贵族才穿的托加,他今晚的穿着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平民,“我已经在宫外安排好了工匠,今晚就能够验证。”
赛特缄默了下来。
奥修放开了对他的钳制,转过身来的赛特看到了他这身在罗马王宫极不合时宜的装扮,“你要这样和我去宫外吗?”
“不,是你也是。”说完这句话的奥修,将带来的另一套衣服递给了赛特。当赛特将衣服抖落开的时候,这让他极其熟稔的来自故乡的服饰,让他一瞬变幻了神色。
“你怎么会……”
“快换上吧,王子殿下。”这件衣服也是奥修精心准备的——他上次在锡金,了解到了不少有关赛特的事,这件衣服就是他在赛特的宫殿看到的一件旧衣,从尺寸上来看,大概是赛特十四五岁时穿的衣服,奥修记住了,回来让工匠原样做了一件能够被现在赛特所穿上了。
……
与罗马服饰以宽大的布料来包裹身体,展现悬垂线条的特点不同,锡金的服饰更繁琐,颜色更鲜艳。
奥修靠在神像前,等待着黑暗中的赛特换好衣服——从得知赛特的秘密之后,他就忍不住想去探究更多。比如赛特的曾经。
曾经的赛特是什么模样的呢。
黑暗中,衣服上的金饰与宝石碰撞的细微声响,盖住了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斜倚在神像身上,抱着手臂的奥修,侧过头看了一眼。
在微弱光线所投射的地方,出现了一只脚。用布帛包住一半脚掌,而后延绵至脚腕处。
奥修站直了身体。
赛特已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的面容浮现在光亮处,就像是忽然间被着色的鲜艳壁画。那带着强烈锡金特色纹样的布匹,包裹住赛特的上身,袒露出的胸口上,是悬挂着三颗不同大小的深蓝色宝石的项链,它们交叠在赛特的胸口,延伸出来的部分,用金色的链条连接着赛特手臂上的臂环。
上衣与赛特下身的衣服是分开的,袒露出他一侧腰部的同时,垂坠的金色链条恰到好处的环在他的腰上。
奥修一直以为这是衣服上的一件配饰,但当赛特穿出来时,他也不得不感叹曾经辉煌的金瞳王室的奢靡审美——黑色与金色的交叠,彰显出的高贵,胜过罗马与埃及用黄金堆砌制造出的高贵感。
太久没有穿过锡金的服饰,还是在罗马森严的宫廷之中,赛特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也是这样的不自然,让他成年后的冷漠削减了一些。奥修取出盒子中自己费尽心思复刻的发冠,像是为这位至今都没来得及返回故国,接受继位仪式的王子加冕那样。在桫椤花中熠熠生辉的罂/粟,与赛特的金瞳辉映着。奥修注视着他,奇异的温柔感在他心中泛滥开。
他用拇指的指腹将赛特垂落在肩膀上的鬓发挽到耳后,而后目光奕奕的抓住赛特的手臂。
他将赛特带到了他翻越进来的窗户旁,外面是月光,是树影。奥修一只手扶住头顶的窗框,一只手向赛特递了过来——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