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暖房在迎新部办公白楼后面,隔着宽阔的草坪,远处连接了月湖,月湖是约克学院建校起就有的天然湖泊,横跨了三个学区。
鸦棠一出玻璃暖房就如同被放飞自由的小鸟,她抱着手里偷偷拿来的小说,几乎是飞奔着冲月湖边跑去。月湖的边上有一排高大的榉树,榉树枝干粗壮,树身凸起的树疙瘩刚好为孩子们爬树创造了机会。鸦棠知道,有一棵最高大的榉树,上面的风景无可匹敌。
她环顾四周,此时教师们估计都在办公室休憩或者上课,青葱辽阔的草坪上只有几匹野鹿在散步。她很快到达了榉树下面,踩着树疙瘩,很顺利爬到了树冠茂密的深处,这儿有宽大的,天然形成的一个“Y”字形观景台,同学们都喊这为“大沙发”。
鸦棠在观景台坐下,背靠着树干,她的面前还有一个杜鹃的鸟巢,而远处是月湖,从树冠里可以看到月湖远处小学区的钟楼,中学区的城堡群,还有独一无二的黄昏景色。她翻开小说《奥兰多》,正看到其中伊丽莎白女王宠幸奥兰多的情节......
细碎的声音从树干上传到鸦棠耳朵里,断断续续,她猛然回头,只感觉一阵力量推向后背,紧接着就是失重的跌落感,下一秒,她掉进了湖里。
水流从四处向鸦棠的鼻腔涌进,她快速屏住呼吸,四肢缓缓适应了水下的压力,慢慢游动了起来。
见鬼!鸦棠打心底想,她最近实在应该去烧柱高香,接二连三地犯小人,只可能是中邪了。转过念头又一想,她本身就是重生回来的,难道她自己就是邪灵?
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她浮出水面,吐出了口腔里的湖水。手掌抹干净了脸上的水珠,鸦棠第一时间盯向了大榉树的方向。
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也许她游泳中偏离了方向),鸦棠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消失在了草坪背后的山坡上。
墨绿色格子裙,哦,是一个女生。不知道对方是谁,她刚来班级,应该不会与人结仇才对。但是推她下水的小女孩一定是极聪明伶俐的,女孩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她却没有觉察到。而且,女孩推她的手又快又狠,鸦棠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样子。
那么,对方知道她会游泳吗?推她下水只是恶作剧,还是?
秋日里的湖水还没有到很冷的地步,或许适应了水流的温度,鸦棠竟然感觉到了久违的舒适,她把这件烦躁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在约克学院,如果你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陷害了你,随便告状很有可能被认为是扰乱纪律。而且,她第一天入学就贸然逃课,紧接着又掉进月湖,告状看起来更像调皮孩子自导自演的戏码。
现在比较苦恼的是,她该如何弄干自己的衣服,才不被下午放学来接她回家的管家发现呢?
要是时间能够退回到教室混乱那一刻就好了,她一定不会擅自逃课。鸦棠后悔无比。
她这么想着,无奈又猛吸了一口气潜下水面。为今之计,只能游到岸边再说了。鸦棠向前伸展双臂,以蛙泳的姿势蹬腿,然而绑头发的丝带刚好在此刻松开,缠在了胸前的纽扣上。
她只能停止游动,伸出手臂去够那根丝带,丝带在水流的波动下十分狡猾,鸦棠又要顾及呼吸又要想着平衡,怎么也扯不到胸前那根丝带。她手指一次次尝试够弄,终于,手指好不容易碰到了长条,她猛然一扯,松开了!
乍然间,整个水底亮了起来,就像水中有一只倒影的月亮。鸦棠顺着光亮往下看,竟然是她的脖颈上坠着的开天匙。
刚刚竟然扯错了东西。
此时,开天匙散发着越来越明亮的光芒,正慢慢在水中从栓住它的那根红线上面滑落。
鸦棠再也顾及不上别的,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开天匙掉落湖底。她猛然从湖面窜出,狠狠吸了一口气后,身体快速朝着开天匙的方向下潜。
然而,开天匙飘落的速度虽然在眼中不远,但每一次鸦棠用尽全力潜向开天匙时,还是觉得差了一点。一点点,再差一点点一定能够到!鸦棠加快了四肢的速度,眼看着又能够到开天匙,她用力一蹬后脚,再次伸出了手臂。
成功了!不是成功地拿到了开天匙,而是开天匙成功被她不小心吞进了肚子里。也不是不小心,而是开天匙就像一只小鱼,它主动靠近了鸦棠的嘴巴,倏忽钻进了她的腹中,快到鸦棠来不及反应和思考。
转瞬间只觉天旋地转,一阵强烈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命匙也,开天辟地,扭转乾坤。”
如同坐过山车般,鸦棠的身体疯狂在水流漩涡中被摇来晃去,颠来倒去,等水面再次平静,鸦棠吃力地游到了岸边,她捂着腹部吐了一地。
等思想回笼,脑袋清醒,她看清了脚下的土地,哪还有什么嫩绿的草坪,抬起头,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干黄色沙漠里,渺无人烟。鸦棠再转身看刚才游出的湖泊,只见一个小小的水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枯竭,转瞬间,只剩下底部赤/裸的沙砾。
鸦棠两世为人,遇到此情况也瘫坐在地。她感到一阵绝望,头顶的烈日晒得人又闷又烫,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暖炉,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慢慢也被晒干了。
两眼明晃晃的,是头顶的太阳,脚下火辣辣的,是干枯的沙砾。真实的沙砾触感从指缝中掉落,鸦棠想:她自己可能穿越了。
这是哪一个位面?又是哪一个世界?
————
高大的榉树下面是一本掉落的小说,风零在收到鸦棠失踪的信息后很快从研究院赶来。
作为约克家族最年轻的继承人,去年她刚刚取得了经济学博士,成为了约克学院新一代知名校友的骄傲。
虽然很少人注意,这名天才曾经攻读的是物理学和艺术硕士。
风零弯腰捡起书本,随后挺直了腰身,她抬起头,仰望茂盛的树冠。
“书本是从树上坠落下来的。”风零很肯定。
“您是说?她在树上藏了起来?”校长小心翼翼,作为校方没有看护好校董事长的千金,他生怕被问责。
风零听到此话反问:“您觉得呢?”脸上带着冷漠。
校长不敢回答,忙抽出手帕擦干净自己的满头大汗。
风零望着离榉树五六米外的月湖,平静问道:“没人打捞过湖里吗?”
几个护工连忙站了出来,领头的中年人回应:“已经搜查了整个湖泊,没有意外落水的尸体。”
所以,这群人把她喊来学校,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她,一个小女孩从看管安全严格的学校里凭空消失了吗?
风零内心焦躁,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本掉落在地被露水打湿书页的小说,她十分不安。总觉得鸦棠就在此处没有消失,然而她又看不到。
这种焦躁随着她走进监控室,看到面向月湖的摄像头记录被毁越演越烈,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到鸦棠,她竟然产生了极大的失落感。
回家的路上迈巴赫平稳开着,管家已经向加尔玛市报警,同时在多个渠道发布了寻人启事。风零一边听着管家的汇报,一边心不在焉想着可能性: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鸦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或许,鸦棠回家了呢?
“停车。”想到这里,风零的命令脱口而出。
车子紧急停在荒郊野岭的路上,这里离市区很远,当初建校刻意选在了风景较好的一块大平原森林边上。这一块地方四处无人,更没有公交站牌,管家看了一眼年轻貌美的风零,忙出口建议:“小姐,你不能单独在此下车,太危险了!”
但风零还是拉开车门迅速下车了。临走前,她甚至没来得及顾上管家的建议。她敲了敲车窗,对司机再次下达命令:“送他们回家。”
转瞬间,她闪身钻进了路旁的森林,从管家视野中消失不见。
没人看见才好,她才能开启玄镜。
茂密的原始森林里都是动物的叫声和呼啸的风声,风零找到一块平地,静下心神,轻轻合上了眼睛。
这是她首次尝试主动开启玄镜,多亏了鸦棠建议,她最近能感知到玄镜的一些情绪了。
心一静,对世界的感知格外清晰,风零心中默念:以镜主为名,执宇宙之令,穿!
命令一下,风零睁眼,在她的眼眸中,原来偏棕色的瞳孔变成了透明的琥珀色,远远一看,眼睛仿若镜面。林中有水洼,倒映出天空的云彩。风零的足尖轻轻点上水洼,竟没有溅起任何泥泞和水渍。她整个人如同静止般,立在了透明的水面上。水面倒映出风零影子,一阵微风吹起落叶,林中的人影消失不见。
—————
鸦棠在沙漠里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从一开始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再到被迫接受的启程,其实也不过短短十多分钟。
当然,那是她手上的腕表告诉她的时间。
现在离她刚到沙漠,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四个小时里,鸦棠的思想足够她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开天匙一定有问题。
按照石碑上的传说,开天匙作为玄镜的碎片之一,有着穿越时空的神力。但是当碎片被玄镜吞噬,附着在开天匙上面的神力自然消失。
江南一行,开天匙神力已经归还玄镜。鸦棠留下开天匙也只是为了纪念,但今日水底下开天匙重新绽放的光芒,做不得假。
这也是鸦棠拼了命要抓住开天匙的原因。
话说回来,她吞了开天匙进肚子里,竟没有异常生理反应,而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难道除了石碑记载,开天匙还有额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如果开天匙有秘密,其他散落各处的碎片呢?
鸦棠无法细想,眼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走出这片沙漠。虽然她已经走了很久,但是仍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生物或者任何一个村落,哪怕是水源呢?
喉咙越来越干渴,也不知道她消失以后风零会不会担心。
鸦棠有些难过,以风零淡漠的性格,大概会理智地报警和发布寻人启事吧。
上辈子风莎离家出走过一次,风菲霖急得天天哭泣,而风零照旧学习工作,冷静得像是一台机器。
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出现让风零牵肠挂肚的人呢?如果有,鸦棠一定会争取让那个人变成自己。
一路上,鸦棠就这般想想停停走走。此刻,四个小时过去,地底下忽然传来驼铃声,她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那驼铃声却越来越近,慢慢地,鸦棠抬起头,她看到了远处的地平线尽头走来了一队高大的人群。重生后得益于视线的清晰,她同时看清楚了那是一群比煤矿还要乌黑亮丽的人,他们有火红的毛发,比骆驼还高的个子,还有金黄色的眼睛……
这到底,是个怎样奇异的世界?
我,才,不会坑!
有一天我要存稿给大家看!哼!让你们知道钮祜禄小喜的厉害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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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