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按着这上面的方子抓三副药来吧。”
忆南将方才柯伯手写的方子递给宁桓,“先生要按着这个方子用药?”宁桓接过方子看了两眼,柯伯的字有些潦草,好些药的名字都看不懂。
“老人家既然都写了,也是好心。”
忆南现在确实觉得有些四肢无力,再加上冬日未过凉气犹存,之前也不是没有喝过调理的药,但似乎都没有太大的作用,不知道柯伯开的药方子会不会有效果。
“是。”
江敛放走了田勇,田勇不可能不回阳城向呼延宇禀报,也许大战就在这几日,忆南希望自己的身子能早点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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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将军,先锋官田勇城外求见!”
呼延宇此时正在同何言对弈,“这么快就回来了,风息关拿下了?”呼延宇对于拿下风息关视它为探囊取物那么简单。
“回将军……田勇将军惨败。”探马小心翼翼地道,他知将军脾气火爆,生怕呼延宇因为田勇兵败的事迁怒于他。
“败了?”呼延宇一听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拉过探马的衣领,“五万人马还剩多少?”
“回……回将军,五万人马还,还剩两千。”探马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就怕呼延宇下一秒再用点力气要了自己项上人头。
“你再说一遍?”呼延宇虎眼圆睁瞪着探马。
“将军您吓着他了。”何言坐在原位没有动,轻轻将手上持着的白子放入檀木棋盒中,一举一动都不紧不慢的优雅至极,“你先让田勇进城,好好问问怎么回事。”
呼延宇闻言这才放了探马,“你说的有理。”
“还不快去!”转脸对被吓着的探马道。
“是,是!”探马像是得了赦令一样慌忙跑了出去。
“真是不经吓。”呼延宇唏嘘道。
呼延宇也没有同何言下棋的心情了,亲自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都分好收入盒中放到了一旁,等着田勇进来。
先锋官这个职务在整个军中是较为重要的存在,此时的田勇早就没有早晨初和江敛对阵时的那番神气模样。他是有些不敢见呼延宇的,在呼延宇帐下呆了也有快五年之久,他家上将军是什么样的脾气田勇怎么会不知道。此番不仅风息关没有拿下,还丢了那么多人马在江敛手下,呼延宇一定会暴跳如雷。
“将军,田勇将军到了。”这次换了个胆儿大的探马来禀报。
“让他给我滚进来!”
田勇的父母妻儿都在东旸,知自己逃不过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呼延宇。出乎他意料的是呼延宇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气愤,很平静的坐在主座上,身边的何言依旧是一身白衣。
“将军!”田勇忙单膝跪地大声道,他知道呼延宇是最讨厌手下的士卒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
“何先生。”又对着何言道。
“起来说话吧。”何言轻声道。
田勇知道在军中上将军是很听何言的话的,既然何言都开口了田勇这才斗胆站了起来。
“谁让你起来的?”呼延宇大喝道。
田勇闻言站在那儿也不知自己是继续跪着还是站着,“站着说话,别理他。”何言知田勇为难便轻笑道。
“你也是好意思回来。”呼延宇又瞪了田勇一眼,“你还替他说话!”
“请将军赎罪!”被呼延宇数落了一顿田勇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五万人马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我怎么听说你连大营都丢了?”
“是……末将没想到江敛竟然派了一支步兵从西城外的树林偷袭大营,这才败得这么惨。”
何言听完田勇说的话凤目微眯问田勇道,“偷袭?”
“对啊,大营被他们给端了。”
何言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刻着阴阳八卦太极图的罗盘来,呼延宇立马用眼神告诉田勇别说话,别打扰到何言推算。
“今日和南陵军交手你亲眼见到江敛了?”没过多久何言便睁开了眼睛,将手上的罗盘放入袖中问田勇道。
“对啊,江敛本人和先生那日与我描述的基本差不多。”
“那你可在江敛的队伍中见到有什么特殊的人?”
经何言这么一提醒田勇想起清晨和江敛两军对阵的时候自己看到的那个骑着枣红色马的文弱少年,当时他还差点冲出队伍。
“还真被何先生算着了,我还真在江敛的队伍中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人。”田勇一下来了精神,一扫方才的萎靡。
“说重点!”呼延宇听着觉得不耐烦,照着田勇的脑壳给他来了一下。
“那名少年估计比江敛矮了一个头多去,跟着南陵军上战场却没穿甲胄,一身藏青色的圆领袍……”田勇想了想又道,“长得挺白净的,是个文弱的书生模样,估计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何言听完田勇说的话,心倒是放了下来,“行了,田将军下去将伤口处理一下我和将军还有事商议。”
田勇见何言发了话忙又给他和呼延宇行了一礼,“那末将就先告退了。”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呼延宇见田勇三步并作两步赶着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其实在呼延宇的军中有时候何言的话会比他这个上将军还要管用,帐下的副将们都知道他们上将军最听何言先生的话了,每每军中要做什么重要的决定,大小的会议何言先生都会参加,会给将军提意见,大家打心眼里已经将何言视为他们的军师了。
“不然你想怎么罚他?”何言抬眸问呼延宇。
“起码挨个几十军棍不为过吧,就剩两千残兵还好意思回来,真是让我面上无光。”
“田勇他败仗确实不该,不过将军此次进攻风息关也需要小心。”
呼延宇知他从来不拿军事开玩笑,脸一下就严肃了起来,“何出此言?”
“等将军到了关前自然就知道了。”
呼延宇闻言知何言心中已经有数,便也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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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南从整个下午开始都是在屋中的软榻上度过的,宁桓去关中最大的药馆让那儿的大夫按着药方子抓药命府中伺候的下人煎好了给忆南送过来。待药汤没那么烫了忆南将大半碗那么多的汤一口气饮尽,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
喝了药的忆南觉得格外的困倦,没过多久便有了困意。
这一觉直到该用晚膳的时候忆南才悠悠转醒,这可能是她离开京城来风息关这几日睡的最安稳的一觉了。
“先生醒了?”卧室外的宁桓听到了屋内有声音便问道。
“醒了。”
“可要用晚膳?”
“好,是有些饿了。”
今日击退了田勇守城府的前厅正在办庆功宴,宁桓知道忆南不喜欢那种热闹人多的场面,所以就拒绝了郁寄前来后院的邀请。已经到了用晚膳的点,忆南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现在确实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三菜一汤对忆南来说刚刚好,她不是很喜欢一个人面对着满桌菜的感觉,“宁桓你用过晚膳了吗?”
“属下用过了。”宁桓回答道。
以前在茶楼的时候都是浅云和沉玉陪着忆南吃饭,这几日在外宁桓永远都是给忆南布置好好的,然后一个人站在门外守着。
“那你再陪我吃些吧,省的一个人怪冷清的。”
“好。”出乎意料的宁桓没有拒绝,自己搬了个圆凳坐到了忆南对面却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有个人陪着忆南的胃口好了许多,再加上是真的有些饿了,宁桓端来的菜她吃了个七七八八。
“江敛在做什么?”用完膳后桌上的碗盘自有下人收拾了去,忆南就坐在桌前同宁桓闲聊。
“将军正在前厅和众将士饮酒?”
“饮酒?”忆南一皱眉,江敛的军中不是不允许饮酒的?
“今日胜了田勇,故此才饮酒庆功的。”
忆南点了点头,“郁寄将军有来问先生去不去,属下看您还在熟睡就会回绝了。”
“那我去前厅看看,你把叶苒传来的信用大一点的宣纸抄写一下。”
今早忆南随江敛出城的时候叶苒用来通信的“小芝麻”回来了,又给忆南送来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的信纸,小的忆南仔细看都有些眼花。
“属下这就去。”
忆南还没进前厅就听见了堂中的欢闹之声,军中不许有歌舞伎,但是爱热闹的将士们总有办法欢腾起来。
江敛今天是第一次在军中饮酒,他的酒量好却不常喝酒。今晚江敛让燕回给他也满上酒的时候燕回差点以为江敛是不是用错了药。
门口把守的士卒见是忆南来了,冲着她喊了一声,“先生!”中气十足,惊的忆南一个激灵。
“将军还在厅中吗?”忆南问守门的士卒。
“在的。”
忆南进入大厅的时候正好瞧见江敛右手举着酒杯,酒杯中的佳酿半满,大厅中的烛光通明照在他的面颊上,有些薄的嘴唇被酒润湿微微抿起。听见门口有动静厅中的大多数人都向忆南投去了目光,“先生怎么来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忆南没说话,站在门口盯着江敛看,眼下似乎什么也入不了她的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