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一直没有言语的常宁,向坐在他身边的耿直问道:“小弟,昨天晚上关东军给养船在码头被炸,今天我们海关的监管库也被封锁起来了。gsgjipo你在情报处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到底监管库出了什么事,什么时候能解禁啊。”
“姐夫,这类涉及军事机密的事,樱子很少让我参与,什么事樱子倒是跟我说了,好像监管库中关东军寄存的物品被掉包了,至于什么时候解禁,樱子没有跟我说,我就不知道了。”不知为何,耿直对自己的姐夫多少有些戒心,不想把实底都交给他。
“哦?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掉包关东军的货?”
“关东军说之前寄存的是,营川北岸的部分龙骨,现在里面龙骨没有了。”耿直说道。
“龙骨,不大可能吧?”常宁故作吃惊的说道。
“是与不是,说能说清楚。不过,刚才小野少佐请樱子去西海关,十有**就是商量监管库龙骨丢失的事。明天远东司令部特派员到营川,估计就该有结果了。”
“这回关东军给养船损失惨重,关东军在监管库寄存的物品也被掉包,不知道会不会殃及到我这。我是西海关副关长,还不是日本人,真要找替罪羊,找我最合适了。毕竟现在是一家人了,中村长官那边,小弟你就多帮我说些好话吧。”常宁说道。
“姐夫,这个你放心,樱子那边我会打好招呼的。”
“那姐夫就拜托你了。小弟,关东军寄存在监管库中物品丢失,情报处那边现在有没有什么侦破方向?”常宁又问道。
“姐夫,我不是说过吗,这类涉及到机密的事,樱子是不会让我接触。如果想让我知道,就会把我安排她的身边,片刻不离开她,不能再接触外人了。”
“小弟,你和中村樱子都要成亲了,她怎么还这么不信任你啊。”耿娟说道。
“姐姐,其实是这也是樱子对耿直得一种保护。毕竟耿直是情报处要员,又不是日本人,如果耿直接触太多的军事机密,真要有军事机密泄露了,耿直便会是主要嫌疑人。现在这样,即便有机密泄露,一是耿直哥并未接触过,再则有樱子作证,耿直身上的嫌疑,就会少很多。”徐晓蕾接过话来,说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个日本女人,信不到弟弟呢。要是信都信不着,还成什么亲啊。”耿娟嘟囔道。
“姐夫,你提起监管库,我倒想问问。凭你这么多年经验,如果关东军的货物真的是被掉包的,会在那个环节出现问题的?”
“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箱子里面的物品是不可能被掉包的。箱子上面封条都是完好,我们每天都有宪兵检查,里面的物品还能凭空消失不成?要我说,有可能是关东军内部人监守自盗。现在龙骨黑市价一克千金,搞不好他们内部就有眼红的?”常宁道。
“这么看来,姐夫你还真得小心了。如果关东军硬要推卸责任,真得有可能殃及到你的身上。”耿直说道。
“坏就坏在,监管库的钥匙由我来保管。不过,虽然钥匙由我保管,我却不能进到监管库里。如果一直查不到结果,搞不好就会拉几个垫背的。所以嘛,我才让你跟中村长官说些好话,别让日本人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姐夫,我知道了。樱子也不想耿家出了什么事,那样的话对她也不好。只要这件事与你无关,樱子一定会想办法的。”耿直说道。
不多时,饭菜吃得差不多了。徐晓蕾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耿叔叔、刘婶婶、姐姐姐夫,时间不早了,晓蕾要回去了。”
“这么着急?再多呆一会吧。”刘梅兰说道。
“不了,昨晚在樱子那住的,今天要是回去太晚,爹爹该担心了。”
“也好,那就不多留你了。耿直,你送一下晓蕾。”刘梅兰对耿直说道。
“爹娘、姐姐姐夫,那我送晓蕾了。”说着,耿直也站起来了身。
“耿直,你带两件换洗衣服。到晓蕾那,就别回来了。”刘梅兰嘱咐道。
“对对,晚上就别回来了。”耿娟附和道。
徐晓蕾被说的脸色微红,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轻声说道:“那我,那我走了。”
耿直听到徐晓蕾的话,帮她披上外衣,系上了围巾。自己连忙回屋取了两件换洗内衣,跟着徐晓蕾,离开了宝和堂。
回到兴茂福,进到房间,徐晓蕾打开包裹,将耿直昨晚用过的绳索和夜行衣取了出来。
“耿直哥,这两样东西得找个合适地方收好。我担心明天全城会有大搜查,被搜出来,就不好解释了。”
“没关系,这两样东西是师傅崔久留下来的遗物,即便被翻出来也好解释。只是夜行衣上有了血渍,需要清洗一下。”
“那你就到厨房端盆热水进来,再拿些皂角,现在就给洗干净。”
“好。”不大会儿功夫,耿直端了盆热水,又拿着一盒皂角进了屋。
“小翠没看到吧?”徐晓蕾问道。
“感觉,最近小翠不大盯着咱们了,我里里外外仔细看了一看,没看到她。”
“不应该啊,搞不好出门了吧。”
“应该是吧。晓蕾,血渍不好洗,你不用动手,我来吧。”见徐晓蕾泡上夜行衣,耿直说道。
“行,你手劲大,能洗干净。下午你去孙掌柜那,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徐晓蕾道。
“孙掌柜那边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关东军给养船虽然被炸毁,不过在给养船中,最核心的生化疫苗却没有被损坏,现在已经转移到火车货运站仓库里了。”
“本以为这次行动已经圆满完成,没想到还是有没预料到的地方。耿直哥,我记得火车货运站仓库,是以前是营川看守所,背靠辽河,墙高几十米。小时候,咱们没少到那边玩。现在关东军已经是惊弓之鸟,定会增派守军,现在那里动手,太困难了。”
“是啊,现在不仅是关东军,连樱子都把目标盯向了火车货运站仓库。去理发店路上,碰到小地主,他向我透漏,平川上尉让他的耳目盯紧货运站仓库,看看能否发现可疑人员。”
“这个情报,你告知孙掌柜了吗?”
“跟他说了,他也让抗联侦查员尽可能不要近距离接触货运站仓库。他的想法是,在疫苗运往长春路上,实施拦劫计划。在营川城内,暂时不准备采取行动。”
“太难了,关东军给养船被炸毁后,生化疫苗的安保将会是最高级。再想拦劫,就太难了。”徐晓蕾说道。
“特派员到营川之前,疫苗应该不会被转移走,在营川城,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对了,晓蕾,小地主跟我说,让你给樱子过个话,就他想做码头到货运站倒运活的事,你跟没跟樱子提呢?”
“我那天怕他纠缠不清,就是随口一答应。再说,我见他就烦,他还逮捕了我们不少外围同志,我真爱管他的事。”徐晓蕾不屑道。
“晓蕾,我觉得这件事帮帮小地主,倒是无妨。”
“耿大少爷,你怎们想着帮这个流氓了?别忘了,咱们还有找机会除掉他呢。”
“现在和之前,有些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小地主跟我说,冯七爷家的花大姐是关东军滨崎少佐的情妇,花大姐也是靠着滨崎少佐,才把这个活捧稳的。以前码头是你家的,不敢得罪关东军,现在码头有了情报处的股份,还怕他关东军作甚?码头是海军情报处的,火车货运站是关东军的,往来运输货源本来就是由双方把持,凭什么这块肥肉让关东军独享,我们听之任之?”
“耿直哥,你说的对。龙虎帮和天地帮都有意这桩买卖,让他们二虎相争,借机激化海军和关东军的矛盾,确实是步好棋。咱们不是要除掉小地主吗?真要能借助花大姐的手,既能激化双方矛盾,又能除掉我们的心头大患,更是一举两得。这件事,你跟樱子说更合适,她知道我烦小地主,是不会替他说好话的。”
“行,那我去跟她说。晓蕾,想来想去,我觉得要想毁掉生化疫苗,在路上拦劫肯定不行,还得想办法在仓库里解决。”耿直用力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说道。
“是呀,无论是走陆路,还是走铁路,都很难将疫苗毁掉?可货运站仓库本来就是天险,易守难攻。现在更会重兵把守,很难进去的。”
“我小时候,那个地方没少去过,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进去。”耿直晾好了夜行衣,说道。
“你可别轻举妄动,现在是敌人最疯狂的时候,咱们一定要冷静。”
“这个我知道,不过,要是什么事都循规蹈矩,那机会有可能转瞬即逝。就像这次炸毁给养船,要不是你想出办法,强攻货运站仓库的话,即便有再大的牺牲,也可能一点机会都没有。”
“耿直哥,你还说的没错。不过,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了,一定要和我商量一下。于公,我是你的上级;于私,我是你的爱人。我不想你出事,知道吗?”徐晓蕾柔声道。
“我知道,我哪有你的脑子,真要动手,还得靠你帮着出主意呢。”耿直握着徐晓蕾的手说道。
“好了,别说这些好听的了。天晚了,你回去吧。”徐晓蕾抽出耿直紧握的手,说道。
“我娘都说,不让我回去了,你这还要撵我走啊。”
“昨晚,你刚跟中村樱子做了那事,我才不让你碰我呢,你走吧。”徐晓蕾推开耿直说道。
“那我就在你屋里打个地铺,睡在地上,还不行吗。我要是回去了,我娘肯定不高兴。”
“你就会找借口,昨晚累了一晚上,天寒地冻的,我能让你睡地铺吗。这样吧,你拿床被褥,睡我床边上。我可警告你,你可不准碰我。”
“好好,我听你的,听你还不行吗。”
说着,耿直真的抱了一床被褥,脱下外衣,躺到了徐晓蕾床边上。徐晓蕾见状,无奈摇了摇头,脱下外套,关上灯,躺到了耿直身旁。
……
协盛丰古董行,杜天成仓库中。
杜天成瘫坐在仓库地下,望着空空如也的库房,神情不由地恍惚起来。
自从两年前俄国大豆期货血本无归后,表面看着还算光鲜的杜天成,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奋斗二十多年的协盛丰古董行真的不行了。拆借的外债今年年底便到期,到时候,自己辛劳一生攒下的家产便化为乌有。
盗取海关监管库中的龙骨,是他最后一搏。
现在黑市龙骨已经炒到了一克万金的天价,只要能把龙骨运出满洲,离开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一经出售,那离翻身就不远了。他清楚知道,从日本人口中夺食,是拿命去赌。可杜天成天生就是个赌徒,何况这是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
本来已经赌赢了,监管库中的龙骨,有了常宁协助,雌雄大盗张一手金桂娘出手,虽惊心动魄,确是有惊无险地将龙骨盗取至自己的仓库中。只是,外面风声太紧,龙骨始终无法运出营川,才一直存放在自己的仓库中。时间一天天过去,杜天成心里虽十分焦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看来,这个赌局彻底输了。
天刚亮,协盛丰仓库有人向他禀报,仓库里六名看守全部被杀,三个大箱子也不见了。用命赌来的龙骨竟然不翼而飞,杜天成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不多时,张一手和金桂娘二人,匆匆忙忙赶到了仓库。见此情景,心中也是一惊。
当年赫赫有名雌雄大盗张一手和金桂娘,这些年几乎已经不再做偷盗的营生。却未想,他们唯一的孩子得了血栓病,需要巨额医药费来维持生命,无奈,只得重操旧业。恰好,杜天成找到了他们,许以重金相邀。张一手最是痛恨日本人,听是盗的还是日本人的货,便与杜天成一拍即合。
哪里想到,费尽周折盗取的龙骨,竟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令他们也十分意外。
因为外债,这两年仓库里已经没有多少值钱的古董。可六间仓房,只有存放龙骨那间被撬开,看起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昨天晚上,共有六名守卫看守着仓库,现在这六名守卫,却成了六具尸体。
杜天成做事一向谨慎,除了张一手和金桂娘,这六名守卫根本不清楚箱子里究竟存放的是什么。现在六名守卫全部被杀,可见对方的心狠手毒。
张一手和金桂娘认真地查看着每一具尸体,试图从尸体上查出些什么。
半个多时辰过去,张一手摘下专用手套,对杜天成说道:“三爷,这六人中,有内奸。”
“内奸?谁是内奸?”杜天成连忙问道。
“我和桂娘仔细查验了这具尸体发现,有五具尸体死前是被迷药晕倒后,再动手的。只有这具,死前并没被晕倒,十有**,他就是内奸。”
杜天成走到跟前,看着尸体说道:“大柱子?不应该啊,他和我还有些亲戚,怎么会是他呢?”
“三爷,事实胜于雄辩,钱财面前是没有几个人能把持住的。另外,晕倒守卫的这种迷药,不是营川当地盗匪所用。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专业间谍配置的迷药。”张一手思索片刻,答道。
“难道军方也在打龙骨的主意?”杜天成追问道。
“我觉得不是复兴社就是地下党,复兴社可能性更大。杜三爷,其实你也不用太上火,就算龙骨被人盗走,也不是没有机会再抢回来。”
“哦?此话怎讲?”
“无论是复兴社还是地下党,只要不是日本人,都一定要找个地方把龙骨寄存起来。三个这么大箱子不是小物件,现在这个时局,想运出营川几乎不可能。只要暗中调查,一定能找到是被谁盗走的。既然大柱子是内奸得可能性最大,那就从大柱子身上入手,查一查这些天大柱子和谁接触的多,顺藤摸瓜,一定能查到线索。”张一手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从大柱子接触过的人入手,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俩了,尽快找到线索。”杜天成说道。
“另外,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咱们三个,只有海关副关长常宁,常宁会不会参与其中,这个也要暗中调查。”
“对呀,常宁也不能忽略了。现在我有些回过味了,会不会常宁也在打龙骨的注意,故意配合我的呢。”杜天成喃喃道。
“这个可能性也不能排除。现在想想,一个海关副关长,还是兴茂福的姑爷,为了几根金条就犯险,总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我就是心太急了,现在想想,看起来天衣无缝的计划,简直是漏洞百出,希望还有机会弥补,你们出去吧,让我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那我们出去办事了。”张一手应声道。
杜天成看着张一手、金桂娘这一对雌雄大盗出门走远,气由心生,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