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破寒 第5章 内讧

京国卯时，如文追怿所想的那般，他们抵达了月荫城，一座历史名城。

传闻月荫城内有一寺庙，名如愿庙，顾名思义每逢初春，人们只需去庙中烧香拜佛，许下的愿望五个月后便可实现，百试百灵，吸引了许许多多的百姓前来许愿。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将这包裹换成钱才行，不然整日吃穿住行靠的全是这小朋友的钱，文追怿心里多多少少会过意不去，感觉自己真和那骗吃骗喝的骗子没啥两样了。

但或许是他们来得过早，月荫城显得凄凄凉凉，街道上不见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而且几乎是全部的店铺都还没开门，没办法，他们只能先找个地方坐下等着。

从到月荫城城门口时，文追怿的手中便一直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东方无延很好奇这里面装了些什么，但文追怿就是不准他碰，这导致他的好奇心更重了。

文追怿也不理解这莫国的小孩怎么这么喜欢和别人对着干，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什么，不得不说这唱反调的架势还真和文娢怿有的一拼。

兄妹之间存在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了，唇焦口燥的与对方争吵，隔老远都能被听到，主母郝氏一开始还会去好声好气的劝说，但后来发现两人吵吵就和好了，以至于干脆就这样放任两人不管了。

现在的东方无延简直和那吵不过就生气的小孩一模一样，不过想想他这会也才十五六岁，有点小孩子脾气也正常。

他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嫌无聊耐不住性子，他一跳而起走到文追怿面前，显然气还没消，说话的语气都有些冲：“我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闻言，文追怿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抖抖右手袖子，后将手摊平伸到他面前，怕他看不懂，还象征性的垫了两下。

哪怕文追怿都表现的如此明显了，东方无延依旧没领悟他此动作想表达的含义，思索了许久他才拿出一个绣着彩云图案的荷包，从中拿出五六个铜板放在文追怿的手上。

文追怿看着手上的这几个铜板忍不住笑出了声，端正好坐姿道：“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把令牌给我。”

“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东方无延虽有不愿，但还是将令牌扔给了他，他自来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既然答应了留下来给文追怿出钱，他自然不会找机会逃跑，何况他也是真怕文追怿把他告发出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文追怿边笑边将令牌收起来，后将目光转移到东方无延手里的荷包上，“挺精致一荷包，没想到你还懂针线活。”

此言一出，惹得东方无延恼羞成怒：“滚，这是我师姐给我的！”

“那你师姐还真是心灵手巧啊。”见东方无延准备离开，文追怿急忙嘱咐，“记得给我带点吃的回来，两天没吃饭饿死我了。”

东方无延惊了：“两天没吃饭？怎么没饿死你呢？！”

文追怿叹气：“这不没钱嘛，再说了干嘛这么着急盼着我死呢？”

东方无延“啧”了声：“头一次见到像你这么穷的，真让我大开眼界。”

“哎呦。”文追怿双手抱拳，“荣幸，荣幸。”

很快，东方无延的背影便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零零碎碎的有些店铺开了门，文追怿也不闲着，提上包裹就往当铺走去。

很不幸，这一条街走过去他不见有一家当铺开了门，而且听当地的百姓说这几家当铺交换的都不划算，他只能作罢。

好歹他包裹里的衣物是用最贵的布料和最好的宫廷刺绣师，绣制了半年才做成的，别说玉佩了，就连上面所镶嵌的一颗装饰物都需五百两银子，拿去换钱最少也应该换回两千两银子。

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再次经历一遍像京城当铺那般，只换两百文，荒缪可笑至极！

但他的包裹中不只装了这些，里面还有一把可伸缩的长弓。

此弓名断雨弓，乃周国铸器厂用时五年所制，六岁那年文追怿得此弓为生辰礼物，长五尺，干为柘木，角为兽角，筋为动物肌腱，六道工序皆为优质材料，做工精细，张弛有力。

十五岁那年文追怿持此弓一览狂澜，横扫万千，十七岁勇闯武林，从他起便有了“以弓胜剑”的美誉。

“谁说英雄只能手持宝剑，我以长弓站武林一笑万千！”这便是文追怿在取得天下第三后所发出的高喊，少年人心高气傲，怎能容忍被人肆意轻藐。

而现在他却在犹豫该不该把这把弓当掉，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文家长子，留着这把弓也没用，到时候到了吴国，见了师父，换把武器也一样……

他将包裹打开一个角，伸手从里面拿出被收缩在一起的断雨弓，拇指一遍遍抚摸，想借此感受到先前的温度，可惜只有一片片的冰凉。

消沉吗？文追怿在内心自问了句，良久才得到答案，那便是不，他握紧断雨弓，没有再将它收入包裹里，而是放在了身上。

时候还早，当铺还有些没开门，他干脆去四处转转，其实说是到处转，倒不如说他是专门去了趟如愿庙。

寺庙普遍建在离居民很远的地方，如愿庙也不例外，所建之地异常偏远，都快出月荫城了，文追怿才走到。

从外观上看与其他寺庙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甚至是内部的佛像，也亦如此。

这里很安静，不受人间烟火的干扰，非常符合“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这一诗句。

他将包裹放在一旁，点燃一炷香，双手捧着走到佛像面前，表情严肃，连鞠三躬，后将手中香插入香炉鼎中。

再次退后几步，双膝跪垫，又连鞠三躬，边鞠边在心中祈祷：望死去的亲人下世平安，望真相早日告知于众，望文家永远屹立不倒……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月荫城的街市也越来越热闹了，店铺接二连三的打开门，东方无延买了几个包子便回到了最先两人所在的位置，结果却发现文追怿并不在这。

“要我去买包子，也不知道坐原地等我，文景和你好样的！爱等不等，谁稀罕给你带包子啊！”说完他就将一个肉包子塞自己嘴里。

然而等他把自己的包子吃完后，他却并没有连同文追怿的一块吃掉，而是全部给他留了起来，果然是口是心非的莫国人。

“好累。”他整个人都累倒在了路边的长椅上，月荫城的店子多数为卖金银珠宝，价格贵，自然赚的钱就多，因此这包子买得属实艰难，找了大半条街东方无延才勉强找到。

昨夜赶了一晚上的路，现在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结果不知道从哪里走来了两位月荫城居民，他们一坐到东方无延的旁边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聊天。

声音不大不小，但就是惹得东方无延心烦，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用这种方法隔绝一下外界噪音，好让他能安安静静的小眯一会。

坐在旁边的居民道：“听说了吗，景国的先皇帝去世了。”

“这件事整个古州大陆传得沸沸扬扬，老老少少都知道。”另一位居民接着道，“先皇帝叫什么来着，吾安帝吧，只要我自己平安就行的皇帝，笑死我算了，有这样的皇帝，景国灭亡那是迟早的事。”

居民附和：“就是啊，而且我听说先皇帝死前并未指定皇位继承人，现在景国的皇子都在日夜争吵内讧，群龙无首啊。”

另一位居民道：“嗐，景国的百姓不幸啊。”

内讧？东方无延本不想偷听他们的对话，但这个消息实在是重大，他居然都不知道景国先皇帝去世了。

“想什么呢？”文追怿拍了下他的肩膀，将手中装满了钱的袋子挂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从而发出“噔噔噔”的响声。

听到声音后，东方无延猛地一起，激动地问：“你去换钱了？换了多少？”

文追怿拐弯抹角：“你猜。”

“什么你猜我猜，快说啊！”东方无延明显比方才更加激动了。

文追怿将右手举在胸前摇了摇，非常淡定地道：“五百两银子。”

“什么！五百两银子！文景和你富了呀！”东方无延双手各自抓紧文追怿双臂，越激动，摇得就越用力，“本少侠身上带的银子都没你换得多！你那包裹里的衣服上哪捡的，我也要去捡件回来，好让我早日发家致富！”

“哎呦，轻点轻点，我这一把年纪的老骨头经不起你这般折腾。”文追怿被摇得有些头晕，想不到这东方无延小小年纪力气倒挺大。

“抱歉抱歉。”东方无延慌忙松开手，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差点都忘了文追怿身子不好这件事。

这样一来他们便不必为没有钱而担心了，两人身上的钱合起来一共有八百两银子，妥妥的富家子弟出门游玩。

不过按照之前的要求，这一路的钱财还是由东方无延来出，文追怿的银子只是起到一个防范于未然的作用。

两人去马房给东方无延买了匹马，这样赶路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多。

付完钱后东方无延就那两名居民的聊天，和文追怿聊起了景国：“景国的面积乃陆地五国中第三大，古州大陆除吴国外的第二大文化国家，四季常春，地形平坦，经济也不差，百姓潇洒自在、大大咧咧豪放不羁，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昏君呢？！”

“景国从第十二位皇帝开始就已经明争暗斗了，内部纠葛，常年发生命案早已成了常态，先皇帝即位期间对宫中也不管不问，以至于皇子肆意妄为。”文追怿叹息，“历史趋向，这是没办法的。”

“待在景国的百姓真可怜，自己的君王昏庸无力，离灭国估计不远了。”这时东方无延突然发现不对，扭头看向文追怿质问，“你不是说你没读过书吗？那你怎么对景国的事情这么了解？”

文追怿瞬间哭笑不得：“东方无延，说你是傻子还真不为过，我没读过书那是因为家境贫寒，这关我了不了解景国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景国这点事情都传开了，放眼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呢？”

“也是。”东方无延点点头。

然而等两人各自牵着自己的马走到城门口时，却被看门的侍卫一同拦住了去路。

一名侍卫道：“城主有令，今日月荫城辰时发现一具女尸，任何人不得离开月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