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破寒 第24章 坍塌

几日前，月离主暗自下令，再次与青组长议会，此次会议内容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青组长向月离主带来了一位得力助手。

此人身份不详，只知他是离国少有的傀儡师，但具体生平不详，任何渠道都调查不出，同时年龄也不详，看上去他也才二十有余，问他年龄，他闭口不谈。

此人一身黑衣斗笠，来时戴银色面具，看不清长相，只知身高约八尺，身材消瘦，高马尾白发带，后背宝剑。

昂首挺胸，一进门便瘫坐在靠椅上，无视两人的存在，潇洒地伸展颈骨。

气氛略显尴尬，青组长打圆场为此介绍：“这位乃离国的傀儡师，我也是从江湖上打探了许久才将他请来的。月离主定对傀儡师有所耳闻，那我也便不过多介绍，而这位傀儡师便是人才中的人才，人中豪杰。”

缓缓，月离主刚想说话，口齿刚开，傀儡师偏偏这时抢先发话，单手压斗笠，纱帘盖住整张脸。

“首先，我是个商人，在商人眼里无论是与非。但……”他说话断断续续，故意吊人胃口，不将话说完，而哈欠连连，像是昨夜没睡好一般，“商人以金钱作为买卖条件，谁给得钱多，我便听谁的。”

“不如我开个价，”他竖起三根手指晃晃，“三百两白银。”

慵懒地语气听得月离主心中倍感不爽，做为一国之主，无不惧怕，伴君如伴虎，谁敢像他这般在国主面前主动开价，何况价钱还如此之高。

三百两白银，在一国之主眼中不算大数目，但眼前这人与月离主素不相识，怎么会轻易答应。

“三百两怎够。”谁料，青组长自抬高价，“五百两，帮我除掉文追怿一路人。”

“哦？”傀儡师微微勾唇，提起了兴趣，“能让你抬高价格的人，我可更有兴趣了。”

他一跃而起，背剑走到门口，雨转为晴，看来是个好兆头。

压斗笠，不辞而别，并无他言。

待人不见踪影，月离主龙颜大怒，拍桌质问：“你请来的什么人，就那小子的态度，十有八成会放你我的鸽子！”

“怎么，你现在连族长的命令都敢违抗了？”青组长抬首瞪人，微见怒火，四目相对，紧盯对方双眼。

遂月离主眼白泛血丝，抬手揉眼，毕恭毕敬：“不敢，既是族长指意，那就按族长说得办。”

青组长喜笑颜开，走到窗边开窗透风，光照射进屋内，焕然明亮。

这天，总算是晴了。

离国傀儡师都是这般独来独往，神秘莫测，也不爱搭理人。

他们自古以来就是商人，以经商为生，游历海北，不见踪影，见利忘义。

傀儡师发了好一阵的呆，地道里黑漆漆的，看不到光，看不到路，只有手上的火把能勉强看清一点。

他也是信守承诺，拿了钱也没跑路，而是真按青组长说得那般挟持了一人当人质——东方无延。

来时他便一直在观察几人，一举一动下来，他选择了他所认为最容易控制住的人质。

东方无延，武功不及文追怿、十七、元桐安，抓他，既简单又能引诱其他人，一举两得。

忽而屏息凝神，他觉背后一阵凉意，转身见一剑朝他袭来，剑气咄咄逼人，却也漏洞百出，他将手中火把一扔，遂而转身躲避。

持剑人乃刚清醒的东方无延，或许是过于急乱，使他本人都忘记了自己不可动武一事，以至于拔剑出招，毫无分寸，虽未大用内力，但也受到牵连。

傀儡师甚至都不想去拔剑，一股慵懒做派，摘斗笠，以斗笠为武器轻而易举抵挡住东方无延的续月剑，斗笠上的黑色帘布都未有丝毫受损。

他快准狠地绕道翻旋，若论起两人武功，定是傀儡师占据上风，东方无延无论是实战经验，还是自身情况，都不及傀儡师。

剑气逼人，对方帘布阻碍视线，迫不得已东方无延握紧续月剑，青筋暴起，运气挥剑，敏捷身手挑开斗笠，剑刃抵人脖颈。

“你在强撑。”傀儡师漫不经心，朝人挑眉，指腹恶趣味地触碰剑刃，一刮，鲜血染红手指，他依旧淡然自若。

手中鲜血滴落地面，依次累计形成血泊，东方无延瞬间明白其意，挥剑想将血泊分散，但为时已晚，血液顺着地面流向四周，那些将近化为白骨的尸体在血液的哺育下又获得“新生”。

它们犹如一把利刃，傀儡师给予他们生命，他们则听从傀儡师的命令，纷纷袭向东方无延。

清沄亭的史书上，有过很长一段对傀儡师的描述，其中傀术，更是有着详细记载。

相传古州大陆刚被发现那会，多个国家一争天下，战火纷飞之时一股强大势力杀出重围，无人知晓他们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又要去向何方，但偏偏正是这股势力实现了古州大陆唯一一次的大一统，哪怕后世再多帝王，也未能实现统一。

大一统时期很短，十年不到，这股强大势力一夜之间突然销声匿迹，就算动员整个古州大陆的百姓，也未能找到他们。

百年后，傀儡师的意外出现让他们感受到了那股势力，但不同的是，傀儡师始终中立，只谈利益，他们是最狡猾的商人。

有人曾认为傀儡师就是当年那股势力的后裔，但真是如此吗？没有任何人，任何物，可以以此来证明这一观点。

这也是东方无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识到傀术的可怕。

他深知自己不敌对方，在强撑着解决完最后一波傀儡后，他浑身都泄了力，剑撑地才勉强没倒下。

傀儡师笑而走近，斗笠轻挑起东方无延的下颚，左右打量，略带欣赏，道：“从你的外貌来看，若没猜错，你是南方人吧。你们南方那句怎么说来着，哦对，皎似明月揽怀。可惜了，你的武功，太弱了……”

音落，斗笠中暗器还未启动，就被东方无延一把夺过，快准狠，对方都未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将斗笠玩弄于手掌之间，指腹摩挲启动内部机关，三四块飞镖射出，划过傀儡师的脸颊与肩膀。

趁这个时间，东方无延掏出一袋粉末，往地上一砸，白色粉末飘散四周，遂他立即转身跑进离他最近的隧道。

待粉末消散后，早已不见人影，傀儡师倒被粉末搞的够呛，随意拍开衣物上沾到的粉末，啧声低语：“清沄亭的弟子，还真是个个精通各艺，就不应该以年龄低估了他的能力……”

捡斗笠重新戴上，后也跑进隧道继续追人。

陌生地带，东方无延也只能凭感觉在里面穿梭，至少先找到个能疗伤的地方。

他唇色惨白，气喘吁吁，他的身手一直都很敏捷快速，但现在逃跑的步伐是越来越慢，手捂胸口，咬紧牙关，重新提上了速度。

忽而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但令他既着急又安心的身影，他伸手去触摸此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文景和……快跑……”

他彻底昏了，瘫倒在地上。

“东方无延！”

几乎是喊出来的呼唤，文追怿跑过去将地上人扶躺在自己身上，握手腕，想也没想就将自己的内力输入东方无延的体内。

他咬牙，却又不知该恨谁，后只将一切的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若不是因为自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的思绪被一块突如其来的飞镖打断，闻耳边风声，转头指接飞镖反扔在地。

扔飞镖者从暗中拍手走出，不知何等意味的夸赞：“京国天才，名不虚传。”

“不过，你现在也属实狼狈。”

文追怿冷笑，将东方无延放置在地面，起身抱臂，“这一路，你所设置的傀儡还真是不少，年少有为啊傀儡师。”

傀儡师笑谈：“彼此彼此。”

“京国天才倒是关心这清沄亭弟子。”

文追怿道：“我的事，你无需多问。井水不犯河水，你我姑且之间有误会，我与你口中的清沄亭弟子一样，都是误入此地，还请傀儡师放下敌意，等找到出口我与他便会离开。”

“京国天才，你错了。”傀儡师也不藏着掖着，有话也直说，“我被两位大人雇佣，专门来杀你的朋友。至于你，很幸运，一位大人花高价，让我保你的平安。”

“哦？那我还真是好大的牌场，居然还有大人物愿意保我的命。”文追怿思来想去，傀儡师口中的两位大人物应该是月离主和青组长，可另一位大人是谁？他想不明白，究竟会是谁，愿意请傀儡师这种价格昂贵又难伺候的商人，还是专门来保他命的。

“所以…”傀儡师刚想开口，才刚脱口而出两字，就被文追怿打断。

“就算如此，但你要杀我文追怿的朋友，那就要先踏过我文追怿的尸体。我还挺想见识一下，除了傅长眷与封南誉，我文追怿究竟还打不过谁？”断雨弓从袖中抽出，顺而机关启动，从只有一小段变为一把长弓，提臂弓指前方人。

“哈哈哈哈，你的朋友应该为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的朋友，而感到高兴。”傀儡师笑而拔剑，运剑气，朝人攻去。

弓剑相撞，傀儡师的剑却被文追怿的内力所震开，不等对方缓和，文追怿咄咄逼人，但打在傀儡师身上的每一下都未使出全力，他的目的不是与谁为敌，而是带东方无延离开。

按照文追怿的构想，两人越打越远，这样才能不伤到东方无延，然而就当文追怿捡起地上枯木准备当箭结束这次打斗时，忽而一声巨响传来，地面碎开，两人双双掉入裂缝中。

与文追怿的不知所措相比，傀儡师却显得胸有成竹，在掉入裂缝后，凭着黑暗的环境，一手抓住一旁的石壁，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文追怿的视野之中。

——

东方无延醒来时，他正被十七背在背上，除了元桐安，他再也找不到一人。

待在地窖里久了，忽然到地窖上来，他还有些不适应。

“十八兄…南枝姐…文景和和尹先生他们呢？”他的声音沙哑，面色也显疲倦，音调也显得喘不过气。

元桐安回道：“小漫留下来照顾受伤的十八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我和十八在找小漫时，碰巧遇到了晕倒的你，此时地窖也开始坍塌，我和十八只能被迫放弃寻找小漫和文景和，先将你带了出来，也亏我们几个大难不死，坍塌时把出口炸出来了。”

“十八受伤了？”东方无延赶忙想从十七身上下来，却被十七又按了回去。

“小伤。”

“我也很无奈，地窖崩塌后我和十八本想再次进入地窖寻找小漫和文景和，但根本找不到。”元桐安愁眉，“文景和之前嘱咐过我和十八，如果我们遇险分开了，一定要先救你并把你带到桂安。”

“不行，文景和和尹先生就这样被困在地窖里，我不能见死不救！”东方无延挣扎地从十七背上下来，脚刚触碰到地面就因浑身使不上劲跌倒在地。

十七将他扶起，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帮不上一点忙，我和南枝只能听文景和的先带你去桂安。尹先生和文景和的失踪我们都很着急，但尹先生说过她对吴国的地势十分熟悉，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们。”

“可…”东方无延欲言又止。

元桐安叹气，“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