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绝尘玉逍遥 第246章 天涯路远难有归

“锦瑟姐姐，古医师来了”

小丫头动作很快

风风火火的拉着一个老头跑了进来

老医师气喘嘘嘘的说着

“彩笛姑娘你慢着点，再快老朽可就要吃不消了”

锦瑟赶忙上前，将几欲昏倒的老人家扶住

“胡闹”

彩笛吐了吐舌头

“我这不是担心君妃的身体嘛”

她十岁就入了星月宫，职责便是等候侍奉君妃

五年前王家小姐便已及笄

君上却迟迟不肯去中原求娶

好在

她终于来了

只是

人一上岛便就昏睡不醒

让她如何能不着急

“姑娘莫要担心”

“君妃身上的伤虽重，但是身体底子却是极好，而且君上也已替她御琴调息过了”

“人只要醒来便应是无碍”

阿玉皱了皱眉

心道

无碍

内力尽失，混身无力

这能叫无碍吗

没有武功

他便不敢轻易暴露身份

更无法回到中原

还需顶着个君妃的名号困在这里，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周旋

一思及此

简直欲哭无泪

年迈的老医师慢悠悠的走到床前，执了一礼

欲执脉问诊

锦瑟赶忙搬来一个矮凳

少年却猛得将手抽了回去

多年习惯

他的病，除了阿尘与叶大哥

从未经过他人之手

况且

这老头究竟会不会医治

就凭他刚刚说的话，听起来便不太像样子

锦瑟忙道

“君妃莫怕，这位是古医师，乃是岛上最好的大夫”

最好的大夫

就这

他才不信呢

只是

左不过如今自己女子的身份已然暴露

诊一诊道也无妨

何况

这会心下乱得很，他也懒得亲自写方

于是，收回的手又伸了出去

老医师端坐，搭脉

太度严谨

过了好一会，仍未出声

彩笛这个急啊

“怎么样，君妃的病严重吗，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竟像是比病人还要紧张

“五脏俱损，气血亏虚，需得要很长一段时间方可恢复”

“很长时间是多长”

“如何也得要一年半载吧”

“什么”

二人同时开口

只不过阿玉如今气息虚弱，声音低，却是被小丫头的动静给盖了过去

一年半载

这老头究竟会不会诊病啊

莫不是将她当作寻常女子来医了

气血亏虚不假

但病根却是在内伤

若不寻根而治，调顺内息

这气血

怕是也难恢复

“一年半载也太久了吧，古医师你再想想，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彩笛道

算算时日

君妃如今应已过双十，该当早日与君上完婚才是

可不能一直病着

老医师慢悠悠道

“医病需循序渐进，怎可胡来”

“一年半载还是因为君妃的身体底子好，方才有可能为之”

“否则，若换作寻常女子，少不得需个三五年”

哎，这老头还越说越来劲了

阿玉心想

三五年

三五个月他都嫌久

于是他道

“药方与我看一下”

看来，这位古医师是完全指不上了

这会就算他再犯懒，也需亲力亲为

否则

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君妃是信不过老臣的医术”

老人面前一沉

他领医正之职，救人无数

竟被人质疑

纵然脾气再好，多少也有些不悦

少年扯了扯唇角，笑道

“只是看看”

“古医师莫怪”

接下来煎汤熬药皆需他的配合

这人

可是得罪不得

“君妃说看看，你拿来便是”

彩笛完全是一边倒

阿玉说什么便就是什么

“现下只是问诊，待回去后老臣方才会书写医案”

“那便就在这里写啊”

“我替你研墨”

小丫头二话不说，直接拉着人去到桌案前

“好好好，写就写”

对方毕竟是君妃

她的话

他自是得要听的

于是

老人执笔用墨

不一会便写好了一个方子

“你怎么用的琴国文字啊，君妃如何能看得懂”

彩笛脱口道

阿玉一愣，方才发觉

这里的人

不论说话还是衣着皆与中原无异

若非这小丫头提起

他甚至忘了天音岛其实是源于滇南琴国的

“无妨，拿过来吧，我看得懂”

“君妃你看得懂琴国文字啊”

不只彩笛

锦瑟也吃了一惊

毕竟，在中原

琴国早已覆灭百年

但是转念一想

她乃笑颜圣女的女儿，通晓母国文字也属正常

少年接过药方

叹了声

天音岛扶摇海上百年，与内陆断了联系

这医术，却是滞后了许多

若是按照这张方子，吃上个一年半载

虽是死不了人，但想要彻底恢复

也很难

于是他道

“这万养草，虽有固本培原之功效，但极易生热，服之必得要以寒凉之药相辅为臣，抑制其热性，否则温补太过，易生火燥”

“还有千路子，用在这里无大用处，或可换为莫去回，还有……”

他缓缓道

一一指出其中利弊

用药，甚至是剂量皆有调整

老医师一开始并不在意，甚至还争辩了几句

但是渐渐的，他的目光变了

肃然起敬

于是赶忙执笔一一记录了下来

“君妃之医术实在老朽之上，微臣受教了，回去后下臣便会按照君妃拟定的药方亲自熬煮”

“那个”

“君妃可还有其他吩咐”

“放点饴糖进去”

老医师先是一愣，转而笑了出来

“好”

“君妃是不喜药苦吗”

彩笛笑嘻嘻道

“回头婢子给你做蜜果子吃”

阿玉笑了

这小丫头古灵精怪很是讨喜

这会饮了些水

又勉强喝了一点清粥

虽说身上仍还有些乏力，但总算是能坐起来了

有些事必须要搞搞清楚

于是他斜倚着软垫

随口闲聊

“你们如何确定我就是君妃”

“就不怕认错人吗”

毕竟

这些年，谁都未曾见过沂水王凰

小丫头笑嘻嘻道

“是太簇族长和无月公子带你回来的，怎会有错”

“何况君妃脖子上不还系着天凰玉佩呢吗”

“天凰玉佩”

什么东西

少年抬手自身上拉出一个饰物

脂玉凰鸟

“是这个吗”

这块玉佩他自小便戴在身上

父亲说那是母亲留下来的，不想竟是天音岛之物

“就是这个”

“此乃君妃的信物，与君上的那块天凤乃为一对”

“太簇族长，又是谁”

天音岛琴君之下

设五部十二族

太簇应是其中一族

莫非，那日在船上所见之人，便是他们

“君妃不知吗”

“太簇乃是你的母族，笑颜圣女便是出于太簇一族”

“如今的太簇族长乃是你的亲舅舅”

“舅舅”

母亲与天音岛的关系

除了天衡山时曾听父亲提起一些

其他

皆一无所知

没想到在这里，自己竟还有亲戚

这道算是意外之喜了

说话间一个小丫头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与彩笛差不多的年岁，眉目清秀中含了一抹英气

“阿笙你不是去请君上了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君妃醒了这么大的事情，君上如何没一起过来”

“太气人了，简直是太气人了”

小丫头气得鼓鼓的

“君上这会正在调香馆里与众夫人们玩乐”

“我去回禀”

“他就只说了句知道了”

“凭她们是什么身份，也配缠着君上”

天音岛延续了琴国传统

与中原不同

乃为一夫一妻制，不设妾室之位

只是上岛之初，人丁凋敝

暮青琴君便下令府院之内可以豢养乐婢

除了陪主君玩乐以外，最重要的便是繁衍子嗣

乐裨身份低下

故而她们生下的孩子，不被宗族认可

只用来补充人口

女孩仍为杂役，男孩则充入军户

乐裨的身份也不会因产子而有所改变

最多得主家怜惜

可得善终

“阿笙”

锦瑟送古医师出去，方才回来

便听她在那里抱怨

于是赶忙呵止

“休得在君妃面前胡言乱语”

“君上定是有正事要处理，方才没过来”

阿玉扬了扬眉

调香馆

夫人

看来，这位琴君大人很是风流嘛

听阿笙的话

他对自己这个君妃应是毫不在意

这却是个不错的发现

“彩笛、阿笙”

“你们两个大呼小叫做什么，星月宫里的规矩全都忘了吗”

女子自外走来

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清雅端庄

落落大方

“玉琴姐姐”

彩笛忿忿

“君妃醒了，阿笙刚去请君上过来”

“他竟在调香馆里与众夫人饮酒作乐”

两个小丫头同仇敌忾

完全是一幅替阿玉报不平的架势

女子皱了皱眉

眉目间亦划过一抹不满

但是，很快的便又压了下去

只道

“君妃大病初愈尚需将养，君上应是有事在忙，你们两个切不可再胡言乱语，扰君妃分心”

经她一提醒，二人似想到了什么

阿笙忙道

“对对”

“君上其实是有事在忙，他在调香馆里一向呆不了多久”

“君妃切莫要往心里去，君上日前还曾叮嘱婢子要好生照看君妃呢”

阿玉心下诧异

还真是有意思

自他醒来所见，这里的人皆对自己这个君妃表现的十分恭敬亲近

言语中尽是维护之意

女子上前一步

“星月宫玉琴见过君妃”

因是第一次见面，故而她执的乃是正礼跪拜

少年忙道

“快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着，需知女儿家金贵”

“地上凉莫要伤到”

说罢，方才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女子

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

为了隐藏身份，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

时间久了

竟连自己都快要忘了

其实

她，也是女子

玉琴一愣

转而柔柔的笑了

这位君妃，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

女子起身上前掖了掖被角

柔声道

“宫中还有一位掌事姑姑，名唤瑶琴，现下病着不便前来”

“还请君妃见谅”

她又道

“星月宫乃是老琴君亲自设计建造的”

“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亲手挑选”

“为的”

“就是希望君妃嫁过来后，可以生活得舒适顺意”

“瑶琴姑姑年岁最大，如今已年近五十”

“她之前一直侍奉在老琴君身边，乃是宫里最稳妥温厚之人”

“婢子今年二十七岁，少时曾跟在瑶琴姑姑身边做事，十年前星月宫落成后便守在了这里”

“锦瑟与竹箫方过双十，应是与君妃年岁相差不多”

“彩笛和阿笙则稍小一些，方才十六岁”

玉琴悠悠道

“还记得老琴君那时说，大点的懂事会照顾人，小点的丫头可以活络宫中气氛”

“待日后少君妃嫁来时也不会感觉寂寞无趣”

“另外，还有一些粗使的杂役与院婢，也都是精心挑选与调教的”

“君妃可以安心住下”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忠心于君妃一人”

此乃老琴君的安排

在星月宫

君妃的地位，甚至是高于君上的

只是

没想到少君继位后却没有立刻去中原求娶

而是一拖便是五年

正妃之位空悬

他却建了一座调香馆，广纳歌舞姬，唤作夫人

在里面肆意胡闹

她们看着既不满又担心

好在，君妃来了

星月宫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老琴君的心

终是没有白费

阿玉听着

心下亦有感动

只因昔年一诺，那人便默默的做了这么多

他真的很好奇

清音琴君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竟会如此细心妥帖的替一个晚辈安排好了一切

若她猜得不错

他应是，很喜爱着自己的母亲

……

古医师自从那日之后，如获至宝

一连几天都是亲送汤药过来，有时候一坐便就是大半日

除了盯着病人按时服药以外，大多时间都是在请教医术上的学问

阿玉因还不能下床走动

无事可做

故而传授得也算是有些耐心

“君妃，你上次提的眼疾的与肝病的问题”

“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

老人一面执笔在书案上飞快的记录着，一面不断的提着问题

这几日相处

他发现君妃的性情很好，总是笑眼眯眯

与当年的笑颜圣女简直是一个样子

只是，却没有什么耐心，坐久了便会吵着无趣

于是每日回去他都会将想要问的问题整理出来，以问答的方式请教

效率会更高一些

“古医师，你可是都坐了一个上午了，是准备留在我们星月宫用饭不成”

彩笛笑嘻嘻道

看着君妃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她心下开心

于是

话便就更多了起来

据这几日的观察

她发现君妃很少吃肉食，海鲜鱼虾更是不喜

唯独对干果点心蜜饯之类的零食还算是感兴趣，不过，口味却是极其挑剔

还好玉姐姐手艺好，会做些个中原的点心

这不

才刚做好

她便趁热拿过来了

阿玉笑道

“你这丫头好生小气，莫不是咱们星月宫还差谷医师一口饭吃”

锦瑟温柔

竹箫细心

阿笙直率

彩笛天真

还有玉琴姐姐，端庄沉稳

清音琴君的眼光很好

这星月宫中的人，他看着都十分喜欢

古医师恍若梦醒

赶忙起身告退

“老朽一时不察竟坐了这么久，打扰君妃休息了”

“无妨，有什么问题医正可以随时过来讨论”

这老头简直就是个医痴

勤奋得很

这段时间忙着向自己讨教，怕是连晚上都未曾好好入眠

眼见那黑眼圈一日比一日重

身为医者

竟不知爱惜身体，还真是令人担心

于是他笑道

“回去好好睡一觉，待我能起身了，会将所学医术整理成册，你可日后慢慢再看”

天音岛与世隔绝，医术无法交流发展

从这几日讨论看来

他们沿袭的仍是百年前的医学，虽说也引进了一些近些年的医书做为参考

只是

市井所购，因著书人的医术不高

故而并未有多少进益

“君妃大善，天佑天音岛”

老人激动得险些当场落泪

老琴君果然有眼光，早早替君上订下此等婚约

有君妃在

传授医术，惠泽全岛

定会令很多人免受病痛之苦

老人在心底叹了声

若是琴君可以再早几年迎娶她入岛

或许，二公子的病

哎

终是拖得太久了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古医师离开

少年心不在焉的吃着点心

随口问道

“瑶琴姑姑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前两天他看了她的医案，重新写了方子

算算日子，应已有了起色

“已经好多了”

彩笛夸张的赞道

“君妃你简直太厉害了，姑姑喝了你开的药这几日已经开始想吃些东西了，人也精神了不少，她说等身体再好些就来拜见你”

“不急，且让她好好养着”

“说不定过两日我便可以去看她了呢”

在床上一躺便是好几个月，之前睡着什么都不知道还好

如今却觉憋闷得很

就想着

可以快点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