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衔梅的回信来得很快,秦之渡和姜琰刚返回上修界,灵蝶便火烧屁股也似地赶来。
为表忠心,秦之渡没有把灵蝶带到僻静处再偷听,而是大大方方地拽着姜琰的袖子,听灵蝶扑着翅膀,传来莫衔梅温柔的声音:
“——好,你且安心去罢,眉川诸事有我们在。若出意外,我会及时传信于你。”
秦之渡积极主动地凑过去邀宠:“师尊,我主动给你听了,不夸我进步快吗?”
姜琰眼睑掀了些许,没理他。
不料灵蝶还未说完,接着是莫衔梅掩不住笑意的打趣:“你还真是离不得掌教,掌教纵容你,你倒恃宠生娇。但要切记,千万别惹掌教生气,否则谁也保不住你。”
秦之渡:“……哈?”
恃宠生娇?
恃宠生娇???
本座这明明是舍生取义为掌教护驾!
姜琰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边,而是凉凉地瞥他一眼,问:“为师很易怒?”
秦之渡:“………”
不然呢?
这种事我也不好意思撒谎啊。
“怎么会,他们都不了解师尊,胡言乱语。”不好意思撒谎的秦之渡一把掐灭灵蝶,生怕莫衔梅的声音继续传来,“依我说,师尊明明是全天下最温柔的人了。”
姜琰半晌不语,沉着声音,淡道:“你也不了解。”
秦之渡眨了眨眼,暂不与他计较,只笑着应:“师尊少把弟子丢给齐师叔托管的话,弟子早晚可以写出一本有关师尊的研究专著。”
“油嘴滑舌。”姜琰摇摇头,多半也听见了“恃宠生娇”那句,但他没有追究,就这么翻过了这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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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上修界五宗并立,外患重重,余下的数百小门小派按下不提,只说五大宗,便能说上不少。
除了西部玄机阁、东部一剑山还能跻身五大宗,昔日的另两大门派——南域长明岛和北境雪族都已覆灭,沦落为魔物盘踞、难以收复的失地。
长明岛成了极夜山、雪族沦为修界禁地,而后来崛起的宗派大都无法与魔物匹敌,只有极少数的宗派敢在选址建派时和魔物大打出手,寸土必争地杀下一片天地。
这些后来的勇者,便成为了新兴的五大宗。
阔别十七年,上修界大局未变,时势却更动荡。
虽然不比当初三方皆塌的绝境,可当年的前辈除了任相思还在活动,其余人也都一个不剩。
还不论那些新来的小辈,兴冲冲地开山建派,自诩这这老祖那那仙尊,神识一探,好家伙,一溜儿的金丹元婴,送去极夜山死都死不出什么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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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秦之渡回过神来,才发觉步霜剑不愧是姜琰的佩剑,剑如其人,一般无二的急性子。
姜琰提拉着他的衣领,左手略抬,步霜剑便遁如一道雪光,飞快地钻回他袖中。
这时天光大亮,比眉川风雪更甚的寒意席卷而来,风刀霜剑,好不凌厉。
秦之渡被朔风吹得头发乱飞,眯着眼睛才能窥见脚下竟是一处断崖。姜琰也没点护着他的自觉,只顾着维持自己仙风道骨的体面,伸手过来拎他领子。
秦之渡哀哀地一声叫,可怜兮兮地道:“师尊,衣服抓皱了,不好看。”
姜琰冷冷一声笑,照拎不误。
两人一道飞出断崖,秦之渡专心致志地模仿着恐高的凡人,一路嗷嗷直叫。
一轮惨叫未罢,秦之渡来不及睁眼,却听几声忍俊不禁的轻笑。
他掀开眼睑,对上眼前两名身着浅红色校服的晚秋台门生,一男一女,其中的姑娘笑意未消,被他抓了现行也不知悔改,还冲他眨了眨眼。
这回不消姜琰解释,秦之渡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
——五大宗之一,晚秋台。
晚秋台坐立北境,建派的掌门陆晚秋是一介散修,出窍期修为便敢独闯雪族遗址,血洗了遗址边缘的大半魔物。
后来陆晚秋亲自执刀,在遗址和上修界的安全地带之间劈开一道万丈深渊。
从此晚秋台就这样立于遗址和修界之间,成为北边最坚固的一道屏障,只有历年春季会开放登秋梯供外人进入晚秋台。
不过也不是为了放外人去雪族遗址送死的。
掌门陆晚秋以杀证道,但晚秋台上下,学的是医,且禁刀戈。
这登秋梯,自然是开放给濒死的可怜人前来求医。
秦之渡抽了口冷气,面前一直带笑的姑娘向姜琰娉娉袅袅地一礼,率先开口:“步霜剑阁下,今年来晚了几天呢。”
姜琰微微颔首:“陆掌门近来可好?”
“掌门去年年底闭关冲击化神期,至今未出,已提前吩咐我们前来接引您。”另一个稍显冷淡的少年侧身,让出长达十里浮在半空的登秋梯,“请。”
姜琰神情淡漠,举步上前。
笑面姑娘见他已经走出几步,忙凑过去和秦之渡并行,问:“小公子好生面熟,们我是不是在哪见过?”
秦之渡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一定很出名,或许我见过你的画像呢?”笑面姑娘曲肘碰了碰身边冷脸的少年,“诶,你不觉得眼熟吗?”
冷脸少年瞥也未瞥,只向秦之渡公事公办地解释:“晚秋台禁武,阁下不可御剑,需凭自己实力,用轻身功法。”
秦之渡以前和晚秋台来往不多,这会儿倒是真心实意地请教:“不用剑,让他把我拎过去呢?”
“……”冷脸少年顿了顿,面无表情地说,“衣服会皱,不可。”
秦之渡:“……?”
其实也不缺这一件衣服。
姜琰回首睨他半晌,抬指隔空冲他额上一点,秦之渡眉间金光猛绽,接着便腾空而起,宛如一道轻风掠去姜琰身畔。
姜琰自己走得宛如闲庭信步,左手则如放纸鸢一般招着秦之渡。
好在姜琰向来实诚,没什么捉弄人的想法,走得四平八稳。秦之渡也乐得轻松,安安分分地等着姜琰走完这十里登秋梯。
姜琰却忽然道:“她说眼熟,不必挂心。”
“嗯?”秦之渡笑笑,“我又不像师尊这么好看,遇上相似的也正常。”
姜琰不予置评,极快地走完登秋梯,再把他放回地上。
之前的少年和少女已经在终点等着了。
“步霜剑阁下比上次更厉害啦!”笑面姑娘躬身行礼,身后是冷清气派的晚秋台主楼,主动向秦之渡介绍自己,“我叫陆晚晚,他是陆小秋,我们是掌门的记名弟子。步霜剑阁下地位尊崇,二位的衣食起居将由我们亲自负责。”
姜琰略一颔首,道:“我今夜动身,劳烦二位照顾他。”
陆晚晚眉梢微抬,面露惊色:“今夜?步霜剑阁下怎么这么急,休整几日也好啊,或许过几天我家掌门就出关了,还能帮您看看身子。”
姜琰答非所问:“他刚筑基,恐是借了外力,根基不稳,还劳贵派费点心思。”
“才筑基?”陆晚晚柳眉抬得更高,“不应该呀,小秋说他……”
陆小秋打断了她的话,毕恭毕敬地向姜琰一礼:“能为阁下解忧,是敝派的荣幸。”接着他便转身,对秦之渡道,“公子,这边请。”
……没有托管给齐嵊,托管给晚秋台了是吗?
倒也算是灵活变通呢,好师弟。
秦之渡胸腔里一阵气闷,有那么几息不想再理姜琰,索性跟上陆小秋的步子,两人一道七拐八拐地行远了。
而姜琰也飞快谢别陆晚晚,独自回客房休整,陆晚晚连忙赶来秦之渡这边,正瞧见他和陆小秋相对而坐,任凭陆小秋把着他的脉门一顿念咒。
秦之渡只听这阵脚步就猜到来人是那位静不下来的陆晚晚姑娘,正好陆小秋摸他脉门摸得他只觉无聊,连忙叫住陆晚晚:“姑娘,这边。”
“啊,原来在这里。”陆晚晚险些跑过头,听了他声音才原路返回,兴冲冲地奔进来,“小秋,怎么样,摸出什么来了?”
陆小秋沉吟片刻,抬起头:“无。”
“太笨啦!——我来我来!”陆晚晚一屁股坐下,抢过秦之渡的手腕,煞有介事地闭上眼,开始摸脉。
片刻之后,秦之渡见她眉心深蹙,问:“如何?”
陆晚晚:“有啦!”
秦之渡心里一咯噔,生怕她当真摸出自己真实身份。
陆晚晚站起身,扭头对陆小秋,得意洋洋地道:“笨小秋,这分明就是喜脉呀!”
陆小秋:“……”
秦之渡:“………”
怎么,我真的要自己给自己生儿子了吗?
陆小秋颇有几分无言,漠然道:“他是男子。”
陆晚晚鼻尖朝天:“男子怎么啦,你是不是瞧不起男子,男子就不能喜脉吗?步霜剑阁下这么厉害,男子也能给他生孩子!”
陆小秋也来了气性,说:“他元阳未失。”
陆晚晚杏目圆瞪:“元阳未失怎么啦,步霜剑阁下摸一摸就能……”她突然语顿,侧头来看秦之渡,忸怩地问,“啊?步霜剑阁下这么君子呀?你元阳都……”
两相对比,秦之渡深觉自己的教育非常优秀。
但陆晚秋必须反思她的教育。
“那是我师尊。”秦之渡礼貌地笑笑,“并非二位以为的……道侣关系。”
“哦哦,对不起呀,都怪小秋乱说。”陆晚晚连忙拧了一把陆小秋的胳膊,“笨小秋,净胡说!”
陆小秋翻个白眼:“你自己要信。”
秦之渡再度礼貌地笑了笑:“怎么说?”
陆小秋毫不内疚地扬起脸,振振有词道:“你的画像在步霜剑阁下的房间里挂了十几年,不是道侣,还能是什么?”
秦之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姜琰怎么什么都不说?
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陆晚晚伸手怒拍陆小秋的脑袋:“好笨啊!不会看骨龄吗?他才十几岁,十几年前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
秦之渡下意识替陆小秋解释:“……师尊也可能挂的是家父的画像。”
陆晚晚动作僵住,回头看他:“嗯?”
“……”秦之渡硬着头皮解释,“我和家父长得比较相像,也许你们是认错了。”
陆晚晚歪了歪头:“啊……所以,挂的是……”
陆小秋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是令尊。”
陆晚晚兴奋不已,拼命揪陆小秋头发:“你看你看你看!果然步霜剑阁下摸一摸,男子也是可以有孩子的!”
秦之渡:“……”
挺好,他也算爹娘双全了。
陆小秋:你的画像在步霜剑阁下的房间里挂了十几年,不是道侣,还能是什么?
秦之渡:...或许是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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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男妈妈,不要男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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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补:
我以前壁画好多,吐槽的点还都跟现在想的一模一样(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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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夜火幢幢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