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 第66章 惊艳

史晓明拿了五千，申巍拿了两千，胡峰拿了一千，苏克、周序、马勇各拿了五百，凑在一处，塞给李国球。

李国球拉下脸说，不要不要，你们都快点滚蛋。

在电梯门口，史晓明把钱强塞给李国球的母亲，老人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家心情都不好受，谁都明白，永不能站立，对二十八岁的李国球意味着什么，他的坚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是对命运如此安排下的妥协，是啊，不妥协还能怎么办。

周序在想，我要是他，会怎么样，大概也只能如此吧，把笑留给亲人、朋友，要哭，也只会在黑夜独处时。

史晓明在想，我要是站不起来了，一定会从十八楼跳下去，没有意义的人生活着没有意义。

苏克在想，我要是李国球，我该怎么办，只有天知道，以后在工地只能步步小心，不该出的风头就别出了。

申巍在想，我命好，李国球的不幸应该不会发生在自个头上，嗯，快过年了，争取去永安寺烧炷头香。

胡峰在想，福兮祸兮，真是说不清楚，我换个行业是对呢还是错。

马勇在想，得赶紧回去把高空支模的方案从头验算一遍，最好再说服项目经理，来个年终安全大检查。

各怀着心思走出医院，冷洌的北风，在这个冬日第一次没有引起众人的反感，每个人都张大了嘴努力呼吸着，想在最短时间内吐出胸中郁结之气。

“走吧，去单身宿舍怀个旧，下次聚这么齐也不知是何时。”

史晓明的提议，得到了一致拥护。

单位大裁员后，整个宿舍区空荡荡显得异常冷清，食堂大门的锁生了锈，野草在蓝球场到处疯长，一楼的宿管阿姨正趴在桌上睡觉，忠心的大黑狗紧紧偎依在她脚边。

“以前三个人挤一间，现在啊，我一个人住三间。”马勇打开了自己寑室的门。

床还是三张，其中一张有铺盖，床单脏兮兮的看不出是灰还是蓝，被子抌头胡乱卷在一起，露出的枕头一角，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知道的是抌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被子里塞了块抹布。另两张床更乱，堆满了书籍、图纸，还有一箱箱的方便面，啤酒。

垃圾遍地，几无落脚之地，马勇不好意思道：“太忙了，白天上班，晚上回来再看看书，实在没精力收拾，反正是光棍一条，弄清爽了更没劲。”

申巍在旁道：“没事，伙计，如此方显英雄本色，你别以为只有男人不拘小节，我告诉你，那些外表光鲜的小姑娘，有的比你还邋遢，我就见过几个，你这像狗窝，她们那就是猪圈……”

史晓明忙道：“当年与你一屋，你那一亩三分地，和牛棚也没什么区别。”

马勇没有生气，他了解申巍的脾性，嘴巴就没个把门的，所以，他只笑笑道：“我就是单身狗，不是狗窝是什么。”

胡峰随手拿起床上一本《建筑工程项目管理》，略略翻了翻，道：“马勇，这书你看得还挺仔细，到处画了重点。”

马勇道：“空闲时充实一下自己，我听说啊，国家要和国外接轨，即将举行注册建造师考试，我提前准备准备。”

苏克道：“是有这么一说，但你知道是考哪几门呢？看错了书岂不是白看。”

马勇道：“建造师就是现在的项目经理，当然会考项目管理，就算不考，学点是点，工作中也许用得着。”

建造师，这还是周序第一次听到的新鲜词，听着好像挺高级的，他想了解更多，便问马勇：“项目经理要熬很多年才评得上，建造师考过就能评上么，那有了建造师，项目经理往哪摆。”

申巍急忙道：“这个我清楚，据可靠人士透露，建造师分一级、二级，而且分很多专业，具体的没细说。以后啊，只有考过了建造师，才有资格作项目经理，再也不会像以前的三江建工那样，项目经理证满天飞了，你看，连时福生那种狗屁不懂的人都有二级项目经理证，时福生现在逍遥得很，赖在樟城就不想回了，苏克，你表哥是三级项目经理，更不值钱了，听说他要去考注册造价师，顾榕呢，要不晚上叫过来一起吃个饭。”

众人苦笑，只有由着申巍乱讲一气。

建造师三个字深深刻在了周序脑海里，他隐隐觉得，以后的人生，也许将和这三个字密切相关。

乱糟糟的屋子谁也不想多呆，大家出了马勇的寝室，正要下楼，申巍突然喊道：“你们等我一会，我跑肚子了，马勇，弄两张纸，别搞硬纸板，我的屁屁还是很娇贵的。”

等申巍进了旁边公厕，史晓明朝其他人挤挤眼，道：“等会我请兄弟们去大唐吃饭。”

马勇道：“我就不去了，一车子也坐不下。”

只有周序领会了史晓明的意图，故意大声道：“去啊，马勇，你得去，申巍就算了，他肚子不舒服，吃不得海鲜，他必须卧床静养，喝七天的白米粥。”

这时，所有人也都会意过来，苏克以更大的嗓门喊：“走哦，快点走，去啃螃蟹喽。”

前脚刚下楼梯，就见申巍冲了过来，双手提着裤子胡乱系着。

“别啊，跑这么快，害得我屁股也没擦干净，治拉肚子就得以毒攻毒。”

众人哄笑不已，待出了院子大门，马勇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申巍，你到底冲了厕所没有，我都没听见水响。”

申巍摇头道：“光惦着吃了，哪想到坑中秽物，咦，别说了，恶心吧拉的。晓明，上回那个七珍芙蓉汤不错，要点的。”

马勇叹气道：“宿管阿姨又该骂娘了，关键是那一层就没几个人住，她肯定会怀疑我的。”

史晓明取出车钥匙，道：“要想吃得有香有色，还得请俩位佳人来，我开车去接她们，护花使者是周序、苏克，剩下的老光棍自己打车去吧。”

一片哀嚎，尤以申巍叫得最惨。

十二点的时候，两路人马汇聚在大唐。

林娅楠的美，锋芒毕露，即使是在金碧辉煌，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三江大唐，也马上成了众目之的。

很多美人的美，要靠精巧的妆容修饰，她不需要，很多美人的美，要靠华贵的衣服映衬，她也不需要，她就简单的扎着马尾辫，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手臂搭着棉袄，微笑着轻盈的走在地毯上，周围的人，不管是客人，还是服务员，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或留在原地，或离开她一段距离，似乎是想给她的美以更广阔的空间，好让更多的人欣赏得到。

当然，顾榕也很漂亮，她没有和林娅楠并肩走在一处，倒不是由于嫉妒和小心眼，她现在既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和周序牵手的不是戴瑶，高兴的是终于有人带周序走出那段阴影。

小包里热得人压抑而难受，林娅楠和顾榕放好外套，她们不想在小包洗手间解决私密问题，便约着一齐去大厅找公用洗手间。

看着俩个美女诱人的背影，胡峰哀声叹气道：“周序，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就是按照你女朋友万分之一的标准去找，我也得打八辈子光棍。”

如果没有顾榕，苏克一定会妒忌周序妒得发疯，但他有顾榕，所以他便有了平和的心态：“没事，胡兄，你这是第九辈子遇见她了。话说回来，林娅楠就是美女界的劳斯莱斯啊。”

申巍在去厕所前，拍拍苏克肩膀道：“你家顾榕是宝马级别的，哥命苦，到现在连个三轮车也没捞着。”

马勇仰天长啸；“苍天啊，大地啊，给我一辆自行车吧，我一个人走得他妈的太辛苦。”

史晓明没有吭声，他实实在在的为周序感到高兴，但同时，心里又有无限凄苦，劳斯莱斯也罢，自行车也罢，你们终将会与爱的人携手同行，我却注定要孤独终老。

这也算是年前的最后一顿团圆饭，随后几天，在座的将要各奔东西，各找各妈。

苏克受到审清平的牵连，也被三江建工高高挂起，他并不着急，刚好趁着这段空闲期，可以解决一下终生大事，先成家，后立业。

苏克带顾榕去了樟城，来到顾榕家所在的极度贫苦的小山村，拜见了一辈子都在和田地打交道的岳父岳母，从此，顾榕便完完全全，彻彻底的属于了他。

马勇选择留守，不想回去是因为家里没有电脑。他最近在学CAD制图，厚厚的电脑书只钻研了一半，他把工地台式电脑搬回宿舍，废寝忘食的扑在屏幕前。

胡峰家离三江不远，他也没有回去，过年期间，有许多外出打工的人归巢，或许有人会来看房，他希望能完成几个漂亮的大单。

史晓明又来探望了一次李国球，这次交谈让史晓明相信，李国球是真的没有垮，他放心了。

史晓明和父母呆到大年三十的早上七点，直到阎芳在电话里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方才一脸愧疚的告别爹娘，驾车于新修的高速上狂奔。

高速路上见不着别的车辆，悲怆的史晓明一路按着喇叭，一路吼着：妹妹你走西口，哥哥我泪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