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 第229章 故事

汐汐说的那番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令人心酸的话，彻底打消了周序换个工作环境的念头，他心中不再有怨言，他开始努力的说服自己，去个陌生的城市是不靠谱的，他不认识那个城市的任何人，就算那里有宝藏，也是埋在不知何处寻觅的荒漠深处，而在他身边，就有现成的踏踏实实的宝藏，是的，汐汐就是他人生到目前为止最为珍贵的触手可及的宝藏，他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舍近求远！

第二天是礼拜六，古怪终于放弃了对周序的纠缠，他的每一个行动都因此受益而恢复了正常，出门就能打上的士了，九医院的电梯也恢复正常运转了，更好的好消息是，吊完第二针后，母亲呼吸顺畅了，汐汐也不发烧了。

母亲和汐汐在屋里安睡，周序悄悄带上门，悄悄走下楼，他现在非常疲倦，但他暂时不愿向疲倦屈服，他更想去一个他不熟悉的，看不见任何面孔，不会被任何目光关注的陌生之地，于是，他沿着小区附近一条他从未探寻过的破破烂烂的混凝土路倔强的一直走到尽头。

他虽然更加疲倦，却也得偿所愿，这里空旷无人，有一片大城市里罕见的原生态草地，绿色姿意妄为的占领了他肉眼所能见的每一处地方，他感到惊讶，然后张开双臂，想像自己是有着美丽翅膀的蝴蝶，在这片宁静的齐膝高的野草地里随心所欲的翩翩起舞，他只有和女孩跳简单交谊舞的经历，从未接受过有真正有意义的舞蹈的专业训练，但这又如何，有谁规定了有意义的舞蹈必须是专业舞者的专利，他向上蹦着跳，他转着圈的跳，他一会前进一会倒退的跳，他跳啊，跳啊，直跳得大汗淋漓，直跳到精疲力竭，然后以他最满意的一个动作干净利落的倒在草丛里，他很高兴自己能藏身于此，他闭上眼，感觉自己正躺在微波荡漾的绿色湖水中，圣洁的湖水从他的每个毛孔浸入，化解了他所有有意无意中造下的罪孽。

没多久，周序在时间点点滴滴流逝的催眠中沉沉睡去。

一个小时后，周序被夕阳染过的微风温柔的唤醒，随即意外地接到了马艳春的电话，熬过起始阶段生涩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候，俩人开始像真正的老朋友说起了知心话，马艳春不再有什么顾忌了，她知道，今天若是再不对周序推心置腹，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昨天见过林娅楠了。”

“你们是好姐妹，走之前应该见一见。”周序心慌意乱的道。

“她心里仍旧放不下你。”马艳春直截了当的说道，她和林娅楠聊了整个下午，在此生唯一的闺蜜面前，林娅楠矜持了两小时十七分五十五秒之后终于绷不住了，她一头扎进马艳春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不需要再说什么，她的痛苦、纠结、矛盾、委屈、挣扎，全都明明白白的哭给了马艳春听。

“你不能放弃娅楠呀，周序，一啄一饮莫非前定，老天爷让你们于茫茫人海中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遇是有原因的，你俩的缘份前世便已注定，是再锋利的刀也斩不断的情丝缠绕，无论如何，这份情缘，你周序此生休想躲开。娅楠不是你可有可无的责任，她是你完成最完美幸福的最后机会，同样的，你也是她的最后机会，千万不能让近于毁灭的无所作为缓慢的扼杀你们的幸福。”

儿子在清华读硕士，丈夫宠她如掌上明珠的小公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飞赴美丽的温哥华定居，马艳春对自己目前顺风顺水的生活理所当然的心满意足，她唯一的缺憾就是周序和林娅楠没有如她所愿融合在一起。

“她有她的爱情故事，我也有我的爱情故事，只不过，她的故事还在精彩推进，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很多年，都快成远古的传说了。”

“如果她的心和身体从来没有属于过那个男人，你还认为她正在经历的是爱情故事么，周序，你听着，那个男人从未占有过她，她在等你，她一直在等你，你们的故事只是阴差阳错的按下了暂停键，也许只需要一个轻吻，一次拥抱，甚至只是一个电话就能马上重启。我相信你和戴瑶之间也有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但戴瑶已经走了十年啦，尽管那的确是一段真正可以载入史册的故事，但终究已成为了过去。”

周序和马艳春通过电话交流了十五分钟，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后几分钟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对话又是怎么结束的，他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的又躺在草丛里睡了许久，醒来时可以看见满天的星光灿烂。

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周一清晨明晃晃的阳光，提醒周序必须再次踏入他曾短暂逃避了两天的现实世界，他将走在耀眼的强光下，眼睛里看见丰富生动的色彩，耳边充满奇奇怪怪的声响，他将不得不和一些强壮的或是虚弱的，高大的或是弱小的，熟悉的或是陌生的男男女女打交道。

即使周序做好了全身心投入现实世界的准备，但当他从手机里听施远凡的声音时，还是大吃了一惊，似乎这个人的声音根本不应该会在他的人生历程中再次出现。

“周工，有些事我需要请教你，能不能今天中午碰个面。”

周序不是个轻易就会拒绝别人的人，更何况人家的请求是如此的彬彬有礼。

泉园路有家餐馆的东北菜做得很有名气，施远凡约在这儿见面，当周序赶到时，菜也同时摆上了桌。

小鸡炖蘑菇、酸菜粉条氽白肉、铁锅鱼、酱骨棒，主食是粘豆包、朝鲜冷面。

酒是93年的飞天茅台，正是那一年，周序意气风发的跨进了大学的门。

菜有多丰盛，酒有多名贵，周序的心里就有多忐忑。

“施总太客气了，东北菜份量大，你点的这一桌足够半个三江城的人饱餐一顿了。”

“周工总是这么幽默，我知道周工祖籍是东北人，也曾在东北度过了最美妙的大学生活，所以特别选了这家三江最有名的东北菜馆，想请你品品这儿的菜究竟地不地道。”

在和施远凡不算短的共事时间里，周序还从没见过不埋头玩游戏的施远凡，所以，看上去变正常了的施远凡更加剧了周序的惴惴不安，他猜不透这个常青公司的附马爷如此隆重约见他到底意欲何为。

“看着菜的颜色，闻着菜的香气，我已经是馋心大动，恨不得马上大快朵颐了。你让我觉得自己曾经做过最傻的事就是盼望大学赶紧毕业，我现在才觉得大学时期生活在盛阳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因为那儿可以天天吃到无比繁华似锦的东北美食。”

想不明白干脆就别想了，周序心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自己不是刘邦，还没有吃鸿门宴的资格。

施远凡苍白而瘦削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笑容，他先给周序满上一杯，然后才给自己倒酒。

“周工是我初入此行的领路人和导师，我一直感激不尽。”施远凡举起杯，先干为敬。

敬酒词虽是心照不宣的表面文章，却也能粗略体现请客人的目的，周序由此判断这顿饭是和常青公司联系到一起的。

果其不然，酒过三巡，施远凡终于说到了这次宴请的本质：“周工，我想把你请回来做常青公司的总经理，希望你能继续成为我的导师。”

周序有点懵，所以好半天没有接话。

“周工请放心，待遇方面绝对不输业内同行，或者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量满足。”施远凡立即补充道。

“小施，这也是雷总的意思吗？”话刚说出口，周序就后悔了，难道他不知道在常青公司一言九鼎的人是雷常青么，如果没有雷常青的首肯，施远凡估计连碗热干面都不会请他吃。

“周工，你不知道吧，我的岳母，雷总，在一个月前检查出了肺癌，是晚期，正在医院化疗，形势不太乐观。”施远凡难过的道。

“可是，可是，那时她气色真是好好的呀，怎么会这么突然，唉，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周序很不自然的搓着手道，自从被雷常青赶出公司后，他就对这个女人充满了鄙视和恨意，让他心甘情愿的对雷常青表露出真真切切的关怀，无异于让杨白劳满怀深情的去慰问患了绝症黄世仁，杨白劳没有在医院外面炮仗就已经很不错了。

“常青公司这座千疮百孔的大山，现在全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我自知不是能力挽狂澜的那块料，我的兴趣爱好也不是当什么公司董事长，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不能抛弃和逃避的使命，也可以说是宿命吧。既然我成了董事长，那么，请你来担任常青公司总经理，的的确确是我个人的意见。”施远凡热切的看着周序，渴望他能爽快的接受自己的请求。

周序不能不感慨万千，生活真是一部出色的小说啊，每天都有出人意料的新章节，作为书中的主人翁，他今天再次面临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