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 第198章 动物

“周经理，你在哪，我中午来找你，一起吃个饭吧。”

当虎头山建筑集团主管经营的罗聪紧紧握着他的手时，周序预感到这人将会领他进入一个他从未知晓的神奇领域。

罗聪看来很喜欢动物，他们坐在靠窗可以看江景的位置，他开始向周序讲述斑马和河马的习性有什么不同，山地大猩猩和银背大猩猩其实是同一种猩猩，麇鹿为什么叫四不象，白暨豚究竟灭绝了没有……

罗聪滔滔不绝的讲了半个小时动物，周序心里却想起了爱情，那次和林娅楠在动物园里的约会，他们俩人长时间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被一群游来游去的白天鹅诱惑住了。周序记得林娅楠当时问他什么才是永恒，周序回答她说是迷人的爱情，林娅楠却说是死亡，在爱情里浪漫的走到生命尽头才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永恒。周序尴尬的说死亡终究是件残酷的事情，林娅楠反驳他说，在爱情的怀抱里死去会很优雅，优雅得就像芭蕾舞《天鹅之死》里的那只天鹅，正因为死亡是必然的，所以才要在死亡中寻找优雅的永恒。

那次约会令周序对林娅楠刮目相看，但也在他心里投下了阴影，阴影可以用阳光驱散，但他很清楚，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林娅楠带着她对永恒的态度就隐藏在这个地方。

周序脸上突如其来的落寞没有逃过罗聪的眼睛，他立即请求周序原谅他，随后便进入了正题。

罗聪说公司需要周序去投标，他告诉周序这里面一点风险都没有，他保证每次去外地都有车接，有车送，而且吃香喝辣住高档酒店，最重要的是，有一千元的出场费。

一千元的出场费最终打动了周序，他答应先试试水。

第一次投标的地点是遥远的慕州，周序刚流露出不想去的情绪，罗聪便马上说这次的出场费其实是两千，周序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为了摆脱唯利是图的嫌疑，他连忙说还是按规矩来，该给多少就给多少。

送他们去慕州的“骆驼”叫乐小超，才二十岁出头，是罗聪的外甥，小伙子不抽烟，但很喜欢嚼槟榔，也十分健谈，罗聪无厘头的爱谈动物，乐小超则很有烟火气的爱聊明星的八卦，他边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边眉飞色舞的讲着明星那些荒唐的风流韵事，长路漫漫，也多亏了他的健谈，才使得这趟近八个小时的车程不至于无聊得令人心生绝望。

副驾坐得是许莉，后排正中位置是刘玫，她左手边是郎教授，右手边是周序，娇小的刘玫坐在两个高大男人之间，特别像两头大熊猫夹着只小孔雀。

许莉近于打情骂俏的和乐小超交流着半荤半素的明星段子，似乎荤的越多她越兴奋，郎教授时不时的插几句嘴，给个画龙点睛的神点评，而刘玫则全神贯注的看着平板上的电影《金陵十三钗》。

“周经理，你是第一次坐我的车吧？”乐小超不想让周序感觉自已被冷落。

“是啊，第一次，看起来你们几位都很熟了哈。”周序客气的回道。

“咱们公司和他们几家公司是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有标一起投，有肉一起吃，你捧我的场，我也捧你的场，郎教授、刘经理、许经理号称投标界的铁三角，长期精诚团结的奋战在投标的最前线，以后加上周经理，就是四人……”

周序急忙道：“我只是挂证的，工地杂事很多，忙里偷闲去投标的机会应该很少。”

郎教授道：“去投标的有几个不是挂证的，时间嘛，挤一挤总会有的，不说多，每周出场一回，一个月就有四千块钱外快，又轻松又愉快，又没有风险，何乐而不为。”

一直低头看片的许玫道：“是呀，和领导搞好关系，就能两头不耽误，我每个月都会给顶头上司进贡两条烟，他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许莉半侧过身子道：“我争取明年再把市政一级建造师拿下，这样的话，光两个证的挂证费就至少五千块一个月，然后我就辞职在家专业跑投标，每月跑八次就另有八千块，比上班强多了，不用打卡，又不用看谁的脸色。”

“省内一千，出省费用就更高了，起步两千，听说有人去青藏高原投了一标，得了一万五的出场费。”乐小超羡慕得直“啧啧”。

“你也去考个证啊，小乐，你还年轻呢，又有这么好的资源。”郎教授时时不忘教书育人的神圣使命。

“可是，我没文凭啊，郎教授，我就一高中毕业证，还是混来的。”

“去我们大学的成教学院弄个本科文凭不太难，我可以出点力，然后过几年你就可以去考个二级建造师了。”

“有个二级证书我就心满意足了，郎教授，我的锦绣前程可就全靠你了。”

“没问题，你这么机灵，可以的。”

说话间，车进入了山路曲折、大雨磅礴的慕州境界，在许莉大惊小怪的娇喊声里，乐小超放慢了车速，周序也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手机铃响。

见到史晓明时，周序吓了一跳，这家伙头发跟扫把似的刺愣着，毫无光泽的瘦脸拉得比驴还长，游离的小眼神里透出极致的委屈和无助。

当一大盘烧烤端上来以后，史晓明惊奇的发现，自已又能感觉到饿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饿，弹指一挥间，三十串羊肉便下了肚。

“走，去排除炸弹的引信吧，弄不好，咱三人的交情要被炸得渣都不剩。”肚子得到了抚慰的史晓明想立刻带周序去抚慰胡峰，他相信周序能凭借出色的口才取得胡峰的谅解。

“别着急，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说给我听。”

没想到，周序听完以后毫不含糊的说，不去。

史晓明一时没有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他狐疑的问了句：“是因为太晚了么，我觉得不算晚啊，安卉都那样了，他肯定还在医院的。”

“史晓明，你太天真了，以目前峰哥的精神状态来讲，我就是全身长满了苏秦和张仪那样的嘴都说不通他，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可是，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啊，就算他一时出于激愤说了几句羞辱的话，咱们是不是也要忍住呢。”

“等他终于能冷静下来看清楚事实的真相，他自然会和安卉谅解的，然后呢，不就水到渠成的和咱俩达成谅解了么。”

“你，你这是逃避，周序，你怎么知道安卉一定会醒来，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谅解安卉。”史晓明有些不高兴了。

“他的命运之神比咱俩的要善良得多，会给他和安卉机会的，更何况，胡峰是胡峰，他不是申巍，更不是苏克……”

不等周序说完，史晓明起身就冲入了雨幕中。

周序叹了口气，他知道史晓明要去医院，但自己没有办法阻止，因为史晓明不是在赌气，他是在为友情拼尽全力。

周序结了帐，问清楚医院方向，想了想，还是打着伞往医院走去，他不能把自己搞感冒了，明天还要投标呢。

史晓明在医院门厅等着周序，他竖起拇指道：“就知道你会来的，我认为跨进医院大门的周序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良，我们去看看峰哥吧，为了友谊，哪怕被他踩在脚下也心甘情愿。”

安卉依然没有醒来，胡峰的反应很强烈，看上去他很想立即中止和这俩人长达十四年的交情，他开启了没有序曲的辱骂，他将他从未用过的脏词全都倾倒在这俩人身上，每一次史晓明想找借口打断他反而会引来更加激烈的言辞。

周序一直低头不语，直到胡峰精疲力竭，喉咙沙哑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才抬起头直视胡峰。

“峰哥，该我周序说两句了，你先暂时放下愤怒的戒心，我们的谈话才会有意义。我是在樟城认识安卉的，我只和她见过四五次面，那时大家都涉世未深，我对她有好感，她却对我很冷淡，我与她的关系仅仅是点头之交。我认为她有什么样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认识你以后，有没有背弃你们山盟海誓的爱情，你不能通过臆想把恶意强加给爱人和朋友，这样做除了使自已的生活变得一塌糊涂外没有任何好处，给自已的爱情人为的蒙上恐怖的黑色外衣更是愚蠢至极。”周序毫不客气的道。

“滚！滚！滚！”胡峰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喉咙痛得像被扎了一刀。

“胡峰，你敢不敢大声的说，你们过去和现在从来没有真正的相爱过，你敢不敢表态说今生今世和来生来世都不愿意再见到她，对于爱情，男人不能只像动物一样发泄完就拍屁股走人，男人比雄性动物高级一点的地方就在于有起码的勇气和担当，老天爷选中这个女人来为你生儿育女是有原因的，她既是你前世的善缘，也是你今生的因果，你若真心爱她，又何必在意她的过去呢，她所经历的一切，虽然艰难，但值得你更加怜惜，你若真心爱她，就不会放任自己沉浸在近于荒谬的冷漠之中！”

胡峰气极败坏的跳着脚，但就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爱情就在这里，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躺在那里闪动着钻石的光芒，你不珍惜，会有人珍惜的。怎么说爱情也不会让人变得更卑鄙吧，你若再如此卑鄙的糊涂下去，我敢断言，你将最终会永失所爱。我是你的朋友，我不想你品味到我失去戴瑶那样的痛苦！言尽于此，不用你赶，告辞！”

说完，周序拉着史晓明扭头就走，史晓明边走边回头道：“峰哥，你透过幸福看这个世界，世界就是幸福的，你透过悲伤看这个世界，世界就是悲伤的，这可是李国球说的。”

来到门厅，史晓明问道：“就这么走了？”

“李国球还说过，善良的人很容易走出困境，只要安卉醒过来，慧慧喊一声妈，他就能心平气和的发现，爱情是如此珍贵，除了爱情，其他的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要是安卉醒不过来呢？”

“怎么会呢，你以为谁都像咱俩这么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