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 第171章 狗屎

欢迎大会开过后的第三天，齐晶便离开了常青公司。又过了半个月，孔勤也不声不响的走了，他考取了秦皇岛一家事业单位的编制，顺便把那个爱吃朵拉糖水的女朋友也带回了老家，这个豪爽的女孩是孔勤在三江的最大收获，也是他唯一值得骄傲并拿得出手的收获。

没有任何象征性的仪式，孔勤和齐晶一样，说走就走，普通人的告别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和不值一提。

“老天对我还算慷慨，让我有过一帮非常棒的部下，我们一起奋斗，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周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感觉如此，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振作起来，生活永远打不垮乐观的人，比如说董大力，他现在开了家复印店，就在吴北大学后门口，据说生意比火焰山还火，最后不得不招了两个小姑娘来帮忙，再见面，你得喊他董经理了。”丁靖微笑着对周序道，她的微笑，满含清澈的通透。

周序是个情感触觉过于敏锐的聪明人，敏锐令他容易因感伤而迷失自我，但聪明又能让他不至于陷入无可挽回的绝境，只要有人在合适的时间搭把手，他就可以从泥沼中慢慢爬出来。

同时失去了友情和爱情，曾让周序遭受灭顶之灾，是李国球的几句话点醒了他，让他能够浮出水面正常呼吸，但和从前相比，也只能是患得患失的苟活而已。直到和齐晶那次里程碑式的谈话之后，周序才慢慢想通了很多事情，所以，他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成无神论者，但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接受齐晶和孔勤的离开了，因为他已然明白，并非所有的离开都是抛弃或被抛弃，离开有时侯是有意义的。

三个八零后新人来五室报到的那一天，丁靖正好有事外出，驸马爷施远凡只能不情愿的离开电脑桌，硬着头皮亲自致词：“我别的不想多说，我只谈一点，就工程这个专业来讲，大学制造了一堆又一堆的白痴，要想治愈白痴，就得跟着周工勤往工地跑。”

虽然已是九月下旬，施远凡还是感觉十分燥热，他将空调温度降到18度，然后脱去短袖，光着膀子在空调下深深呼吸了几口人造的清凉空气。

见那三个年轻人还在毕恭毕敬的等着他的教诲，施远凡有点心虚起来，突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忙又从空调底下蹦回桌前。施远凡打开抽屉，从满满一抽屉零食中豪气的抓了一大把巧克力酒心糖，分给了三个职场新人。

“吞了这口酒，赶紧跟周工上战场，三个月后，保证你们个个从白痴变成专家，如果成不了专家，就拉到刑场上去枪毙，哈哈，周工，是不是这样。”

目瞪口呆的三个年轻人，茫然无措的看着半裸的施远凡蹿来蹿去，估计他们来之前连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入职的第一课，竟是看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做些可笑的表演。

既然驸马爷已经下达了逐客令，周序就不能再假装整理资料了，他不会生施远凡的气，也不认为施远凡精神有问题，他早已看穿了这个男人的本质，从某种意义上讲，施远凡就是个男版的敏敏。

周序招呼三个新人跟自己去工地，一路上他只捡必须要说的说，对于新同事们的献殷勤他选择了回避或者无视，这让那三个热血青年因备受打击而垂头丧气，他们心里犯着同样的嘀咕：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装深沉，那个丁主任还不知道是什么德性，今后在五室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然而，只共事了两个月，那三个新人就因庆幸而手舞足蹈，丁主任是慈眉善目从不乱发脾气的好领导，施远凡的精神没有任何问题，他是网络游戏的疯狂爱好者，也是不折不扣的预应力专业的白痴，他几乎从不干涉政务，而周序呢，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谁要是有不懂的地方问他，他一定会倾囊相告，并滔滔不绝的说到你懂为止。

“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爱上周工，你们不觉得他很酷么？他的眼神里总有种令人心碎的淡淡忧伤。如果周工还未婚配，我一定会把正在读大学的妹妹介绍给他。”除了工作上的事，周序基本上不会主动挑起话端，换句话说，他很吝啬将自己的情感外露，他总是以沉默阻止其他人的靠近，而85年出生的林有泉偏偏就崇拜这样的周序。

“不喜欢说话就是酷，那我还觉得不想生孩子的女人才算美女呢。”84年出生的黄锐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他并非对周序有成见，他只是习惯了和林有泉抬扛，工作如此单调乏味，再不找个人抬抬扛，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行了，轻点声，小心隔墙有耳，施公子去厕所放水了，马上就会回来。林有泉你也是的，明知道黄锐是个话痨，并因为控制不住话痨而极度自卑，你却偏要拿沉默的周帅哥当盐往他伤口上撒，他能不跟你急眼嘛，你能不能稍微仁慈的厚道点。”86年的李亚波对周序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要站在林有泉这边对黄锐进行严厉批判。

以一敌二反倒让黄锐兴奋起来，他运足了中气正准备大干一场时，施远凡哼着“香水有毒”回来了，黄锐只好强行咽下要说的话，转头就是一个霸气十足的怒目圆睁，那意思很明显，别着急，我有的是时间找你们两个傻瓜辩论。面对挑衅，林有泉和李亚波同时举起拳头，这是在告诉黄锐，不怕，你只管放马过来。

年终奖是由施远凡拟定的，丁靖乐得清净自在。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施远凡再次采用了现金发放形式。

丁靖是两万，施远凡给自己发了一万二，周序领到了八千块钱，那三个新人每人两千块。

总共四万六千块钱奖金，但周序算了算，今年虽然不如去年工程做得多，但好歹也有**百万，收回的工程款大概有五百万，就接五百万算，奖金也应该有十万块吧。

周序看了看丁靖，见丁靖眼观鼻鼻观心的默不作声，于是，他也沉默了，倒是那三个年轻人，吱吱喳喳的，一直在商量去哪里会餐。

没有一丁点犹豫，周序将八千块钱都打到了苏姨的工行卡上。第二天，苏姨来电话表示感谢，并说小天舒又考了双百分，他和敏敏乖巧得很让人放心。这个消息让周序得到了真挚的安慰，周序是多么的希望，甚至祈求，当史晓明回到家时，迎接他的亲人，可以给他最坚实和最恬静的慰藉，只有亲人的慰藉才是他堂堂正正重新振作起来的强大动力。

2月16日报名，4月15日开考，从考场出来，周序笑了，这是他两年来第一次笑，虽然笑容稍纵即逝。

火热的七月，当周序把打印出来的成绩合格单递给雷常青看时，雷常青正坐在办公桌前起草几份文件，她瞄了一眼成绩单，皱了皱眉头，道：“我们又不是施工总承包企业，弄几个二级项目经理应该就够了，我记得单位好些人都有这个证。”

周序说了声：“打扰。”便退出了办公室。

2006年的一级建造师考试终于没有再推迟到下一年，而是选在了光棍节11月11号隆重开考，这一次的建造师考试成绩公布以后，三江市有一半以上的建筑公司老板开始心慌了，因为考试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容易，或者说本公司的人才不像他们想的那么优秀，很多公司连续三次考试都剃了光头，而施工总承包企业资质等级标准对项目经理是有要求的：一级施工企业，一级项目经理不得少于12人，二级施工企业，二级以上项目经理不得少于12人。

终于，在原有项目经理证失效前的2007年，一级建造师开始成了紧俏货，抢手货，周序三天内接到了五个电话邀请，有五家总承包一级企业盛情邀请他来公司面谈，周序从来没有递过简历，他搞不清楚那些企业是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周序没有过多的纠结，他很快选定了一家叫虎头山的建筑集团，因为只有这家公司的老总亲自接待了他，而其他四家公司派出的，不是人事部经理，便是办公室主任。

周序和虎头山建筑集团签了个三年合同，合同规定了甲乙方的权利和义务，作为乙方的周序，核心的义务是把建造师证和印章交给虎头山建筑集团保管，而他享受的权利是不用去坐班，每月可领取一千两百元的报酬。说白了，其实就是挂证费，那个建造师证，是虎头山建筑集团用来保资质的。

雷常青手上只有几个二级建造师证，欧阳璟告诉她，常青公司要想升为一级，必须得划拉来六个一级建造师证。

雷常青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半年前周序曾拿过一级建造师的成绩合格单来找过她。

雷常青健步如飞的来到五室，运气不错，所有人都在，雷常青顾不得骂正在手忙脚乱关电脑的女婿，而是急吼吼的对周序道：“小周，听说你考过了一级建造师，你赶紧去找屈主任，把相关资料提供给她。”

周序站起身，和雷常青对视了一会，淡淡的道：“雷总说晚了，我前日和虎头山建筑集团签了合同，所有□□的资料都给了他们。”

“那怎么行，你是不是常青公司的员工，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周序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就是个合同嘛，你去跟他们说，你要毁约，违约金要多少，我出。”雷常青有些气急败坏了。

“雷总，不是违约金多少的事，是做人讲不讲诚信……”

“你是在批评我不讲诚信，好啊，小周……”雷常青愤怒的打断了周序，没说两句却又被更加愤怒的丁靖打断了。

“雷总，这个事我知道，人家周序去年七月份就去找你了，说自己考过了一建，你呢，完全没有重视，把周序辛辛苦苦考过的一级建造师当作狗屎一样看待，现在觉得一建香了，又要人家服从你的意愿，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