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 第140章 抢救

只过了一天，史晓明就给周序回话了：“我让深州的人去查了下，那些毛衣，就是外国人不要的洋垃圾，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运到了深州，在北坡服装大市场交易，按斤卖的，五块钱一斤。”

好像一屁股坐在了仙人球上，孙依莲蹦起来嚷道：“完了完了，果然是洋人穿过不要的垃圾，会不会有爱滋病呀！要死了，要死了。”

戴瑶也蹦起来道：“五块钱一斤，她一件二十块卖给了我，还卖得我感恩戴德的，奸商啊奸商，有没有天理呀，不行，快叫救护车，我心脏病要犯了。”

周序哈哈乐道：“戴瑶，不用那么麻烦，这里除了蒸气熨斗，还有电熨斗，就算你的小心脏停止了跳动，我也保证能把你电回人间。你们刚才还六十块钱卖了一件毛衣，人家是奸商，你们呢？不是奸商，难道是慈善家啊。”

“对，做奸商不能做二手的，必须要让利益最大化，为此，我决定去趟深州，买一吨毛衣也就五千块钱嘛，回来肯定能赚他个天翻地覆的，上帝啊，我好像已经听见了铜板纷纷落在口袋里的声音。”戴瑶侧耳倾听，一脸陶醉。

“勇气可嘉呀，戴老板，你知道那边什么情况就敢去，这种东西来路不明，进货有风险，就算进来了，我觉得，卖出去可能会有点缺德。”说完，周序蹿出一丈远，防着戴瑶掐她，戴瑶的掐肉神功没少让他吃苦头。

“周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真是慈善家，你想啊，现在的女人，哪个不是猴精猴精的，个个跟接受过特工训练似的，她们难道看不出来这些毛衣是另打了新标的旧货吗。你再想想这石街附近又住了些什么人，农场工人，城中村村民，职校学生，你看他们谁像有钱的主。这些款式新潮的毛衣如果是新鲜出炉的，大商场里至少得卖个五六百块，他们买得起么。我给所有囊中羞涩又爱美的女士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花最少的银子体验一把做正宫娘娘的感觉。”戴瑶越说越兴奋，干脆学着清宫戏里的皇妃们走了几步。

“你见过正宫娘娘穿人家不要的衣服么，除非是因为给皇帝戴了绿帽子而被打入了冷宫。依我说啊，你也别瞎折腾了，二十就二十呗，你卖出去六十，还不是翻番的赚。”周序有些着急，生怕戴瑶心血来潮真的会去深州。

“是啊，戴瑶，别去了，听说深州那边挺乱的，满大街都是飞车党，有钱的容易被绑票，长得漂亮的容易被卖到外国**呢。”说到这，孙依莲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悲伤油然而生，她不再说话，又弯下腰去，从大袋子里掏出毛衣，用蒸气熨斗熨了后一件件挂起，这些毛衣虽然是外国人穿过的，但显然被清洗过了一遍，没有污迹。

“孙姐，朗朗乾坤，哪有你讲得那样可怕，再说了，天降大任，职责所在，我不能不去，五福城那个嫂子说下星期会有船到深州，那我就下星期去。”戴瑶穿了件宽大的毛衣，但依然看得出她鼓囊囊的胸脯一起一伏，激动得很。

“戴老板，戴美人，戴瑶，老婆大人，你是公安局长啊，还是国企老总，你能有什么职责，你能有什么使命，不准去，你去了，谁给我和汐汐做饭啊。”周序听出来，戴瑶这是非去不可了。

“什么是爱人，爱人就是那种即使观点不同，也绝对会大力支持对方的人，绝不会拖后腿，下绊子，你呢，是不是最爱我的人哪。”戴瑶朝周序狂飞了一阵媚眼后，又咬了三下嘴唇，通过这个小动作，周序知道，戴瑶已经下了决心，再劝也没有用了。

“好，我坚决支持爱人同志的南下行动，那我给史晓明打个电话，让他安排安排，搞好后勤工作。”

戴瑶慌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没必要麻烦人家的就不要麻烦，我相信，你电话一打，史晓明肯定会重视，他隔空打个响指，我在深州就能过上出门有豪车，吃饭有山珍的幸福生活，就像曹操对待关羽那样，上马一锭金，下马一锭银，风光无限。可是，人家要是问，美女，你来深州干嘛？我怎么回答，说来进五块钱一斤的洋垃圾，那不是丢史总经理的脸嘛。”

“戴瑶同志，那就请你速战速决，尽快凯旋，你情深意重的老公，将在家里等着你胜利的消息。”周序郑重的敬了个军礼，大声的道。

“光是洋垃圾，也不值得本宫亲自南下，我早就听业界资深人士说，深州北坡服装市场蔚为壮观，里面的衣服集天下之大成，无奇不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买不到的，我是抱着学习欣赏的态度去巡视，顺便淘一些镇店的宝贝。”

七天后，周序抱着汐汐，在进站口微笑着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戴瑶的背影，只不过一转身，周序脸上的微笑就化作了淡淡的忧伤。

以前，周序总以为告别是种略带凄伤的美，年过三十才知道，告别，除了凄伤，一点也不美。

戴瑶第二天上午到了深州，下火车后入住了北坡服装大市场边上的普通旅馆，一晚上只要五十块钱。

“哇，周序，这么跟你说吧，和北坡比起来，五福街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好家伙，这一天下来，我腿都细了三圈，连个犄角旮旯还没逛完呢，你是没瞧见那些衣服，我没你嘴甜，形容不出来，就是，就是大开了眼界，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啦，再看五福街卖的衣服，惨不忍睹，不过只学了人家一点皮毛而已。”戴瑶在电话里兴奋的说个不停，犹如发现了宝藏的阿里巴巴。

“唉，看样子啊，下次再见到戴瑶同志，就得等到汐汐出嫁那一天喽。对了，你发现卖洋破烂的摊位没有。”周序问道。

“这么大的市场，估计得有一百个梵蒂冈那么大，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一去就能见着教皇的。见不着教皇也没关系，就四处看看艺术品呗，可惜没有钱啊，如果有钱，我就扫他几个铺，发十车皮的艺术品回来。”在戴瑶眼中，那些有个性、有品味的服装都是艺术品。

第二天，戴瑶又是从早逛到晚，虽然还是没找着卖“洋垃圾”的地方，但她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晚上在电话里逗了一个小时的汐汐，直到汐汐打起了呵欠。

第三天倒是找着那个店子了，但是店主说货还得过几天到。周序劝戴瑶回来，戴瑶不肯，说既来之，则安之。

第四天，第五天，戴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在大市场买了六千块钱衣服打包托运回三江。

第六天，戴瑶只逛了半天就回了旅店，她告诉周序，后天船就会到深州，但她好像发烧了，有点不舒服。

周序非常担心，想打电话给史晓明，让他找人来照顾戴瑶，但戴瑶坚决不同意，说应该是累着了，或者水土不服，充其量也不过是平平常常的感冒，没必要惊动人家，那样会显得她很没用，很矫情。

周序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再说了，史晓明最近遇到一连串的变故，心情尚在低谷，自己不忍心，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第七天早上，戴瑶说烧没有退，全身有些酸痛，准备上午去医院吊一针，周序说，快去快去，随时保持联系。

放下手机，周序立即进入战时状态，手忙脚乱的给汐汐洗漱，连哄带吓的喂完馄饨，急急慌慌的送她上幼儿园，随后去又项目部开了个交底会，等完全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直到这时，他才想起要给戴瑶打个电话，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个男人。

“我是深州人民医院的医生钱胜，你是病人的家属么，我们刚想联系她的家人，你就把电话打来了。”

不详预感带来的恐惧，瞬间把周序的骨肉全部抽走，轻飘飘的皮囊没有了支撑，只能软软的塌在椅子上。

“我是她丈夫。”周序无力而僵硬的回道。

“你爱人很危险，简单的说是呼吸系统出现了问题，刚刚推进了ICU抢救，你在哪里，能不能尽快赶过来，要快。”

周序衰弱的拿不住手机，任由它滑落在地上，他试了好几次想站起来，却一次也没有成功。

办公室里只有齐晶一个人，她背对着周序，正戴着耳机听音乐，没有注意到周序的异常。

像是踩在烂泥里，东倒西歪的出了公司大门，迷迷糊糊走了一站多路，周序再也支撑不住，幸好街边有个长椅，他倒了上去。

周序学着戴瑶的样，使劲咬了三下嘴唇，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艰难的拿起手机，费了千钧之力才拨出史晓明的号。

“戴瑶快死了。”周序开始哭泣起来。

“你说什么，兄弟，你不要吓我。”史晓明的脚也软了，他正在开车，忙把车停在路边。

“她在深州，在抢救，可是，我知道，她回不来了，我要失去她了。”

周序哭得更大声了，可在这个寒风呼号的中午，他的哭声没有引起裹得严严实实，行迹匆匆的行人的注意，只有一条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小黄狗，远远的，用圣人才会有的悲悯目光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