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灯是怎么也没想到秦穆然当时说要卖竟然是真的要卖。
她本来都把这事给忘得差不多了,结果晚上下班的时候竟然就又在医院门外的街上看到了一个相当眼熟的帅哥捧着一大把玫瑰四处找人推销,按理说这里是医院门口,现在又不是什么情人节之类的时候,玫瑰不应该会好卖才对,可她看着却好像销量竟然还不错的样子。
她在这里看的好笑,秦穆然可不给自己男朋友面子:“在这里骗小姑娘买花?”
常命穿着件常服,偏偏又要当街冲着秦穆然做了个相当不标准又充满浮夸的贵族礼:“这位英俊的先生,请问我是否有荣幸为您添上这朵鲜花?”
秦穆然挑了下眉,表面嫌弃的接过了对方举在眼前的玫瑰:“你就是这么骗的那些小姑娘买花的?”
假如是不了解秦穆然的人,看到他现在这么一副板着脸声调平平的样子,肯定会以为他是在因为自己男朋友出卖色相而生气,然而事实才不是这回事,秦穆然现在其实是想笑的。
可不是想笑吗?
常命是干什么工作的人,让他在这里卖花,还卖的有模有样的,看着实在是很有意思。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保安室取走这一大堆花的,眼看着放在脚底的那一大捧花束中的花朵已经不算多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收摊回家了。
注意到了驻足在旁边看的云灯,秦穆然抽空冲她点一点头:“天也快黑了,你快点回去吧。”
云灯这小护士他也算是记住了,医院里的秦穆然粉丝就属她最热情,在秦穆然手底下干活的时候积极的不得了,跟着跑东跑西毫无怨言,是个好用的头号工具人,每天干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帮秦穆然四处顺走桌子上的笔。
秦穆然无意和人又太紧密的联系,虽然很感激她的帮助,却也不能额外送她点什么东西,只是排班的时候有意安排她一些相对好一些的工作。
得了偶像的一句关心,云灯是开开心心的回家去了,那边的常命可就没那么高兴了:“你都没关心过我。”
秦穆然无奈道:“她是我粉丝,你是吗?”
常命顿时一副很受伤委屈的样子,他一个一米八几一看就不好惹的大男人这会儿竟然在大街上就轻车熟路的撒起娇来了:“我怎么不是?我不是你的头号粉丝吗?”
秦穆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要是我粉丝也是个黑粉。”
黑粉要什么关心。
常命被这个词说的一愣,他常年生活在国外,国语能说的这么流利气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水平了,而这个并非日常用语的词汇一出来反而是把他说的一愣,好在他理解能力不错,愣了一下也就反应过来了。
“好吧,你说的都对。”他冲秦穆然眨了下眼,把原本推到头上的墨镜放下来,“谁让我喜欢你呢。”
这记直球猝不及防,饶是秦穆然依然被这句话触动了一下,原本还有点生气的意思,这会儿却也生不起气来了。
之前让常命来卖花,虽说是有觉得这么多花太浪费了的想法在,小诊所里没地方存放也是一方面,但秦穆然也得承认,他这么干确实有生气的成分在。
现在气消了,他也不可能真的让常命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把这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卖完——之前是还在上班也就罢了,现在都下了班了,回去什么时候开门还不是他说了算,索性也就陪着常命卖花。
说是陪着卖花,其实也只不过是帮着拿一拿这些花而已,天知道秦穆然一身社会精英样和看着就像是什么社会闲散分子的可疑人物站在一起卖花是有多违和,不少本来准备从这边走的人都特意绕到了马路对面再过街。
也亏得常命竟然还能把花卖出去,大概只用了二十分钟多点,他就把剩下的这把花卖完了,将包装纸揉一揉扔进背后的垃圾桶,这就算是收工。
秦穆然这会儿倒是有点好奇了:“卖了多少钱?”
常命却也不知道确切数字——他也不缺这点钱,999朵玫瑰的花束都随便买了,卖花的时候大都是一朵十朵这么卖的,零零散散的样子也就更不知道多少钱了。
最后还是两个人凑在一起用蹩脚的数学算了半天才得出来一个大概的数字:“赚了三百多?”
常命好像还觉得挺自豪:“不错嘛,看来不用担心失业了,过两个月没钱了来卖花也不错。”
秦穆然平淡的瞥了他一眼,“那你就付不起医药费了。”常命每天可都还交着一千多的医药费。
戴着个墨镜的男人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亲爱的吗?难道亲爱的忍心把我赶出去吗?”
“小店概不赊账。”
“那我给你打工抵债行不行?做饭刷碗拖地洗衣服十项全能,求求老板给我一个机会?”常命大概是真的很不要脸,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之处,反而兴致勃勃的谋划起了这样的生活。
“以后我就白天做家务卖花,晚上伺候老······”
他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旁边秦穆然就冷笑了一下,大有你想的挺不错的意思。
常命顿时把后面的话收了回去,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之处的顺势转了话题:“不过两个月之后我就没钱了,这事是真的。”
秦穆然疑惑的看他。
常命摊了摊手:“两个月之后可就没人找我干活了,我现在是在休假,哪里来的工作。”
秦穆然才不信他的鬼话,常命这种’工作’,怎么可能真的有没活干的时候,他说自己是在休假,却三天两头的带着一身伤和血回来,哪里是休假的人。
多半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秦穆然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说到底,现在的常命只是在缠着他而已,他甚至无法判断常命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他不知道常命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哪里,虽说是情侣关系,可实际上的联系却如同浮萍一样虚幻而浅薄。
假如常命愿意,他随时都能换掉手机号,删掉自己的社交账号,从此消失在人群中,远离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这个意思吗?
两个月。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子的,大脑空洞的想着什么东西,就连嘴里说出的话都好像是空泛而毫无意义的附和。
算了。
秦穆然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突然转头同常命说道:“来我家看看吗?”
常命有什么不同意的,他看李菲菲像个电灯泡很久了,巴不得现在就走。再说了,带男朋友去自己家里这种事不是亲密的证明吗,至于上不上班的,就算秦穆然不工作了,他也不能让秦穆然饿死不是。
秦穆然说的家是他位于市区的家。
他很少回去,虽然考了驾照却没买过车,两个人想回一趟家还得靠打车的,这会儿正值下班高峰期,往市内的方向反而通畅的很,没有花太久时间两个人就站到了秦穆然家的楼下。
秦穆然家里的楼已经不算新了,但是即便是以当下的眼光看来依然是一栋很不错的高层公寓楼。
在国内呆了一段时间,最近又起了点想在本市买房想法的常命对于房价已经有了一定的概念,因此也就能感受到秦穆然家的这房子是有多值钱。
只是再值钱,却也比不上永远也回不来的人。
秦穆然伸手开了灯,房间里倒是不算脏,前不久他还跟人在这个房子里开过聚会,他和同事一群轻度洁癖把房子收拾的相当干净。
灯光一亮起来,更是显得整个屋子空旷又敞亮。
这毫无疑问是一间相当漂亮的屋子,只是再漂亮,也不是给一个年幼失去父母的孩子住的。对于秦穆然而言,这里显然是有特殊意义的,常命也没想到秦穆然竟然会愿意带他来这里,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其实秦穆然对他远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更加······
“这是我的房间,这是客房,你可以住在这。”
秦穆然拉开了客房的门,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显然是能随时拎包入住的样子:“枕头被子都在柜子里,你自己拿。”
秦穆然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临时起意带常命来自己小时候生活的家里,直到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屋子里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反倒是常命要比他看起来自在的多,“你还没吃晚饭呢吧,我下楼买点东西。”
也好让秦穆然好好的冷静一下,再待下去等会儿恐怕反而不美,常命很会察言观色的主动下楼买饭去了,再上来的时候秦穆然果然又和平时差不多了,屋子也被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腾出一个吃饭的空间来。
可能是因为换了房子的原因,秦穆然的表现反而比前几天李菲菲不在诊所的时候两个人吃饭要僵硬的多,还不如常命这个来做客的客人。
常命有意和他开玩笑缓解尴尬,可秦穆然却总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好吧,这样的秦医生倒是也很有趣就是了。
傍晚的时间很快过去,常命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准备耍流氓的意图,两个人互道晚安之后就各自关了门。
但没过两分钟,客房的门却又悄悄打开,穿着件白天衣服的常命靠在门口看着隔壁的房门。门缝中透出的光很快转暗消失,常命收起手机,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他还不知道明天面对他的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