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若康以为自己晕倒只是因为刺激过大,没想到中午开始就发起了高烧。
这怎么得了!烧得迷迷糊糊之中他仍然记得家里住着个大爷,一个不会穿衣服做饭连吃个瓜子都要他剥壳的大爷。
要命了,他做梦梦到鬼神大爷因饿生怒,拆了他的房子,还把他一块一块掰开吃下了肚子。他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寻思着要赶紧找药吃。
蓝士走过来借他手臂当支撑,他不客气地当扶手用了,踉踉跄跄地晃到小电视底下的柜子前面,拉开抽屉,翻出一盒散列通。他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上面钢印的生产日期,一排数字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重影。他搓了搓眼,又试了一次,还是看不到。
蓝士伸手拿过盒子,“生产日期,2012年4月22日,有效期至2016年3月。”
石若康惺忪着眼道:“还可以吃,我去装个水。”
“坐下。”
“啊?我要装水吃药。”
“老夫去。”
石若康看出窗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拍了一下头,烧糊涂了。
蓝士摁开电源,电热水壶通了电,很快就烧好了一壶开水。他随手抓了一个杯子,连带热水壶一起搁到了石若康面前。
石若康默默地注视了半分钟,认命地把滚烫的开水倒进手边一个大铁杯里,两个杯子来回倒水,好快点它凉下来。一边倒水他一边觉着越来越冷,好不容易水终于能入口了,他迫不及待地掰出两片药丸塞进嘴里,就着水咽了下去。
蓝士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问道:“凡人,生病是什么滋味?”
石若康答:“大哥你病一次就知道了。”
蓝士道:“老夫无法生病。”
石若康挪往房间的脚步一停,“一次也没有?”
“一次都没有。”
“当神太好了吧。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石若康继续撑着墙慢慢走,“我从小就容易病,好几次我都怀疑自己活不到成年,倒霉死了。”
越想越不忿,他从小就是个爱做善事,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凭什么老天爷要给他这种病秧子身体?
石若康板着脸扑上床,奋力挪进被子里,把自己裹了一个严实。
蓝士双臂交叠在前,站军姿般杵在门口。
石若康眉毛跳了几下,无力地撑开眼皮,“我撑不住了要睡一会儿……蓝大哥你叫外卖可以么,钱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求帮忙点一份猪杂粥。”
蓝士其实还在琢磨“疾病”这件事,他自混沌中降生,顶天立地,即便化为这般凡人皮囊,也不曾试过染病。
“老夫要吃你煮的饭菜。”
“……”
“不过,老夫知道你们凡人容易死,既然你染上重疾,老夫也就不勉强了。”
“我、只、是、发、烧。”
“外卖怎么叫?”
“听我说话啊喂!”
蓝士用石若康的手机拨通外卖单上的电话,“给老夫来两斤米饭,三盘回锅肉三盘子姜牛肉,再炒两盘青菜。”
石若康垂死状在空气中刨爪,“我的粥……”
蓝士瞥了他一眼,道:“还要两份菜干粥。地址?”又瞥。石若康垂下手,报地址,蓝士复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挂电话。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饭菜送到,蓝士拿了一叠钱塞给外卖小哥,抓过袋子就关门。
差点被门板砸到鼻子的外卖小哥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成叠的百元大钞,心道该不会是□□吧?但经过他逐张逐张检查,全是真的!顿时冷汗直落,他连忙拍门,“给错钱了!”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超过二百五的账,这屋里头的人却真的二百五了。这一叠小几千啊。
蓝士把东西放到饭桌上,撕开塑料袋,把饭菜倒进饭碗和平时盛菜的盘子里。任由外卖小哥在外头焦急地拍门。
石若康睡得昏昏沉沉,闻到饭香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紧接着却被敲门声给吓得彻底醒了。他披上外套走出客厅,饭桌上汁水邋遢的情状就别说了,重点是有人在敲门。他拍拍蓝士的肩膀,说:“蓝大哥,有人敲门。”
“无需理会。”
“万一是别的鬼来求助怎么办。”说到鬼他自己先抖了一下。
正说着,外卖小哥又喊了起来,“客人,你钱付太多啦!”
石若康反应了一会儿。不是鬼?他松了一口气,沓着拖鞋过去打开大门。外卖小哥正垫脚探头要往屋里看,见他出来连忙把钱塞进他手里,“零钱我也找好了,你数数?别说我贪你们钱,我不收小费的,更别说这么多。”
石若康定格了足足五分钟。
额上青筋直跳,他觉得手很沉……发烧没体力?错!这特么的是钱的重量!沉甸甸的一叠钱啊摔!脑门一热,他数都不数就摔门转身,直奔饭桌。
外卖小哥差点又被砸到鼻子,一脸莫名其妙又有些气恼,嘀咕着这家人有毛病,逃也似的朝楼下跑。
屋里,石若康重重连手带钱拍到桌面,“蓝大爷!您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蓝士把粥碗推到他跟前,“吃。”
石若康耳边嗡的一声,那条名为理智的神经碎成了渣,他一脚踩上桌子,一手叉腰,怒斥:“这可是钱啊!老子忙死忙活整整两个月才有这个数,您老竟然一顿外卖就散了?!啊?您当自己是财神爷?!鬼神了不起!没钱我看你吃翔都没那个坑!”
蓝士的眼色越来越冷峻,石若康一改往日弱气,大振夫纲!呃,不对……那个……反正就是很有气势!他只觉得一股正气从脚底热上天灵盖,尤其是脸,甚至摸得到熊熊燃烧的热量,手掌像是得了如来神掌浑厚内力的灌输,拍起桌子来砰砰作响。
他想继续用语言的力量教育教育这个不懂珍惜劳动人民心血的大爷,但是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不怕,行动比语言更牛逼。他双目怒瞪,指饭菜,指钱,再指蓝士,来回地指,势要一指捅破这个大爷脑袋中阻隔真理的纸糊。
指着指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手速可能要突破音速了,看,有残影。他脑袋微歪,一脸惊奇。
蓝士默然,照往常,敢对他如此不敬的人,大都没有好下场。但是这个石小子是找鬼锁的关键,又是服侍他的人,没了会很不便,于是他强行忍下了不满,把人撂倒扛起,扔回床里。
不知道是他掐的时间点刚好,还是扔得太粗暴,石若康沾床就晕了。蓝士皱眉,探脉搏——嗯,没死。
他许久以前也曾有凡人侍者,只是他们都十分脆弱,稍微从高处落下或染上疾病就会死。所以他后来都只用妖族伺候。
这石家的小子继续病下去,会不会也这样死掉?
他摊开掌心,抽出一个小人,小人落地后迅速拔高,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是最初敲门并用喷内脏这种拙劣法术吓唬石若康的那个,名叫小炒。
“蓝哥哥~”小炒甜甜地笑,笑出两个小酒窝。
蓝士问:“这周遭何处有医院?”
小炒想了想,回答:“医院倒是没有,不过这条街街尾有个卫生站。我带您去?”欣喜。
蓝士裹吧裹吧将石若康卷成了一条,疑似春卷状,竖着抱起来,“拿钱,带路。”
“好耶,出发噜!”
……
到了卫生站,小炒小跑着推开玻璃门,蓝士箍着“春卷”迈进。
这是一个很小的卫生站,以蓝士的步幅,十步左右就到底了。进门左边是科室,上半截是大玻璃窗下半截是墙,墙前摆着长木沙发,沙发末端正好就是科室的门口。右边的大厅摆了两张同样的木沙发,木沙发背后头尾相接地摆着两张床。
再走进去几步,科室前面相邻的是小药房和打针的小房间。总之,一目了然。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一两个上班族趁午休来打吊针,都一副看热闹的表情。蓝士径直走进科室,门框矮,他低头,哐当一声——某人的后脑勺撞到门框。小炒顿时捂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科室里值班的女医生循声转身,连忙拉开内间的帘子,“啧,哪有人像你这样抱病人的!快放下,小心,护着他的头。”
医生解开被子,第一时间检查了石若康的头,确定没大碍之后她才从桌上拿来温度计,伸进石若康的腋窝里,“过来,帮他夹着手臂。”
小炒机灵地跑过去照做。医生回到座位,拿出处方笺和笔,问:“说病人的名字年龄。”
蓝士答了,医生推了推眼镜,“你是他的什么人?”
“同居者。”
“下次抱病人一定要注意保护病人的头部,你刚才的做法太危险了。”医生拧眉道,“他什么时候感觉不适的?有什么症状?”
“前几天他自觉无力咳嗽,今晨晕倒后发热。”停顿了一下,“伴有异常的暴躁言行。”
医生点头,接着问了几个比较常规的问题,然后过去抽出温度计,快三十九度了,她又检查了石若康的喉咙,回来之后开始开药。蓝士不明白这个温度代表了什么,也不理解严重性,女医生一边写药单一边给他解释。
开好药,小炒在窗口等拿药,蓝士把石若康横抱着带到大厅的床上,盖上被子,露出左手半个手臂。护士推着小车过来插上了吊瓶,吩咐:“哪里有不适记得叫护士,觉得输液太快可以自己在这里调。他要是醒了给他喂点热水。”
蓝大爷真心是个大爷 ,可怜的小康子(= ̄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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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插播日常(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