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一眼墙上贴着的资料照片,带着黑框眼镜的壬渡面向前方一副颓废的模样,另一张是林与序的照片,相框里的女人面孔看起来很温柔。
我捏了捏手里的塑料袋,发出来的擦啦声打破了室内美好的宁静,显得极其刺耳。
“应该不是附近的住户,之前没怎么见过你。你是壬渡的朋友吗?”
林与序将桌面上的纸张堆叠放好,然后抬起头看向我问。
“我是她的朋友。”
“她今天不舒服没来上班。”
我搭在门把上的左手放了下来,双手攥紧药袋,走到休息木椅处坐下,林与序的眼神一直聚焦在我身上,我也毫不客气的看过去,她对我这番行为没什么表示,转而继续收拾起那堆纸张文件资料的东西。
“啊,可是她说过她今天来上班的诶。”我舒服的靠在椅子上,享受着带来花香的微风,眯着眼睛装作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
“嗯?”林与序再次看过来。
“壬渡她几点回去的?”
“三点。”
墙上的时钟显示时间下午五点,不过这不重要。
“她身体怎么了?作为朋友我应该好好照顾她才是的。”我一脸着急的坐起身来,扮演着壬渡好友的模样。
“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林与序站起来走到窗边,她伸手拨开些部分窗帘,外面还吹进来一片树叶落在书桌上,风好像变大了,刮动纸张哗啦啦的响。
“时间不早了,今晚可能有大雨,赶紧回去吧。”
她把玻璃窗合上,窗帘也朝中间拉过来了些,诊所内瞬间变得有些幽暗,空气不流通的室内此刻有些干燥,再加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林与序走上前来拉开大门示意我该走了。
我没有朝门口走去,而是转向诊室右侧的那扇木门。
“啊,我不是附近的住户,是云州那边过来的。”我随便说了个九禹的地名。
“打壬渡的电话她不接,我也没法暂住她家。唉,怎么办啊,这大风天也没地方可以去。”破绽百出,借口很牵强,我装作毫不在意的紧盯着那扇门给林与序看。
“不过我之前听壬渡说,她午休在诊所有床睡呢。”我朝那位脸色十分不好的医生挑了挑眉。
本来我还担心林与序会怀疑的反驳我,说壬渡在诊所是没有午休的地方,但她却没表示什么。
林与序关上大门,走到那扇木门前,握住门把手。
“不介意的话可以在休息室暂住一晚,毕竟是壬渡的朋友。”她善解人意的说。
“真的可以吗?太谢谢了!”
我僵硬的咧着嘴角扯出开朗的笑容,自来熟人设已经坚持不住,这种类型的角色我果然不适合扮演。
“不过,你晚上要回家还是?”
“我的家就在诊所。”
说着,林与序打开休息室的木门,拉开右侧的灯,我跟了上前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温馨的房间,但看似平和的氛围中有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墙壁被粉刷成浅黄色,墙上还挂着几副装饰画,画框是木制的,年代久远显得有些旧。房间中央是一个小桌子,上面散乱着一些纸张和药袋,桌子底下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只药剂,药剂外观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在那里看到过类似的型号。在角落处摆放着一张简易铁架单人床,床上整齐的堆叠着浅绿色被子,花纹有些模糊了,床头摆着一盏灯和一只小闹钟。房间的窗户只有外面的一半,窗帘拉的很严实,外面没有光透进来,可能是大风天晚,或者受“馆”的范围局限约束。
“请进。”
林与序走进房间,开始收拾起桌上桌下的药瓶药剂。
“不好意思,有点乱。”
“啊没事,谢谢。”我站在桌子右侧观察她的动作,很平常,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
“消毒水味太重。”她抬手挥了挥跟前的空气,从左边柜子里拿出一个喷雾瓶。“忘记开窗了。”
很快一股桂花香气四溢开来,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好香。”说是这么说,我暗自降低呼吸频率,选择少吸入这些不确定气体。
“这是壬渡最喜欢的花。”林与序微微眯眼深呼吸,她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你知道吗?”
这我到底该不该知道,或许壬渡也不一定喜欢这个味道,干脆随便回答。
“知道知道。”
“嗯。”
林与序把药瓶药剂和医用文件收拾进一个大袋子里,她把袋子随意放进柜子里,然后搬了张椅子给我坐下。
“要聊聊天吗?”林与序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白大褂放到门口外的架子上。
“好的。”我点点头坐下。
她内里穿的是一件浅绿色衬衫,袖口朝上卷了卷,露出的手腕纤细白皙,五指修长,在胸前还有一条吊坠,挂着一颗乳白色的东西。
“来聊聊壬渡吧。”
“啊,怎么说。”一本正经的和别人面对面聊天是十分别扭的事,对我来说的话。于是我盯着她的鼻尖听她讲话,现在仔细发现上面还有颗小痣。
“我没想到壬渡会有这么关心她的好朋友,毕竟平时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做自己的事,不爱聊天,看起来也没什么爱好的样子,每天两点一线。”林与序将耳边落下的碎发捋上去,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拇指还在不停摩挲着。“那她私底下会和你一脸开心的闲聊吗?一起是逛街之类的,或者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啊,这个。”我有点紧张目移,在对方眼里此刻的我现在就是眼神飘忽不定,看起来就是不值得相信的家伙。不过林与序十分深入关于壬渡的话题,她貌似并没有察觉我的状态,而是认真的期待我的回答。
“会,会啊,平常我们一起玩,去看演出什么的。”
“还有呢?她喜欢看什么?”
林与序扎的马尾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来了,这么看她头发还挺长的。
“喜欢看金属乐队,呃。”完了,我在胡言乱语什么。
“唔,是我不了解的方面,真羡慕啊。”
“哈哈,还好吧。”
一阵安静,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给我吓得一激灵,一秒后缓过神来意识到这是某个乐队的“战歌”,激昂热烈的曲调,急促的鼓点,嘶哑怒吼的歌声。在平时休闲的时候我很喜欢听这些,但在这个氛围里的觉得有种相悖的违和感油然而生。
终端忽闪的光映射在林与序的脸上,她的笑意淡淡的,认真的看完这支乐队的一场live。
终于安静下来,也不是完全的安静,还有窗外压抑的风声。
“挺吵的吧,哈哈。”
“看不出来。”她关掉终端看向我。“看不出来她喜欢这些呀,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反差,一点私下的小爱好。”
“哈哈,确实看不出来。”
“小锦和小江平时上班总是黏在一起,像是好姐妹呢。”林与序用右手拇指抚摸着左手的食指,她微微向一侧歪着头。“但为什么私下会找我说对方的坏话,可能是升职加薪名额只有一个吧,也能理解不是吗?”
“哦哦,事业心很重要。”不过和壬渡什么关系。
“她俩最近都辞职了。”
“哦...啊?”
话说小锦这个名字在哪里见过来着。
林与序话头突然一转,她的笑容收了起来。“小锦做事有点懒惰,小江挺好的,很认真。”“但是她有个坏毛病,总是偷偷摸摸的看壬渡,那种目光我觉得不应该放在同事身上。”她有些不开心的看向我。
“所以我找她聊了聊。”
“就像现在这样。”她指向我的椅子笑了笑。“小江当时就坐那。”
“啊,哈......”我笑得勉强,琢磨着这个当时,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和她聊了一整晚,然后第二天她辞职了,因为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找到了自身的病因。”
刺目的闪电透过窗帘,紧接着轰隆一声炸响,风呼啦啦的怒号着,像是要把玻璃撞个碎烂。这时窗外那些吵闹在我眼里已经不算什么,反而衬托出林与序嗓音的诡异,明明是很平常的说话语调。
她两只手相互紧扣,用力到指节发白,骨头发出咔吧的声音。“好在小锦选择主动离开了。”
“那么,现在唯一的病人是谁?”
我感到不妙,手心一丝滑腻的凉意,手臂一阵阵激烈的跳动,刺剑在肌肉组织里横冲直撞,准备迎接来敌。
“怎么了?呼吸这么急促是不舒服吗?”
林与序一脸焦急的走过来,来到我的面前,我条件反射想伸手挡住她的动作,没想到她竟然更快一步,已经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唔,有点烫。”
“咦...!”
“不过没什么大碍,是和我聊天太紧张了吗?放轻松。”
林与序散落下的头发抚过我的脸颊,凉丝丝的,她轻声细语的在我耳边讲话,看上去像是一位温柔的医生。
“我给你倒杯水,好好休息睡一觉吧。”
她走出去一会就端来一杯开水,放到桌上后说了句晚安便离开。
“呃,就,啊不聊了吗?”
我一时不知激动什么,起身的动作让杯子里的水差点溢出。
“嗯?喜欢和我聊天呀,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林与序对我笑了笑说。“明天再继续吧?”
“...好。”当然不想继续尬聊下去,我只是奇怪,刚刚那一瞬间确切的感受到危险的气息,她为什么不动手?明天,她可不想明天还能见到我。
门被林与序出去时关上,以防万一我还是反锁了,诊所此时此刻静悄悄的,风雨也渐渐变小。门外偶尔传来林与序发出的动静,我趴在门上闭上眼,将听觉放到最大,外面隐隐约约有她抑制住的咳嗽声,闷闷的。不一会传来关门的声音,她应该去左侧房间内休息了,我拉开窗帘向外看去还是一片黑暗,屋内光源只留了一盏床头柜的夜灯,灯光将我映射在窗玻璃面。
滴滴答答的雨点砸在铁架上发出脆响,我平躺在有些僵硬的床上放空,耳边秒针走动的声响尤其震耳欲聋。
完全没有睡意,即使我的身体已经很累了。
我擦掉手心里紧攥到已经干结的血迹,翻身坐起拿来手札,打开的第一页中赫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张电影票。
我拿起那张电影票,长方形状,磨砂质感,大小和普通名片类似,票面的底色的浅蓝色,上面印着图案,一座小房子和一棵树,房子的正门黑洞洞的,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影票的正中央写着几个醒目的字——《与序诊所》,字体娟秀,摸上去还掉了点金色的粉末。
“与序诊所?”对于这张突如其来的电影票感到疑惑。
票的右侧是一些时间信息,我看了一眼闹钟,时间刚好对上,接下来就要入场观看电影了。
不过当我把电影票翻了个面,便大致知晓是什么东西。
影票的背面写着一行克莱因蓝色的字。
馆之守则∶树的另一面与我的第二面。
“欢迎入职,壬渡。”
“......谢谢姐。”
“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
“好难过啊......”
电影票正面绘制的小房子现在可以看出就是与序诊所了,电影主要讲述林与序和壬渡,之前手札出现过信息,躲在床下的人是医生,她在壬渡杀死姑姑后接着变成棺材里的那副样子。林与序很想和壬渡搞好关系,不过林与序作为壬渡的表姐,按照对话来看她们并没有因为这层关系而熟悉,反倒是陌生。
“在壬渡厄化前,或者说已经开始厄化了,这才导致她杀人,杀的第一个人姑姑只是导火索,重点在医生林与序身上。守则提到了我的第二面是她吗?想出去的话要解决林与序啊......”闭上眼,有些苦恼,之前和林与序对上可不简单。
“...之前手札也出现过馆之守则,但这次多了个东西。”我捏起电影票凑近,上面有种花香,是桂花的香气。或许是刚刚林与序喷的气体,不过我再次仔细闻了闻,可以确定就是电影票散发出的气味,这个味道像是站在桂花树下轻嗅,十分香甜。
我不太敢睡着所以一直靠着床头发呆,突然夜灯忽闪几下,有种要报废的样子。
“喂喂...别啊。”
窗户关不紧,风从缝隙里灌进来将窗帘吹动上下翻飞。
我按了几下终端发现居然打不开,这下那忽明忽暗的夜灯是此刻唯一的光源了。
啪的一声,灯挣扎几下彻底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