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影卫的退休生活 第6章 第 6 章

步青遥接过棠熙阁也不过两年，遇到些重大事情还是会请示文棠熙，比如他这个不好安排的人。文棠熙倒是安排得很好，还将他的住所从偏院安排到了东苑，正好和步青遥和玉千龄做邻居，表面上看是非常重视他这个多年在外的大弟子。

但也只是表面上了。她在盘算什么杨开还是知道的。

但是哪有刚从瑞王府离职又进坑的。

杨开非常犹豫。倒也不是因为这赶鸭子上架，在这之前他便有些念想了，他无亲无故，唯有步青遥和玉千龄还算有点关系，但是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和事都非常多，他若是下定决心要护，那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了。

他这边还没下定主意，步青遥倒是来帮他了。大半夜的，他不睡觉，跑到自己窗外杵着，还半天不出声，要是换个人，一抬头看见这场面，已经开始大喊大叫了。

他不吭声，也不动作，杨开就只有亲自问问他了。

杨开打开门，上下打量了一下：“阁主不休息？”

步青遥应该是准备了一番长篇大论的，内容或许是义正辞严地拒绝他的保护，但是他走到了这里，又变了主意，还半天没决定好，杨开都问到跟前了也没有下定决心，最后只是吐出几个字：“睡不着。”

杨开朝他的居所看去，中间隔了一小座花园，只能看见黑漆漆的屋顶。他又瞧了瞧衣冠整齐的步青遥，哪里是睡不着，根本就是没睡。

就是这观察的空当，杨开没有立刻回应，步青遥就又补充了几句：“想进来探查的人很多，老在屋顶上走来走去，护卫们打架也在上面，吵得很。”

杨开：“......”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

他侧过身，让了条路：“睡我这里？”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还是太困了，步青遥居然点点头，就进了他屋里。

杨开的屋里没什么杂物，他的东西本来就很少，唯一值钱的还是腰间的佩剑，除此之外一览无余。

“你睡床吧。”

步青遥还想客气一下，转过身却没见人，一抬头才看见人在梁上，抱着剑坐着，和房梁浑然一体。

杨开靠着柱子，低下头看他：“怎么了？”

步青遥：“......”

杨开：“我习惯了睡这里。”

步青遥：“......”

杨开：“你以前的护卫不睡这里？”

步青遥：“......我不太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杨开沉默了一会儿，就欲起身：“那我去外边。”

步青遥连忙制止了他：“别，我只是说其他人，你不用。”这里本来是杨开的住所，他贸然打扰就算了，霸占床铺也算了，哪还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我吹灯咯？”

“随意。”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但是二人都心有杂念，久久未能入眠。

屋外传来的响动让二人同时支起身，但紧接着就是护卫们的吆喝声，不需要他们操心。

杨开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我还是去外面吧。”

他身手敏捷，步青遥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出了门，还带上了门。步青遥只得又躺了回去，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可能是影卫当久了的职业病吧，杨开有些感叹。他跃上了屋顶，顶级的影卫，行为动作都是无声无息的，在这里他可以俯视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发现，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敌人，一切都在寂静中进行。

他突然看向树林，总有种被注视的感觉，他直觉那里有人，但是树林也静悄悄的，连微风都没有。只是追击不是他们的职责，他只需要守好这里。那个人没有攻击的意图，他也就不会管。

白天的时候杨开本来想问的是那些夜里来的人是不是王府的人，但是现在看来，就算他不来这里，棠熙阁的访客还是很多，也不知道到底冲着什么来的，他也不想知道。

直到天光初现，杨开才从屋顶上面下来。他轻轻推开窗看了看，步青遥面朝外睡得正香，就是堂堂阁主，睡姿却不太好，不好好盖被子，还要抱着被子，枕头也是斜着的。

突然靠近的人让杨开立马离开窗边，利刃出鞘，直指来者的咽喉。

文棠熙笑眯眯地捏住了剑刃，将那狠劲在一瞬间化为乌有，杨开也立马收回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道是前辈，是晚辈唐突了。”

但是文棠熙却没有半点怒意，她甚至对此非常满意：“哎，机警点是好事，只是阁中不比得王府，出刀还是得慢一点。对了，也别叫前辈了，多见外，直接叫婆婆就好了。”

杨开顺从道：“婆婆。”

文棠熙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她看了一眼紧闭房门，叹了一口气，拉着杨开离得稍远了些，这才继续道：“你要找的人，我探到了些眉目。”

杨开神色微动。

“应当是你的姐姐，在如州时便被卖去了青楼里头，只是我们派人去那楼里打探了一下，确实有个姓杨的丫头，小名丫丫，不过已经在十多年前被一个商人赎了身，跟着他一道去了昆城，只是我们在昆城那边没有多少眼线，可能还得花点时间。”

杨开静静地听她说完了，末了才开口：“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去寻。”

“这样也好，你应当更熟悉一些。关于那商人，我们也没什么多的消息，只知道是姓王，做的布匹生意，但是这么多年了，也不好说。”文棠熙又叹了口气，便忽然话峰一转，“不如把青遥和千龄也带上吧，他们应当能帮上你不少忙。”

杨开看着文棠熙满是皱纹的脸，轻轻应下了。

得知可以出远门，玉千龄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她心里早就盘算了很久，这下机会送上门了，她答应还来不及。唯一反应有点大的就是步青遥了，他平日里看着挺神气的，在文棠熙面前就被霜打了，连反驳就底气不足：“我不走，下个月还有武林大会呢。”

“嘿，你这小子，之前一直说那些老头开大会没意思，现在倒还是积极了，我看你就是存心气我这个老婆子。”文棠熙坐在那里，忍不住拿拐杖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武林大会我去，不用你操心。你大师兄一人寻亲不容易，你多帮帮他。”

又被拉出来挡箭了，杨开看着地面，假装看不见步青遥的目光。

步青遥还是心中不服：“您平日不都是不离那山头的吗，怎么还想起来参加武林大会。”

“我再不出来，我看那群兔孙都快把我忘了。”文棠熙用拐杖点了点地面，看起来比他更不服气，“想当年我也是赫赫有名的......”

“单刀文三娘。”玉千龄婉转着接过了她的话，扑进了她的怀里，“我知道婆婆最厉害啦。”

文棠熙抱了个满怀，她被逗乐了，忍不住揉了揉玉千龄的头，顺便瞪了步青遥一眼：“还是女儿家贴心。”

步青遥：“......”他皱了眉，但是瞥了一眼杨开，又什么都没说。

这下是没什么异议了，文棠熙拍了拍玉千龄的肩膀：“好啦，都收拾收拾，吃了午饭就走吧，也别耽搁太久。”

玉千龄抬起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起身，笑声清脆：“我会给婆婆写信的，还要带些好玩的给婆婆。”

文棠熙眼睛都笑眯了：“真乖。”

玉千龄收拾得挺欢快，就是没法带太多东西走比较遗憾，她想带走的漂亮裙子太多了。只有步青遥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都还是这张臭脸。

杨开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留了下来，看着文棠熙，也不拐弯抹角了：“何时能回柳城？”

文棠熙喝茶的动作一顿，她将刚揭开的茶盖又盖了回去，忧愁让她脸上的皱纹更深刻了，哪还有半点刚才那轻松的姿态，她长叹了一口气，累极了一样：“若是可以，这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看来江湖一样动荡不安，不输朝堂，又一场波澜在酝酿之中，才会让已经退隐的文三娘也选择了出山，他来的似乎不是时候。杨开不是那种好奇的人，知道危险，他也不会多问，远离便是。

他朝文棠熙颔首，就算道别：“望前辈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