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盛世 第270章 第270章。陷落花园（11）

游隙都开口这么说了，又是在这样的事关逃命的紧要关头，若鸢她们几人都不应该犹豫的——倘若她们真的对于忤逆张靳有着无法克服的顾忌和恐惧，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胆敢加入今天这场堪称疯狂的叛离计划的执行。

若鸢左看看，右看看，隐约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没有多想，只当另外几位看在她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弱小的，所以都一致出于好意地默认让她先行一步入阵离开，这会儿正耐心地等着她主动动弹呢。

向鸳和如筝的目光在此时恰到好处地落在了若鸢的身上，目光中包含的意味不言而喻，无声地催促她赶紧动身。

被她们这么默默的一看，游隙和时真的目光便也随之转移到了若鸢的身上。

被众人目光共同精准聚焦的若鸢顿时感到如芒在背，下意识地抬起腿往金色法阵的方向走了两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随着她的步伐而发生转移。

若鸢在即将踏入金色法阵的时候蓦地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看向向鸳，用她那双现在水灵灵、红彤彤、看上去破碎感十足的眼睛努力凶巴巴地瞪了向鸳一眼：“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走？！”

——没听到那位游队长刚才说的话么？！再不走，鸢尾会的后援可就要来了。

就算传送稍有先后实际上也用不了多久，你倒是先走过来排队等着啊！逃命还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吧？！真当自己和杀手姐、如筝她们似的有本事殿后啊？！也不看自己几岁了，到底怎么个身手！！！

事实证明，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声的。

“呵。”向鸳翻了个白眼，当场就像以前一样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让你走就走，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她仍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回望向若鸢的眼神睥睨：“你向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至今犹能独善其身，用得着你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来替我瞎操心？——管好你自己。”

“向鸳你什么意思？”经向鸳这么一说，若鸢不出意料地像以前一样炸毛了，质问的话出于本能地脱口而出，“你别告诉我你还不打算走！”

……平时就纯纯是一个花瓶似的笨蛋美人，在这种时候这丫头倒是敏锐的很。

不幸被若鸢道破了留驻真实意图的向鸳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

向鸳不说话，若鸢便也不走，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像极了正在和自家家长闹脾气耍无赖的小孩。

见若鸢这么一副蛮不讲理的小孩样子，向鸳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明显柔和了下来：“你先走，我留下来还有别的事情。”

若鸢哪里肯信，听了旋即两眼一翻，骂骂咧咧道：“整个园子马上都要没了，你留在这里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情’？”

若鸢这丫头能有多么的一根筋向鸳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她心知照当下这情形她是轻易糊弄若鸢不得的了。她要是还不给出若鸢一个直接明确的、足以能令她信服的答案，这死犟丫头是决计不会乖乖离开的。

“你个小丫头懂些什么，少给我在这里添乱。”向鸳眼里悄然闪过一丝暗芒，嘴上却只是风轻云淡地说道，“事件既然已经发生了，警方当然会需要一个足够了解案情、能够积极配合侦查的证人。”

虽说今天的叛离计划是她们一起执行的，但她是姐姐，是对外暗中联系特别专案组和福宁宫、对内撺掇组织行动的牵头人，这一点毋庸置疑。鸢尾花园里的这些弟弟妹妹们愿意信任她、跟随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她就要对她们负责到底。

若是此次事成，那么她就是锤死幕后鸢尾会和思贤茶会那群渣滓的不二人证；若是此番事败，那么她就是大大方方显露在台前的、最好的顶罪者和集火点。

明里暗里那么多配合行动的人，哪一个不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哪一个又是不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的呢？她这个做大姐的，自然得站在她们的前面，能多护着一个是一个。

向鸳的话没有说完全，但是最近明显变聪明了很多的若鸢一下子就领会到了她这一番话语中包含着的、但却并未道尽的良苦用心。

“哼。”若鸢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下子是也不想走了，双手抱臂一脸高贵冷艳地宣布，“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不走了——我也要留下来，亲眼看着他们万劫不复。”

恰好在此时右眼眼皮一阵跳的向鸳：“……”

若鸢这死丫头真是无论和她在不在同一阵营，都一如既往地让她不省心。

向鸳眼神复杂地看了与她矛盾不和多年、统一战线合作却没多久的若鸢一眼：“我是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且早就已经人老珠黄，活到现在便已经是活够本了，也没什么好输的——你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好好的和我争这个干什么？”

为了能尽量刺激到若鸢，自认一点也不记仇的向姐故意选用了过去若鸢说来贬损她的话。

“说的就好像谁输不起一样！”只可惜若鸢不接招，炸毛归炸毛，但却没有如向鸳所愿地被气到后直接转身就走，而是死犟着坚持自己的意见，不以为然地怒骂她，“再说向大姐你这算啥‘人老珠黄’，怎么说也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才对！”

她若鸢向来敢作敢当——她之前阴阳向鸳，一直都说的是她年纪大、当老鸨、世故又圆滑，和个老狐狸精似的，可从来没有过说她不好看的！

……顶多就是说向鸳不如她好看。

——关于这一点，若鸢自认说的就是客观事实，就算撇开年龄因素的影响，她也确实长得比向鸳更加好看呐！

若鸢说得这般言之凿凿，向鸳听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糟心丫头。

知道自己是难劝动若鸢了的向鸳索性放弃了挣扎，直接抬眼向就伫立在金色法阵边上的游隙无声地递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

绝顶聪明的游队长又哪里会领会不到向鸳这一眼的用意，当即便勾唇哂笑，动作极其干脆利落的一个手起刀落，就把死犟着站在金色法阵外缘就是不肯迈步进去的若鸢给稳、准、狠地打晕了过去。

若鸢脖颈后面猝不及防地挨了游隙这么一记手下丝毫不留情的手刀，当场就脚下一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晕倒的时候身体又正好由于背后受力的影响自然而然地向前倾倒，一头扎进了近在咫尺的金色法阵之中。

一阵风过，若鸢的身影在金色法阵中悄然消逝，众人连她紧接着跌倒在地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分毫。

——眼前这一个金色法阵的传送效率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游隙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显然对于自己刚才突然出手偷袭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小姑娘这件事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他侧眸看了一眼像是脚下生了根似的、仍然站在原地寸步未动的向鸳和如筝，不用说话就明白了她们俩的意思，没有过多的评价，也没有任何的制止与阻拦，而是直接一声不响地回过头去，施术收起了已经运作完毕的金色法阵。

流沙似的金色光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沿着地面不断向这边扩散过来的鲜活跳跃着的火海火舌。

孤笙迈着无声的脚步，自时真身后静静敞开着的平房大门里款款踱出，抬眸与时真和游隙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来自园外的消防车笛声依旧环绕回荡着，衬得沉溺在火海中的鸢尾花园愈显安静。

不过没过多久，在场耳力极佳的几位非人类就敏锐地捕捉到了颇具存在感的、显然正在向他们不断靠近的——消防队员们迅捷有序地冲进火场的脚步声、清晰有力的指令声以及高压水枪蓄力喷发洒落的声音。

园内的火在消防队出现以后，像是通了灵一样彻底收敛了锋芒，竟似是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切换至正常火焰的转变，仿佛先前那一场安保员和巡逻员怎么也灭不掉的火像是根本就没有在现实世界里存在过的一场梦一样。

源自高压水枪的水柱有针对性地喷洒而出，倾覆而下，一片片地熄灭了鸢尾花园中猖獗燃烧了好一阵的火焰，解救出重重火焰跳跃燃烧之下或死或生、焦毁残败的建筑、物件与植物们。

有的依然存在，有的已经变质，有的化为焦土。

天空中悬挂着的太阳不知何时起悄悄在云间隐匿了身形，天气渐渐地阴沉了下来，原本充满生机的鸢尾花园在历经了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起火之后明显变得衰败萎顿。

乌云低沉，在鸢尾花园里沉默着撒下了一大片阴翳，连同迟迟未曾消散去的浓烟一起，在刚才被火光焚焦燎伤过的园里氤氲开重重噩梦般难以褪去的阴影。

郁雪烬的身形缓缓在肉眼可见的渐渐势弱的火海里显现，不声不响地落到了游隙的身边，向站在不远处的如筝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时机已到。

如筝即刻会意，翻手竟是在手下凭空变出了一架古筝，但见那古筝的每一根纤纤琴弦上都流溢着泠泠的光河，似是沁着凉凉夜色的水中月光，映得古筝上方如筝的颜色清冷非常，端庄清丽之中犹然透着一股浅露在温凉婉约里的凌厉。

如筝垂下眸光，在那古筝上信手一抹，“铮——”的一声琴音随即在她指节之下浩然荡开，甚至于在场的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这一抹弦所带来音波的震颤。

紧接着不过须臾，脚下的土壤深处又激荡开一波幅度堪比第一波的剧烈地动。

一道粉白色的闪电自上方低沉密集的阴云缝隙中猝然劈落，似是终于不耐地撕开了掩盖在鸢尾花园上方伪装平和宁静的幕布。

“轰隆隆——”雷声马上紧跟着纷至沓来。

这一系列的变故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前后约莫不超过眨个眼睛的工夫，故而寻常人类根本难以分辨清楚，在这一个刹那，到底是地底还是天上发生了真实的动荡并随之传来了隆隆的声响。

然而这些对于游隙等几位年岁不小、颇有修为的非人类来说并没有任何影响。

就算是身为普通人类的向鸳，在随身携带有护身法器的前提下，也能够泰然自若地身处其中，安然无恙。

时真抬起头看向天空，恰好看到自头顶上方飘浮的云层之中，大雨倾盆而下。

她眼看着大颗大颗的水滴自天上厚厚沉沉的云层里落下，迅速坠入鸢尾花园，噼里啪啦、不遗余力地为此刻仍在园内尽力灭火的消防队员们帮忙助阵，精准地“洗”去了地上一簇又一簇张牙舞爪的火焰。

“好大的‘雨’。”时真用平常唠嗑似的语气同身旁的孤笙笑道，“得亏弱水神君一向大方，而我们有幸和祂有所联系并且关系还很不错。”

——不然照他们最近办公所需的用“水”频率，哪里经得住这般挥霍的呀。

孤笙也在仰头看着上方阴沉沉的天空，面无表情，眼神幽幽，似是正在透过当前层层叠叠的云层和雨幕遥望向某个未知的远方，因而一时间并没有答话。

时真也并非必须要得到孤笙的答复，无论孤笙是否开口，她都照样会把自己当下想要倾吐的、在此时此地恰好有感而发的肺腑之言给说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靳确实是‘成功’的。”

被他选中了圈养在鸢尾花园里的“人”，每个都或多或少的和正主沈鸢有着具有一定标志性意义的相似之处。

哪怕是其中看上去最肤浅愚蠢的若鸢，也有着与沈鸢一样的孤勇与决绝。

更遑论说其她那几位了。

“……是啊。”这一次孤笙总算是对时真向她发起的对话给出了回应，无需多言她便立马听明白了时真话里所指向的具体含义。

她的语气淡淡的，却难掩其深处所尘封着的深厚，就像是时隔多年以后小心翼翼地从某个柜子深处取出了一个封存状态良好的匣子，轻轻地伸手掸去那上面经年沉淀积攒下来的尘埃。

她轻轻地开口，就像是轻轻地抬手打开匣子上面封存的锁扣，道：“他来了。”

不过短短一句，既轻又淡的话音稍纵即逝，一出口即宛如被轻轻掸去的尘埃一般随风消逝，悄然消弭于无形。

时间它还在沉默，经年的执念终于如愿地伸出了手。

而后“咔”的轻轻一声，尘封的匣子被打开了。

来了来了！12月要继续加油吖！！！

大家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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