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压抑着心底无限翻涌的愤怒离去。
.......
这个时候。
茉莉俯身在给保罗整理袖子。
一点点抚平裙摆的褶皱,重新系好衣裙上松散垂落的丝带。
贴着耳际擦过的话语。
令人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猛然坠入谷底。
仿佛是被连日的阴雨,永远不会停歇一样,被淋湿羽毛的鸟雀蜷缩在树丛阴影中。
瑟瑟发抖。
保罗烦躁的抓了下耳边胡乱垂落金色长发,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巫略显淡漠的长眉,轻轻扇动的睫毛微微遮住的深瞳。
茉莉白皙的指尖,缠绕着翠绿色丝带慢慢拉紧。
像是紧紧揪住他心一样。
保罗嗅着对方发梢上淡淡的草药清香,看着她眼底艳丽深邃的幽蓝色褪去,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容,又慢慢恢复到苍老褶皱的状态。
暴躁的金丝雀再次抬起视线,重新望向窗外那个角落的时候。
蹲在那里人没了。
人没了?!
刚刚还缩在街对面阴暗角落里,隔着窗户死死盯着他们那个黑衣服的家伙。
仿佛幻影般彻底消失。
只留下了蓄满了积水的阴暗沟渠,安安静静矗立在阴影中。
被雨水浸湿的暗色调区域,仿佛凝固鲜血般人渗人。
肖恩被人提着领子丢出来的。
整个人落魄的像是一块肮脏的抹布,像一个毫无用处的垃圾。
被巡察队的人,薅住衣领连拖带拽扯到门口,然后一脚重重踹在他后腰上。
“嗯——”
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顺势倒在了门口积水中。
从楼梯上摔下来,脸上和手背上的薄弱处蹭掉了一层皮,被雨水一浇破口处冒出淡淡猩红的血迹。
狼狈万分。
肖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嚣张恶劣。
尽可能像个跪在淤泥里挣扎着生存的垃圾蛆虫。
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
“谢谢!”
“谢谢!尊贵的巡察使大人!”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看不到尽头的绵绵细雨中,撑开的漆黑雨伞。
仿佛乌云一样。
跟灰蒙蒙的天幕阴沉连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衰败感,仿佛永远迎不来光明的绝望。
撑着雨伞,带着珠宝戒指粗粝的手指,从雨伞底下伸出来托着深色的珠宝盒子。
恭敬的奉到面前。
而站在屋檐下面色苍白的男人,高昂着头冷眼看了几秒之后。
才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珠宝盒子,掂量在手里,那冰冷的姿态才终于稍稍松动。
“布卢姆先生!”
“希望下次不会在有这样误会了。”
“请您约束好手下人言行举止,不要有任何过激行径。”
“我希望下次再见面会是在别的地方....”
他该死!
他该死!他该死!
披着沉沉甸甸的皮质外套,浑身包裹看不见一丝皮肤裸-露的男人。
佝偻着脊背,在街上游荡。
肖恩趴在湿哒哒的水洼里,脸上飞溅的全是泥点子。
几天没洗的头发像团杂草,被雨水淋湿了时候,发梢更加凌乱搭在眉眼之间。
雨水淋的他眼睛睁不开。
即使是在这种落魄的时刻,想不注意那家伙真的很难。
因为那个佝偻着背脊的黑衣人,虽然看不到脸,但是他姿态就像是在身上写着‘他有问题’一样。
穿着的一件不知道多久没洗过黑皮衣,半低着头,一个劲的蒙头朝前冲。
那沉甸甸跺下来的脚步,显露出他现在的心情极度糟糕。
然后在那个浑身写满嫌疑的家伙路过之后,肖恩趴在蒙蒙细雨的水洼中,看到许多慢慢顺着街道走来的行人。
将那道可疑的身影淹没。
........
回到自己临时蜷缩的住所。
费力挤过狭窄潮湿的甬道,浑身湿漉漉进门之后。
气喘吁吁的黑衣人,重重的关上背后那扇沉甸甸的铁门了之后。
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翻涌的怒火,猛地一脚踹飞了杂乱摆在门口锈迹斑斑的铁桶。
“咚——”
空荡荡的。
里面甚至不知道装过什么东西,散发中一股令人厌恶气味。
重重撞击到了后面的墙壁上,发出巨大声音,扩散在这个阴暗潮湿却空旷的地下室里。
像极了困兽的咆哮!
撞得的桶身干瘪,土屑漫天飞舞,砸的整个死寂空间里充斥着霉菌的味道。
也无法彻底宣泄心中的愤怒。
“该死的埃里克!该死的埃里克!”
“啊——”
疯狂撕扯下头顶是湿缕缕的帽沿。
漏出里面被雨水临湿,冻得有些青白的那张脸,赫然是早该死去的伊森·布莱尔。
胸口急促的起伏着,眼眶深陷。
整个人的皮肤肉眼可见憔悴了,精神压力巨大瘦的脱了像,下巴上遮住脸的胡须全部剃掉了。
因为手法不熟练,他下巴上有不平整的胡茬子,还有割裂伤口。
配上他现在通红深陷的眼眶,疯狂撕扯的湿缕缕的头发。
越发像是个绝望中的囚徒。
啊——
布莱尔开始努力思考。
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输光了所有家产,被赌场追债逼到绝境的穷徒,那天在护卫队里被格瑞丝那个粗鲁下贱的婊-子狠狠羞辱之后。
伊森动了报复的心思。
他惦记从尼尔森卫兵队长那里听来的巨款消息,又等不及迫切的想要翻身去给那个当中给他难看的婊-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以他拿着买花之后剩下的三枚铜币,以及他母亲留下最后一根银项链。
踏进了地下赌场。
布莱尔期望着母亲的亡灵在天堂能注视着他,期望自己能靠着最后一点钱币能翻身。
结果就是在那一天,彻底踏入了绝望的地狱。
布莱尔毫无意外又输了。
因为他最后一把的侥幸心里,他押堵住巨大。
本来就债台高筑的穷徒,所谓的三枚铜币和母亲的遗物根本抵不了赌资。
所以毫无用处的布莱尔,自然就被打上了代售‘商品’的烙印。
要么永远作为黑市上奴役到死的奴隶,要么作为黑市上流动的**试验体。
当然最有可能是,先做卑贱到骨子里的奴隶榨干价值,再被赌场卖出去的当做**标本实验体。
伊森那天别人抓着头发按在赌桌上的时候。
锋利的刀尖,直勾勾的对着眼睛。
他的眼球仿佛感觉到利器的寒意,头发是抓着牲口般的抓着,死死按在赌桌上,只有憋得通红的脸。
以及涨出脖颈的青筋。
他的脸在赌桌上撞到流血,黏答答汗液浸入眼球,有些干涩的疼痛。
他眼睁睁看着跟他落到同样境地的赌徒,被人撕烂了衣服拖下去,就像是一头嗷嗷待宰的牲口。
什么羞耻,体面,人格,意志...
都是狗屁。
待售的‘商品’,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价值。
伊森亲眼看到,那些赌场的人将他按在简陋的床上,用铁链困住那家伙的手脚,然后有一些穿着白袍子看不见的脸人。
在那个赌徒血液中注射不知名的药剂。
然后布莱尔就看着那个前一秒还在鲜活的人,浑身开始冒起来鸡蛋大的浓疮,皮肤像是开始流淌的液体融化。
躺在铁床上抽搐,嘴巴里疯狂吐白沫。
眼睛珠子开始不自觉的渗出深色液体,感觉像血,在忽明忽暗的赌场里看不清楚...
那个场景,吓得伊森午夜梦回想起来还会但颤心惊。
但是更可怕的不是躺在床上正在实验药剂的人,而是那些缩在地下笼子里,满身褶子浑身溃烂的实验体。
他们骨瘦如柴缩在一起,睁着空洞的眼睛,浑身畸形的看不出人样了。
布莱尔只是在被殴打威胁的时候,透过漆黑化不开阴影缝隙中偷看到了,锈迹斑斑的笼子里漏出来的一角。
那个画面。
他永生难忘!
布莱尔吓得浑身血液都凉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他绝对不要落到那种地步!
绝对不要!
所以在痛苦挣扎中,被狠狠教训一顿,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是伊森趴在满是污水的水洼里苏醒的。
阴暗幽深的小道里,被绵绵细雨冻醒的时候,脑袋后面令人昏沉剧痛。
迷蒙的视线。
头上带着鲜血伊森,看到了醉倒在墙角上不省人事的拉里。
遥遥举着空荡荡酒瓶子,满嘴胡话昏昏欲睡,长得体貌特征有七八分相似的醉鬼拉里。
“来!”
“继续喝啊!继续喝啊!....”
罪恶之心。
在那个雨夜,熊熊燃烧。
伊森·布莱尔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溺死拉里的了。
他只是一直掐着他脖子。
一直将他头往路边水洼里面按,只记得死死按住对方的身-体,伊森甚至翻身骑到了拉里的身上。
他只是想着杀死对方,然后窃取别人的身份。
然后忘掉过去,彻底以一个全新面貌活下去。
伊森死死掐着拉里。
看着对方因为宿醉无力的手打的水渍飞溅,看着对方的指甲深深陷入淤泥,看着对方在濒死之前的挣扎。
直到身下的人彻底失去生机,直到拉里的手彻底垂落下去。
布莱尔才将他反过来。
当黑暗念头诞生并且付诸行动的之后,之后的一切如同得到了黑暗神明的加护一样。
顺利的可怕。
用刚刚杀人颤抖的手,去剥对方衣服时候都不害怕了,甚至是从对方身上摸到一柄异常锋利长刀的时候。
那沉甸甸的修剪花枝的刀刃,磨得锋利断口森亮如雪。
伴随伊森的罪恶之心,蜿蜒流淌出无尽的鲜血。
拉里是个花匠。
布莱尔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他是真的想换个身份,改头换面好好的活下去。
像借着拉里的身份永远安稳活下去。
直到布莱尔披上了拉里那件沾满淤泥与垃圾恶臭的黑皮衣,顺着他熟知的记忆摸索到拉里破旧地下室的时候。
在着堆满恶臭废料,本该培育好各色艳丽花朵地下室深处。
看到了一大片精心培育的禁药,鲜艳绽放的格瑞紫鸢草的时候。
伊森当时整个人从头到脚浑身骨头都凉了。
他拼命想挣脱的地狱深渊。
结果就是从一个地狱,坠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拉里是个花匠。
但是醉鬼拉里不单单个花匠,他还是个私下偷偷培育禁药格瑞紫鸢草的毒-鬼。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从来都不是种花。
他赖以生存的手段是这些美丽可爱,一点点汁液就能让人欲-仙-欲-死飘上天堂的禁药。
异样精神刺激,仿佛自我世界里的主宰,世间里的一切他都能唾手可得。
禁药带来刺激无比真实,真实的会麻痹所有感官,一切都变得符合常理。
伊森看到那些温室里茁壮成长紫鸢草的时候,整个人眼珠子都忘记转动了,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狠狠锤了自己几下,然后惊慌失措去找拉里留下的只言片语的信息去确定。
疯狂的翻找。
在这个充满肥料臭味,以及不通风的阴暗地下室里。
伊森最后在拉里的枕头下面,翻出一本磨得发黑,厚厚小小的笔记本里找到了真相。
确实是禁药格瑞紫鸢草。
拉里在贫乏到单调的日记里,到亲切的称他们为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
而恰恰也是这片承载着美梦的‘紫精灵’,也是伊森·布莱尔即将面临的新的深渊。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培育。
.....
赌和毒?谁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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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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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0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