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逢春 第41章 第 41 章

随着言黎这一句话落地，屋内的五个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看着距离剑霜脖颈不过几寸的寒光利刃，听着身后插进柱子里还在持续发出嗡嗡响动的刀子，弓影心知在安抚好叶隼之前是不会有机会报信了，于是她便放开了紧握着的鸣镝箭，缓缓从怀里抽出手，用眼觑着言黎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剑霜含泪望了望横于自己下巴处的刀，身体轻轻抖了起来。

“我也不想动手，但我只想给我的朋友一个公道，”言黎面色冷然，刀锋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剑霜的脖子，“她死后，五六个腰间佩着云霁阁腰牌的女人带着两大箱她和她母亲的衣服要为她们做衣冠冢。我竟不知，最大的信息交换机构云霁阁，竟还做起了收尸人的活计。”

梳头娘子大着胆子插了一句嘴：“我们阁主的好友遍布天下各地，女侠怎知您那位朋友和她的母亲就不是我们阁主的朋友呢？朋友之间，得知死讯后凭着往日情分帮忙挖一处衣冠冢也是很正常的吧。”

“原来娘子不仅有一双巧手，竟还是一张巧嘴，刚才真是小看你了，”言黎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指向桌上的发带，“那这根发带你又怎么解释？阁主竟然还有收集朋友发带的癖好？”

“这——”梳头娘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将视线投向了弓影。

后者的神情略微一顿，复又抬起头，话也多了：“不知女侠的这位朋友姓字名谁，家住何处，平时喜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言黎刻意隐去了芦苇乡，只道：“巴小红，平时经常穿红色衣衫。”

弓影想了想，终于是松了口：“阁主似乎确实与这位姑娘见过，大概在几个月前。”默了一会儿，她又说：“只是这事我们这种人知道的也不多，若是女侠想知道真相，不如在阁中等——？”

话还没说完，弓影抓住对面人在仔细听自己说话时出现的片刻停滞思索，迅速飞身朝着剑霜的位置扑去！

咕咚！

沐浴在身后梳头娘子热切的目光中，弓影以多快起身就以多块的速度趴到了地上，迅速飞身以头抢地尔！

言黎放下右手，居高临下看着弓影一颤一颤的脑袋，“我说了，别在我面前搞小动作，你打不过我。”

她冷然，“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

剑霜盈盈含泪道：“女侠，只求您不要伤害阁中众人，其余的，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剑霜说话还算可人动听，既然如此，言黎就勉强相信一下吧。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温知行，本想出声让他将二人捆住，但又怕这不靠谱的被其反钳制，毕竟那弓影看着是会几分功夫的……算了，还是她自己来吧。

在反复检查三人手中怀里并无可以划开布条的利器后，言黎便同样以擒住云霁阁那女人的方式照葫芦画瓢将弓影、剑霜、梳头娘子三人结结实实绑好，又让温知行搬了把交椅放到她们面前。

见没有自己的座位，他眨眨眼睛，立即很上道的说：“我站着，我帮你把风。”

“小心点。”言黎简单落下一句，撩开袍子坐到了三人面前的凳子上。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扶手，懒洋洋道：“不是知无不言吗？现在说吧。”

“我见过那位姑娘……”剑霜在此时开了口，“那天，我从阁主书房出来后，一位穿着红色衣衫的姑娘正巧在花园中与我擦肩而过。我见她的发型可爱，确实多留意了两眼。她是不是梳着双螺髻？”

巴小红的确梳过那种形似狐狸耳朵的双螺髻。言黎点点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继续说。”

“真的不是故意哄骗您……”剑霜满脸恳切开口道，“只是阁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们真的无从得知。就算是阁主随侍，也并不是能知道所有事情的。”

言黎没有过随侍，不知道随侍到底能不能知道其余更深的事。

她有点窘，本想假意发火继续向下逼问些其他有的没的，但在看到剑霜那双与巴小红相似的水莹莹双眼后，言黎最终还是选择了忍隐不发，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好，那就当你们不知道。但衣冠冢那件事，你们两个阁主随侍总是知道的吧。”

“是去芦苇乡的那次吗？”剑霜立刻说，显然是知情的，“这件事同样是阁主特批，我也是知道一点点。我只知那些要葬进衣冠冢的衣物和随身物品都是阁主亲自派人去水云天山庄运来的，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言黎晃了晃手里的刀，“弓影，你呢。”

弓影抬起头，声音闷闷的：“我平时只负责阁中的御敌系统，并不涉及书面。”

言黎抚掌笑道：“所以就是说，她的死确实与云霁阁有关喽？”她的话音略停了停，旋即愠怒的说：“我的朋友在什么劳什子阁主的书房里听到了她不死就要威胁至邻居甚至整个村庄的威胁后，慌张之间不慎将发带遗落，又被娘子捡到收入匣子里。不仅如此，死后，你们还不让她安宁，还要去假惺惺的为她做什么衣冠冢！！”

剑霜被吓得往后躲了躲，抿着嘴巴没说话。

这时，弓影突然意味不明的开了口：“一个时辰了。”

下一秒，门窗被从外暴力打开的声音陡然炸响在耳畔，但言黎拎起温知行向外跑的速度比来人更快。

他懵懵的被她抓在手里破门而出，整个人还不在状态：“怎……么……”下一秒，温知行立刻叫了起来：“了！！！！！！！”

只见天上地下竟不知何时站了乌压压的一片黑衣人，她们有的立在船上，有的守在房檐、墙头，一眼过去甚至都看不到边际。无一例外的是，黑衣人们腰间都挂着云霁阁的木牌，手中都拿着锋利的兵器。远远望去，竟像是站着无数的天兵天将般。

温知行哪见过这种场面，光是瞧着这些腿就已经软了，但好在他还在被言黎拎着，所以一时间还不至于直接倒下。

向侧边望去，言黎缓缓将刀抽出刀鞘，侧脸在风中显得极其坚毅，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胆怯。

她将刀在手中绕了个花，垂眸轻声道：“来这么一趟，也算不得冤。”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处来了号令，黑衣人们甚至连一声呼喝都没有，便直直朝着中心的二人冲来！

“跟在我三步远。”言黎将自己的匕首塞进温知行手中，“拔出来，有谁要砍你，你就用力扎她们的手指、手心、手臂。”

正说着，第一簇人已经迎了上来，她一拧刀，挺身加入了战局。

温知行捧着那匕首，拎着袍子慌慌张张的跟了上去，“我来了！！”

这一番，言黎不分上下，使宝刀东打西敌，更无一人可挡。只打过霞音厅里，云霁阁外，其间没露出一丝疲态。

彩船靠岸的那处早有无数侍卫持器等待，看言黎二人竟能毫发无伤蹿到这处，众人隐在黑巾后的脸中均露出一丝吃惊——云霁阁内的大小侍卫都是由青云榜上排名不低的能人训练而成，这叶隼能带着个完全不会武的人一路打到这里，真当是传说的那样少年英才、锐不可当、独步天下也！

言黎面上冷凝，心里却已经开始呲牙咧嘴：之前在悬崖上情急扑出去拉巴小红那么一把不慎伤了些左肩，虽然并不严重，但却一直拖拖拉拉的好不了，就算这些日子有肖华一直在旁辅助施针却还是没恢复完全。等到好不容易配合着肖华亲自调制的药膏好到了九成，她却又为了引云霁阁的人出洞主动暴露身份，连轴转的挥臂、推刀，挥臂、推刀……于是好不容易补上去的那点便又降了回来。

此时过了这么久，肩部的那处早已开始微微冒起凉气，隐隐作痛起来。

言黎隐忍不发，运功将那处晦涩强行流转过去，始终没被人发现一点破绽。一是怕露了怯，二是怕露了怯后连带着温知行也活不成。

一群人斗在一处，云霁阁里的侍卫又哪是言黎的对手，她寻疾如风扫过各处，胜败迅速分明了。结果刚要飞身离开，弓影却又已解开绳子赶了上来。她带着众人将言黎、温知行牢牢围在核心。没船出不去，就算把所有人都打倒在地又能怎样？

眼见着，已然是无处可逃了。

但言黎全无一毫惧色，左遮右挡，后架前迎。一时谁竟也近不了二人的身，只能在外围乱嚷乱斗。

没人知道，言黎心中焦急得厉害：若是往日十成十功力捏在手心，区区百人千人又有何惧？就算是真的天兵天将下凡都拘不住她言黎。可今日功力不仅十成少了两成，身后还跟着个摔不得碰不得需要时刻照看的金兔子！

弓影艰难躲开她虎虎生风的一刀，堪堪站直身子扬声道：“我们不杀你二人，也可以放那位小郎君离开，只是有一个条件！”

言黎不理，弓影便自顾自往下说：“阁主临走前留下一信：叶隼须得留在云霁阁，为阁主所用一年！自可免去今日之乱！不然，杀！”

“去你的狗屁阁主！”她将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替身后温知行扫开面前黑衣人，转而怒道，“让我为云霁阁所用，做梦！滚！”

话音刚落，一道温润含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耳畔。

“好了，好了。诸位也都辛苦了，停手罢。”

言黎横刀挡住弓影，抬眼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这一侧的山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红色纱幕，正午的日头穿过薄纱，她发现里面似乎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那身形……

说来也怪，在那女子的声音出现后，云霁阁所有人的动作竟都停了。他们将武器横到胸前，恭恭敬敬的朝着纱幕后的人低下了头。

言黎把温知行拽到自己身边，疑惑的拧起了眉毛：瞧不远处弓影的模样，难道这就是云霁阁的阁主？可不是说什么从来不肯以真……好像确实没有真面目。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响动齐刷刷响彻在山谷之间，将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直响。

“恭迎阁主！”

中间那一段引用自《西游记》第4回和第5回，原文是：这一番，那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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