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交代了些其他事宜,言黎看天色不早,赶忙挥别二娘,约定好第二天拿行李牵马过来,便转头回客栈休息。
她进门的时候,老板正坐在客堂扒饭,看到言黎带着喜气洋洋的神色进来旋即了然:“武二娘要了你了?”
言黎用力点头,感激道:“谢谢您帮我介绍,不然,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不必,”女人还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武二娘挑选伙计的标准不算宽松,你能被她挑中是因为本身就符合她的标准,不是光我介绍就能成的。”
言黎听出这话好像是在夸她。
老板将前面一个话题快速揭过,问道:“那你之后住在哪?”
她也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的回答:“二娘说铺舍那边还有一间空房,可以让我住过去。”
老板“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言黎垂着手在客堂站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往下说话的意思,就悄悄的走开了。
回到屋里,她从怀里把在路上买的五个馒头和一个肉包子掏出来放到桌上,打算就着壶茶水当晚饭。
找到短工的兴奋之情还不断冲击在心头,言黎没有什么饿的感觉,但是牙很痒。她蹲下身把床底的包袱够了出来放到床上,又探身拿起一个馒头掰成两半握在手里,时不时啃一口,像在吃点心似的。
打开小包袱,里面是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镖、飞爪、针袋、小匕首、弹弓,甚至还有一小把石子和黄豆。她加快速度吃完了左手的半个馒头,将它们一一拿出来在手里捏来捏去。这都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宝贝,每一个都有用。
就这么边玩边吃了三个馒头,言黎咽下嘴里热乎乎的茶水,仔细地将包袱系好放回原位,又郑重的捧起了桌上唯一的肉包子送进嘴里咬了一小口。
肉馅松散的分布在整个内里,油汁浸润了一些皮,咽下一口,唇齿留香。
言黎幸福的吃完了一整个包子,这次没有配茶水。
日头落下,农人们也扛着锄头从田里回家了。她在屋内转了几圈消食后便扑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寅时末,言黎就早早的醒来了。她先吃掉了一个馒头,然后叼着另一个,按照往常一样出门练功。
言黎学的东西很多,每样都练一遍的话到午间都练不完,所以她每天只选择一两种进行练习巩固。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练武并不是一件乐事,每天的各种基本功就已经很苦了。但言黎却很享受那种磅礴温热的内力从丹田喷涌而出,配合上真气缓缓流动到四肢百骸的感觉,这让她有一种很充盈的真实感。
今天就要开始体验新鲜的赶车生活了!她激动之下,把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
结束了早上的练习,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言黎飞身而上又轻松的跳下来,从树杈上拿到早上带来的馒头蹲在路边吃掉,只可惜忘带水了——她成功的被一口馒头噎住,咳了两下,用拳头用力锤了锤胸口,总算是保住一条小命。
练完功,言黎又沿着小路溜溜达达走了回去。
老板不在柜台后,她有点遗憾没有和她道别。包袱已经收拾好了,言黎回到屋里,本想给她留点东西,想了想,还是没留。
天大地大,总有一天会再见的,到那时候,再好好把这次没有说的道别说完。
拿着包袱走到马厩,伙计也醒了,正在喂马。他看到言黎,冲她笑了笑,“姑娘起得这么早。要走了?”
言黎点点头,摸了摸黑马,将它从马厩里牵了出来,“嗯,走了。”
“等一等!”没走两步,伙计又追上来,往黑马的嘴里塞了一把黄豆,“给它一把豆吃吧,饿着也不好。”
黑马嚼了嚼,满意的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真是有人给吃的就亲。
“多谢。”言黎说。
“嗐,没事,一把黄豆而已,”伙计摆摆手,笑道,“我要回去喂马了,女侠,一路珍重。”
牵着马来到武家铺舍的门口时,院内还静悄悄的。言黎循着昨天的记忆摸到了马厩,又抱了些马料放进槽子里。看着黑马吃完后,她这才放心的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屋内虽然还残留着些尘土的气息,但不难看出桌上的茶壶茶碗,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是新洗刷过的。
折腾一早上也有点累了,言黎打了个哈欠,仍把小包袱塞到床底,抱着刀和衣躺到了床上。
刚一接触到柔软的床铺,她竟然还真的翻腾起些许困意。
言黎长长的出了口气,眯着眼睛,即将进入梦乡……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下一刻,陡然炸响在耳边的锣声瞬间将她惊醒。言黎倏而睁开眼睛,像只受惊的鸟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在做出防卫姿态的同时,手也下意识地摸上了刀把。
这是要干嘛?!
只不过还没等她凑近门口查看,一道浑厚的嗓音就又伴随着锣声在院内响起:“武二!!陈三!!!起了!起床了!!起身了!!!”
说话的人顿了顿,疑惑的诶了一声,“咱们这什么时候来了匹黑马?季老四也不在房里啊……诶,她隔壁的门怎么还关着呢……”
言黎竖起耳朵,警惕的听着这人一路嘟嘟囔囔上了台阶,伸手要推房门。她这时才想起进来时忘记将门在里面插上,所以很容易就被来人推开了。
四目相对,两两惊讶。
门口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魁梧女子,她的肤色黝黑,脸颊上两块淡淡的红。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个锃光瓦亮的锣,应该就是刚才制造出巨响的武器。
女人瞪圆了眼睛,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锣锤。此等武器再配上格外健壮的胳膊,看起来能把言黎砸进地里。
这不会就是昨天武二娘说的其他住在院子里“怪里怪气”、“难缠”的人吧!
“你、姑娘,你是谁啊?为什么在这里头?谁让你进来的。”
虽然如果那一锤子真的朝言黎砸过来她也有信心能把女人按倒,但看着她肩、手臂和腿部鼓鼓囊囊的肌肉,言黎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这要被砸一下,怎么也得又疼又紫个把月。她不怕疼,但不代表她想疼。
她咽了咽口水,强壮镇定道:“我是新来的伙计,早上刚搬过来的,武二娘让我住在这里。”
听到“武二娘”这个称呼后,尽管女人的脸上还带着些怀疑的神色,但有严重威胁的胳膊却是慢慢的放了下来,“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倒是听说来了个新伙计……”
言黎赶紧接话:“是,是,新伙计就是我,不信的话,您可以去问问二娘。”
“行吧,看着你面相不错,就暂且相信你一次。一会儿武二醒了一问便知,”女人收回视线,自我介绍道,“我姓罗,排行最大,你叫我罗大娘便好。你呢?叫什么名字?”
言黎说:“言黎,言语的言,黎民的黎。”
“名儿还怪好听的,”罗大娘点点头,下巴一点,友善道,“出来吃早饭吧。”
吃饭她可不嫌多。
于是言黎赶忙点点头,将刀放到枕边,亦步亦趋的跟在罗大娘身后出了房间。
“你自己去灶房盛,”她说,“我还有别的事。”
言黎试探着问:“别的事……不会是敲锣吧?”
“是啊,”罗大娘点点头,自如道,“她们不起,就只能敲锣把她们闹醒了。”
她抽了抽嘴角,赶在锣声响起的前一刻快步进了灶房,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躲了好一会儿,这才幸免于难。
没多久,武二娘和陈三终于被锣敲醒。
她们随便披着外衣趿着鞋子走出来的时候,言黎正在帮罗大娘在院子里收拾石桌。上面摆了一些杂物和茶壶,看得出来是平时随手放东西的地方,有用时就清掉放到一边,没用了再将东西放回去。
“呀,言黎?”武二娘从迷蒙的看到院子里有两个人影,再一看发现是她,惊讶道,“你这么早就来了?”
言黎将碗筷放到桌上,认真回答:“练完早功之后也没什么事,我就来了。”
说完,她又要走到灶房去端饭。罗大娘赶紧伸出胳膊挡住言黎,“碗筷是你拿的,轮到我端盘子了。”
胳膊骤然挡在腹部,她被硌得“呃”了一声,连忙点点头,“好,我不去,我不去。”
武二娘身后还走着一个女子,面容很冷淡,见到言黎也只是微微一颔首,“叫我陈三或者陈三娘就可以。”
大家都收拾齐整之后就开始吃早饭,桌上没人说话,都在稀里糊噜的喝粥吃馒头。其实只是一些简单的稀饭小菜,但做的不错,言黎吃的也挺香。平时她体力消耗大,食量自然也不小,后面三人没吃完的馒头和粥基本上都被言黎扫的一干二净。
罗大娘眼里突然露出了些诡异的狂热,宛如看到自家孩儿长身体吃得多时的母亲:“看不出来啊,你这薄薄的一片,吃的还挺多,不错不错。”
只不过还没等言黎搭腔,她就又突然换了个话题:“吃的这么多,看着气血就足,是个练家子的模样。昨天武二说你会一点武,不如待会来打一架。”
言黎不太想打。
一是她还要在这边干些日子,若赢了,是不是让罗大娘丢面子?但若输了,又难免会被人怀疑自己的水平,雇主武二娘可就在那坐着呢呀。二是她看着罗大娘那胳膊腿就有点下意识地发怵,这要没留神被一拳打在肩上,可不是什么好受的营生。
言黎干笑一声,想拒绝:“呃,哈哈,这个……”
罗大娘义薄云天道:“别在意输赢,只管拿出你的真正实力,女人之间还怕输不起吗?这么着吧,若你输了,就帮我做早饭直到你辞工离开这。若我输了,想吃什么尽管提,我的厨艺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包你满意。”
在听到后面一句话后,言黎的眼睛“倏”地亮了。